《一场不该谈的恋爱》潭柘钟声

2、去兜风吧

　　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吃完饭，散完步，天色已经暗了。刚到家，就收到了他的信息。“你出来，我在你家旁边。”

　　我家房子左边后面都有房屋，没有空隙。只有右边有一片空地，有一片菜地和停车位，偶尔会有大货车停在那里，如果他在，大概就在那里。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往旁边看了看，他当真在。只见他斜坐在摩托车上，腿支在地面，手臂倚着车头，手指正在上下滑动手机。夜色朦胧，从侧面看去，好像又看到了曾经的他，干净的少年。

　　我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惊喜，开口便是质问。“不是说过没经过同意不要来找我吗别人看到了怎么想。”

　　他笑嘻嘻的。“哎呀，放心嘛！没人看到，走，我们去兜风啊。”

　　“我不去，大晚上的，谁要去兜风。”

　　“你再不上车，别人看到了，误会更多。”

　　不知是被他说服了，还是我自己有意愿。总之，我就是坐上他的车了。我们偷偷从旁边的一条小路绕出去，骑到新修的大马路上，把车停在了河滩旁边。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我都21岁了，谈恋爱也不丢人。

　　说起21岁，是我守身如玉的21年。初吻还在，初夜还在，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白纸一张。

　　乡里，夏夜的风不干不燥，空气清新。下车后，我们走进了河滩，河对面散着几户人家，还未熄灯。天空澄澈透明，繁星点点。

　　这个河滩，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冬天的时候，我们去河滩里用菜篮子抓鱼，有红尾钢钎、白条，还有的我叫不上名字。清明节后，我们就偷偷溜到后面的茶山上去偷茶，采了茶后拿去茶厂卖钱买零食。夏天，班上的男生扎堆跑到河里游泳，女孩子们就在旁边看着心仪的小伙伴发呆。

　　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地上大学，乡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河岸上的农田被改造成了移民点，场镇外面重新修了一条大马路，河床被挖得坑坑洼洼，经常都能看到有人背着电鱼机在烧鱼。因为电视和手机的普及，加之防溺水工作的大力推进，河滩里已经很少见到孩子们的身影了。

　　我们曾经奔跑在河滩上的画面好似被刻进了碟片里。如若有放映机，就能重新翻出来看一看。

　　邱宇看着我发呆，便扯了话题闲聊。“你哥哥现在在干嘛。”

　　他小学和我哥哥同班，不知关系如何，小学的事儿谁还记得。“他今年毕业了，已经去公司里上班了。”

　　“他也上了大学吗？”

　　“嗯，他比我早毕业一年，学校找的实习单位，实习期结束后就顺利留下来了。。”

　　“待遇好吗？”

　　“应该还行吧。他经常给我零花钱。”

　　“欸，还是得读书啊。”看得出来，他有些遗憾。

　　“你呢？为什么不上学了。”

　　“我讨厌高一的班主任，他每天进教室就是无休止的唠叨，甚至是谩骂，一个男人怎么能嘴碎成那个样子。”

　　嗯？我记得他们班主任是物理老师，高一上学期，文理科还没分班的时候，他正好也教我们班的物理。虽然我听不懂物理，但那个老师留给我的印象还不错，温声细语的，从来没有冲我们发过火。

　　“高一上学期期末，宿舍里几个男生偷着抽烟，被他逮到了，正好我也在。他不由分说地拿着教棍往我们身上抽。从小到大，我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天就给我爸爸打了电话，我不读了，反正在那个班里，成绩也好不到哪儿去。”

　　进入普通高中，要么凭实力考，要么就得花钱买分。走进高中的大门本就不易，他居然说不读就不读了。

　　“我爸就联系了隔壁县的一所中学，让我转学了。那个时候，我堂哥他们在外面打工，总说外面好赚钱，随便都能挣个几十万。我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就对赚钱感兴趣。高一读完后，我就跟着他们去了深圳。到了深圳后，我才告诉我爸妈，我不上学了，他们也没再管我了。”

　　虽然我爸妈也不怎么管我，但如果我敢偷偷跑，估计会被打断腿。有一点，他爸妈和我爸妈很像，都对子女读书没什么执念。中考后，我和哥哥都考上了普高，我爸不知上哪儿听了耳旁风，说是职高好，愣是要让我们去外地上职高。妈妈没反对，只是给了我们学费。我和哥哥自己去县城报名，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进了城，不知道学校在哪儿，只能跟在别人后面走，才找到了学校，交了学费。

　　高中，共两个学生经济压力太大，我妈打起了我的主意，劝我不读书了，还说要给我五千块钱。我的学习并不差，班里排名前二十，年级能排到前三十，保持稳定，考个好一点的二本是没有问题的。学校里很多学生如果有我的成绩，他们的父母不知有多骄傲。可妈妈从不过问我们的学习情况，也没去过学校，也不知道我们的老师是谁。初三以前，哥哥的成绩比我好，她就一直以为哥哥的成绩比我好。当然，她也不知道哥哥在平行班，我在尖子班。

　　或许是因为她太辛苦，根本顾不得这些。天气好的时候，她每天很早就出门，走一个多小时才到药材地，午饭就啃硬邦邦的大面饼子，天黑了才回家。我很佩服她，天那么黑，要经过那么多坟地河沟，她怎么不怕鬼呀。

　　哥哥有时候要跟着她一起去药材地。我就待在家里，写作业或者看电视，包揽做饭、洗衣服、养猪等所有家务。她不过问，如若哪天没做好，也只是说说，不会一直唠叨。她不会催我们做作业，看到我们做作业也不打扰。后来，我学到一个词叫做课题分离，不得不说，妈妈在对我们学习的这件事情上，课题分离是完全到位了的。

　　对于她不想让我上学这件事，我当然是没同意，她也没再提过，也许她只是在逗我玩儿。高三那年，社里只剩几户人，我们连邻居都没有了，爸妈四处借了些钱，在乡里买了房子。妈妈不种药材了，和爸爸一起出门去打工。考上大学后，我和哥哥自己贷款给学费，他们按月给我们打生活费，直至大学毕业。

　　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样对他的，但从我对他的记忆来分析，应该很惯他，不然不会买手机买车又转学。毕竟，我和哥哥高中三年都共用一部手机，说是共用，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用，哥哥也都让着我。

　　他继续说道：“我和我堂哥他们几个去了深圳。深圳很繁华，城市很干净。一开始我们确实赚到钱了，随便一串羊肉串都能卖到十块。我跟着他们学厨艺，烧烤，炒菜我都会。

　　他提前进入了社会，从读书变成了技能型人才。做厨师，和他的形象不太搭，或许是我的刻板印象吧。

　　“有一次，我堂哥他们喝醉了酒和客人打了架，警察来了，把我们都抓进了派出所，关了几天，出来后，生意一落千丈，房租费交不起了，只能打道回府。我又跑了几个地方，去过福建进厂，也到过广东打工，那比起我们开店赚的钱少多了。”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年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很符合新一代打工人的形象，放荡不羁，走在潮流的风口浪尖。

　　“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我大伯说村里差人，让我回村里帮帮忙，顺便拿学历。正好我们有个亲戚在县里当领导，看到时候有没有什么门路给我解决个正经的工作。”

　　这些我都听不懂，后来我才明白，管他什么亲戚，都没办法帮他解决人们口中正经的工作，得靠他自己。

　　“你呢，毕业了想干嘛。”

　　“我没什么追求，就想当老师，去年我去小学里帮着代了两个星期课，感觉还不错。大四的实习单位也联系好了，就去南理中学实习，教语文。”

　　“哇，你好厉害，我才读到高中。你就要去教高中了。”

　　其实，一点也不厉害。只要有本科学历，就能考高中教师资格证。很多本科生，高中时各个科目都不一定能及格。大学四年，没有储备到足够的知识可以胜任高中老师，本领恐慌是存在的。我有自知之明，准备以后当初中或者小学老师。

　　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诉说着他这几年的经历，大多是怀才不遇，没挣到什么钱。之前我也去做过暑假工，一个月下来两千块都不到，现在随便一张电影票都要几十块钱，赚钱确实不容易。

　　“余娴，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呵，很突兀，他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你为什么要找我当女朋友。”我也不太能理解，感情分为一见钟情或者日久生情，可我们哪种都不算吧。

　　“从过年见到你后，我就一直没忘记过。之前一直在外地，现在我回来了，你也回家了，我才能再次见到你。”

　　之前在外地就可以不联系，连发个信息问候都没有，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分不清楚。

　　我撒了个谎，“我有男朋友。”

　　“你没有，以前我碰你的手臂你都会生气，如果你有男朋友，你肯定不会出来见我。”他似乎成竹在胸。

　　“我不想提这些，我该回去了。”说完，我就站了起来，往公路的方向走去。

　　他走过来拉住我，请求说道：“再待一会儿嘛。反正你又没什么事。”

　　“那我也该回去了，你把我放在路口就行，我自己走回去。”他没有再犟，送我到了路口，我下车后，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没再管他。

　　我以为，晚上他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