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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故里潮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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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火车站人流如织,广播声与脚步声交织成一片熟悉的喧嚣。沈砚舟拎着简单的行李,在候车区来回踱了两步,目光不时望向进站口。陆承骁比他早到,已站在检票闸旁,肩上搭着一件深色风衣,身形在人群中格外挺拔。
见到沈砚舟,他朝这边点了下头,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人并肩过闸,登上南下的高铁。
列车启动,窗外的京市迅速后退成模糊的色块。沈砚舟靠在窗边,看着平原逐渐被低缓的丘陵取代,河道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他的心情像这景色一样,既安稳又带着难以名状的紧张——他不知道家乡的气息会冲淡还是放大此刻心头的牵挂。
陆承骁坐在他对面,手里翻着一份展览的备份资料,神态如常。过了片刻,他合上文件,看向沈砚舟,“你父亲……平时身体怎么样?”
沈砚舟收回视线,把父亲近年的情况细细说了——年轻时身体硬朗,后来因长期伏案研究与心力消耗,落下了肝病的根,今年春天开始明显恶化。
陆承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等他说完,才道:“你一个人扛这些,很久了吧。”
沈砚舟苦笑,“习惯了。”
“以后不必全自己扛。”陆承骁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沈砚舟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高铁在午后驶入南方的省城,又换乘一趟慢车,才到沈砚舟所在的小城。站台上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河水与植物的清香,是京市少有的温软味道。堂哥已在出口等,见到两人,先是一怔,随即迎上来接过行李。
“爸昨晚精神差了些,今早吃了药才睡着。”堂哥低声说。
沈砚舟的心又提了起来,“医生怎么说?”
“要等你们回来再做详细检查,但情况不乐观。”
三人打车回到老宅。院子依旧,青砖墙角爬满苔痕,廊下的竹椅还摆在老位置。沈砚舟推开父亲的房门时,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床上的人闭着眼,面色比上次视频时更显憔悴,呼吸绵长而浅。
他站在床边,指尖微微颤抖,叫了声:“爸。”
沈父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看清是他,嘴角费力地牵起,“回来了。”声音沙哑。
“嗯,我回来了。”沈砚舟俯身握住父亲的手,那双手比记忆里更瘦更凉。
陆承骁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去,只安静地让出空间。堂哥低声向他解释:“我叔平时话不多,但心里什么都清楚。”
陆承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沈砚舟的背影上——那背影在昏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却依旧挺直。
傍晚,沈父精神稍好,示意砚舟坐下。他看着儿子,又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陆承骁,缓缓道:“这位是?”
沈砚舟介绍:“陆承骁,我在京市合作项目的同事,这次正好顺路陪我回来。”
沈父的目光在陆承骁脸上停了几秒,没多问,只说:“路上累了吧,早点休息。”
夜里,沈砚舟和陆承骁被安排在院里的客房。老房子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窗外是潺潺的河水声。两人坐在廊下喝茶,夜色像一层柔软的纱盖在小城之上。
“你父亲话虽少,但很敏锐。”陆承骁说。
沈砚舟低声道:“他会察觉出我们的关系。”
“你会介意吗?”
沈砚舟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但我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就否认你。”
陆承骁看着他,眸色深沉,“我也不打算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夜风拂过,河面泛起细密的波纹,像在回应两人之间未说出口的坚定。沈砚舟忽然觉得,这条长河不仅在京市的展馆里流淌,也在故乡的水声中,把他们的命运缠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