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白慕归期》忆八意

2、墨影随行，纸间温语

　　早读课的读书声裹着窗外的雪意，在教室里绕了三圈，江逾白捏着许慕时递来的纸条，指尖的温度终于把那层纸焐得温热。他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最里层，抬眼时正好对上语文老师扫过来的目光，连忙低下头，跟着大家念起《兰亭集序》，只是喉咙里的声音轻飘飘的，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许慕时坐在他斜前方，余光瞥见他走神的模样，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飞快写下一行字，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轻轻把纸团弹到他桌角。
　　江逾白伸手接住，展开时纸团上的字迹清隽：“刚那道物理题，早读后讲？”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眼角的弧度翘得和许慕时本人一模一样。
　　他指尖蹭过那个笑脸，耳尖的热度又冒了上来，提笔在纸边回了个“好”，又把纸团递了回去。许慕时接住后，回头冲他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惹得前排的林薇悄悄回头，冲两人挤了挤眼睛，江逾白赶紧把头埋进课本，假装没看见。
　　早读课结束的铃声刚响，许慕时就拿着物理竞赛题凑到他旁边，拉过他的草稿本，指尖点在最后一道题的辅助线上：“你看这里，是不是可以用坐标系转换？”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刚握过暖手宝的温度，擦过江逾白的手背时，像一片温软的雪花落上来。江逾白的心跳漏了半拍，定了定神才开口：“嗯，把斜面坐标系换成直角的，步骤能省三步。”
　　他说着，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雪粒敲玻璃的声响缠在一起。许慕时凑得很近，呼吸拂过江逾白的耳畔，带着淡淡的牛奶味——是早上在食堂喝的热豆浆味道。
　　“原来如此。”许慕时恍然大悟，抬手揉了揉江逾白的头发，“我们年级第一果然厉害。”
　　江逾白的头发被揉得有些乱，却没躲开，只是低头盯着草稿纸，假装整理思路，实则不敢看许慕时的眼睛。他怕自己眼里的喜欢，会像融雪后的春水，一不小心就漫出来。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两人同时抬头，就看见江逾墨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串钥匙，目光直直地落在许慕时搭在江逾白头上的手上。他没穿大衣，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领口紧得勒住下颌，更显得脸色阴沉，像块浸了雪水的墨。
　　教室里的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几个探头看的同学对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着收拾书本。江逾墨去年在学校的名声太响，没人敢惹。
　　“哥，你怎么还没走？”江逾白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许慕时身后缩了缩。
　　许慕时立刻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侧，抬眼看向江逾墨，语气依旧平静：“江逾墨，这里是教室，有什么事，等放学再说。”
　　“放学？”江逾墨笑了一声，声音里没半点温度，抬脚走进教室，径直走到两人面前，目光落在江逾白身上，“爸让你中午回家吃饭，他有话跟你说。”
　　「我中午要和许慕时去图书馆刷题。」江逾白咬着唇，第一次敢直视江逾墨的眼睛，“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江逾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拽江逾白的胳膊：“江逾白，你敢不听我的话？”
　　许慕时立刻挡在江逾白身前，攥住江逾墨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很坚定：“江逾墨，逾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安排。”
　　江逾墨被攥住的手腕猛地用力，想要甩开许慕时的手，却没想到对方的力气比看上去大得多。他眼神一狠，正要发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江逾墨皱着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转身走到教室外接电话。
　　教室里的气氛松了一瞬，许慕时回头看向江逾白，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低声说：“别怕，我陪你。”
　　江逾白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看见江逾墨挂了电话走回来，脸上的阴鸷褪去了些，却多了几分冷硬。他盯着江逾白，丢下一句“中午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你必须跟我走　”，便转身离开了教室，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像一道被雪压弯的墨影。
　　许慕时看着江逾墨的背影，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总觉得，江逾墨这次回来，绝不仅仅是替父亲传句话那么简单。
　　江逾白坐在座位上，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泛白。他想起江逾墨刚才的眼神，想起那张被江逾墨捏在手里的童年照片，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江逾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就在这时，许慕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变了。
　　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想让江逾白平安，就离他远点。」
　　许慕时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雪地里空无一人，只有香樟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仿佛有双眼睛，正隔着漫天风雪，死死地盯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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