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雪》忘慈

76、秘辛

　　这日，赵昭灵拿着从雁岁慈那里得来的新枪，打算去精武堂找对手人切磋，除了她本人以外，小国公魏景豫也一起来了，魏玉淳则去了雁府，想请雁岁慈一起去的，但雁岁慈嗜睡还未起来，便也没打扰，跟隐心说了一声，让他在家好好休息，而后只身赶去了精武堂。

　　赵昭灵和魏景豫先一步到了，堂内呼喝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勋贵子弟与军中武人各自切磋，气氛热烈。

　　赵昭灵一双明眸好奇地四下张望，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陌生身影吸引，这人虽不是京都子弟，但其出身名门，身份尊贵，莫名出现在这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此人正是安阳侯府的世子燕津迟，年岁二十余四，乌发正规束着，身着一袭藕荷色劲装，剑眉英挺，身形高挑仿若修竹临风，一手持扇，一手随意负在身后，无论是外貌，还是身形有着骄傲而潇洒的气度。

　　十四年前，北齐与大明血战因兵败，与大明约定止战十四年，因此这些年两国之间都没有出现过征战，这安阳侯便是此战的功将。

　　因着除夕宫宴上，嘉兴帝被内监用以火铳刺杀，引得安阳侯一家被皇上猜忌，安阳侯早知是有人蓄意栽赃，为得就是把他燕家踩下来，好接手火器制造权柄，及这皇商地位。

　　而这些年秦家与燕家一直明争暗斗，今秦家攀上了英国公府，这互市事情一出，魏贵妃推举秦家成为了嘉兴帝首选之一，要说那行刺案与秦家和魏家没干系是不可能的，但碍于没有直接证据，自也不能对秦家做什么，所以安阳侯对这个魏氏和秦氏，心中有着诸多不平的愤恨。

　　然这位安阳侯府的燕世子，年纪虽不大，但却十分有胆色，因自身武学不低，加之一向爱凑热闹，所以才跑到精武堂来与京都武士切磋武艺。

　　“咦？那人是谁？瞧着面生得很，不像是京中子弟，倒有几分......边关的飒爽之气？”赵昭灵好奇地歪着头打量，扯了扯魏景豫的衣袖。

　　魏景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清那人面容，脸色微微一变，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收敛，眉头蹙起，道：“是他......安阳侯世子，燕津迟。”

　　看到这人手里摇着一把玉骨扇子，小国公魏景豫当即认出这人是谁，气氛霎时低沉，就连一向爱交友的赵昭灵，也觉察出了气氛不同，见对方嘴角朝着几人淡勾冷笑，便知来者不善。

　　就在这时，那藕荷色身影也注意到了他们，缓步朝他们走来。

　　“这是英国公府魏公子不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燕津迟目光炯炯，主动走上前来打招呼，手拿纸扇扇“唰”地一收，抱拳以礼，动作潇洒。

　　“世子殿下，”魏景豫虽心中不豫，但礼数不缺，微微拱手还礼，语气还算客气，疏离道：“殿下今日好雅兴，是来这精武堂练剑？”

　　“练剑？非也非也。在下久闻京都军风尚武，人杰地灵，尤其是这精武堂，汇聚四方豪杰，在下心痒，特来见识一番，看看是否名副其实。”燕津迟阔背挺直而立，眼角甜丝丝的带着笑意，扇骨在掌心轻轻敲击着，道：“魏公子出身名门，想必身手不凡，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殿下说笑了，京都子弟不过略通武艺，强身健体而已，哪里当得起领教二字？殿下武学出众，这些都是粗浅功夫，怕是不值殿下出手。”魏景豫眉色轻挑，不想多生事端，客套地回道，道：“殿下若想切磋，堂内高手众多，何须找我？”

　　燕津迟却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推拒之意，上前一步，戏谑道：“魏公子何必过谦？有道是‘天下英才名将，皆出帝都’。在下对京都风华心向往之，魏公子这般年纪，想必未曾见识过十四年前，北齐与我大明那场血战之惨烈吧？那时节，可是真正的金戈铁马，不像如今，朝堂之上，尽是些......风花雪月，旧情难忘的轶事了。”

　　魏景豫眉头一皱，尚未品出他话中深意。

　　赵昭灵却直觉这话不太对劲，插嘴道：“燕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精武堂是切磋武艺的地方，咱们说点眼前的不行吗？”

　　燕津迟却不接她的话，目光依旧定定看着魏景豫，笑容意味深长，道：“魏公子莫怪，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说起来，贵府上的魏贵妃娘娘与那秦家的家主，当年在闺中之时，便已是手帕之交，情谊深厚，京都谁人不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家关系依旧如此......紧密无间，同气连枝。这份历经岁月而不改的情谊，当真令人......感动不已啊。”

　　他这番话里所指的魏贵妃，也就是魏景豫的皇姑母，贵妃娘娘魏清娓自入宫来，与嘉兴帝的感情在皇宫里，是出了名的琴瑟调和，但这话与秦家家主联系在一起，却莫名地有些奇怪，似乎说自己姑母与秦家主有甚秘辛，也似乎藏着淡淡的讽刺之意。

　　“你胡说八道什么！” 魏景豫瞬间勃然变色，血气上涌，猛地踏前一步，拳头紧握！

　　他虽年轻，也深知这等涉及宫中贵妃和外男的暧昧传闻，是极其恶毒的攻击！

　　这已不仅仅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污蔑和构陷！

　　“景豫哥哥！别冲动！他故意的！你冷静点！”赵昭灵吓得一把死死抱住魏景豫的胳膊，用力往后拖，道：“世子殿下既是来领教武艺的，那我们就不打扰世子殿下了，请继续领教吧，景豫哥哥，我们还是去那边切磋吧。”

　　燕津迟站在几人身前，挡住了几人去路，他没让开路的意思，对方自不好莽撞叫人让开，燕津迟轻摇着扇子，凝目看着魏景豫，道：“魏公子何必动怒？在下只是感念魏贵妃与秦家主，这份难得的情谊罢了。请恕我眼拙，京都权贵重血脉传承嘛，一向血统纯正源远流长，不过魏公子样貌，怎么瞧着跟魏贵妃有几分相似呢？哦忘了，魏贵妃乃是贵府姑母，血缘至亲，相貌相近也是常理。我可真是羡慕魏公子能有如此......俊朗不凡之相呢......”

　　魏景豫毕竟身出贵族，在帝都里是有身份的人，听得对方又讽自己血统，心里哪里忍得他这刻意激言，当即横眉一皱与其理论。

　　“你住口！竟敢如此污蔑姑姑和秦世伯！污我魏氏门风！”

　　魏景豫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冲上去，却被赵昭灵死死拦住，她整个人几乎快挂在他胳膊上了，连声劝道：“景豫哥哥！别中了人家的圈套！这里是精武堂！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就真的说不清了！”

　　辞意明里暗里都把魏景豫说的，像是魏贵妃所生，怒气直冲上头，哪里还忍得了，怒目而视地瞪着他，道：“燕津迟，你不要得寸进尺，睁大你的眼睛看着，我年长后自会更像我父亲，你若真对我皇姑母有半分敬重，就不要在此动这些下作之能！”

　　“哟......”燕津迟毫不在意，朝着对方一笑，道：“不过是一时眼拙，看错了罢了，魏公子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这气量......啧啧。”

　　赵昭灵看着这个燕津迟言辞锋利，年纪虽小，嘴上功夫却十分了得，也难怪安阳侯会选他入京，参议互市之事了，今摆明是想挑弄是非，但他本来就是胡言的，要是与他继续斗嘴，假的也要被当成真的了，最好法子当然是离开了，可惜对方堵了大家去路，有意如此讽弄人。

　　再任由对方继续气人，双方难免会冲动动手，届时传到皇上那里，只怕会怪罪待客不周，有失礼数，但若转身离开精武堂，灭了魏景豫的锐气不说，也有失贵族气势......

　　就在气氛凝肃，无人出言反驳之际，精武堂的厅外，魏玉淳踏步走了过来，先是一把按住魏景豫的另一只胳膊，声音轻柔，道：“兄长，冷静！世子殿下，你要是真想领教武学，只管找统率黑鹰铁骑的忠勇侯就好了，不过忠勇侯已出征边境，怕是没机会领略其武风。不过没关系，忠勇侯内弟傅家二公子，虎林营的殿帅武艺较我们这些半吊子不知高出多少。我想世子殿下若是与他切磋，想必殿帅也不会吝啬赐教的机会，只是不知世子殿下能接殿帅几招呢？”

　　见自家妹妹出面解围，魏景豫立即有了底气，咬着压根道：“没错，不就是切磋武艺？靠着嘴皮子功夫，能领略什么真本事？你若真是想领教武学，殿帅不用刀，也能让你佩服的五体投地！若是你没胆子跟他切磋，我就叫些家里武艺还算高强的护卫来，陪世子殿下你......玩个痛快！”

　　赵昭灵才刚修习枪术，莫说造诣，就是挥枪也才勉强拿稳，魏景豫和魏玉淳虽精通武艺，但造诣不够深，远远逊色于征战过沙场的燕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