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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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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化妆间冷得像冰窖。
我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我脸上折腾,脑子里全是剧本台词。今天这场是重头戏——沈青瓷和男主顾承宇的定情吻,在雨中的老巷子里。
“灼灼,你嘴唇是不是有点肿?”化妆师小琳凑近了看,“昨天吃辣了?”
我猛地睁眼,看向镜子。
确实。下唇中央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微肿,颜色也比周围深一点点。是陆厌昨天留下的。
“……可能吧。”我含糊应道,拿起润唇膏涂了一层。
“幸好这场戏就是要狼狈的效果。”小琳没多想,继续给我打粉底,“不过楚航老师好像状态不太好,刚才进来的时候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楚航。这次电影的男主角,二十八岁,靠一部偶像剧爆红,演技……嗯,用梅姐的话说,“脸是老天赏饭吃,演技是阎王喂的饭”。
正想着,化妆间门被推开。陆厌走进来,身后跟着助理导演和摄影指导。她今天换了身深灰色西装,没系扣子,里面是简单的白T,长发散着,看起来比昨天随意,却更有压迫感。
“楚航到了吗?”她问,目光扫过化妆间,最后落在我身上。
“到了陆导,在隔壁化妆。”小琳赶紧回答。
陆厌点点头,走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俯身看镜子里的我。这个姿势几乎把她圈在我和椅子之间,雪松香又飘过来。
“状态怎么样?”她问的是我,眼睛却看着镜中的我的嘴唇。
“还行。”我故意舔了舔下唇,“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演出陆导要的感觉。”
陆厌眼神深了深。她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记住我昨天教的。”她直起身,声音恢复公事公办,“楚航经验不足,你要带节奏。吻戏不是两个人的事,是沈青瓷主导的一场戏。”
“明白。”我冲镜子里的她笑,“我会好好‘带’他的。”
陆厌看了我两秒,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补了一句:“别玩太过。”
门关上。小琳好奇地问:“灼灼,陆导昨天教你吻戏了?”
“嗯,”我重新闭眼,“亲自示范。”
小琳手一抖,眼线画歪了。
拍摄现场在影视基地的老街布景。人工雨已经准备好,两台巨大的鼓风机对着巷子口吹。我穿着单薄的旗袍,外面裹着羽绒服,还是冷得发抖。
楚航站在我对面,穿着民国长衫,妆发精致,确实帅——但眼神空得能跑马。
“楚老师,待会儿我先往前一步,您接住我的腰就行。”我试图和他沟通,“陆导说要一个旋转的镜头,所以我们得……”
“我知道。”楚航打断我,语气有点不耐烦,“拍过很多次吻戏了。”
我闭嘴了。
行,您厉害。
陆厌坐在监视器后面,拿着对讲机:“各部门准备。夏灼,楚航,记住——这是沈青瓷一生中唯一一次放纵。她要的不是温柔,是毁灭性的激情。”
打板声。
“《迷雾上海》第三十二场,第一次,开始!”
人工雨哗地落下,瞬间把我浇透。旗袍紧贴在身上,冷得我牙齿打颤。但我抬起头,看向楚航——不,是看向顾承宇。
我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踮脚吻上去。
楚航的嘴唇是冷的,僵的。他按照剧本搂住我的腰,但手指僵硬得像五根木棍。我试图带他,用舌尖轻推他的唇缝,但他紧抿着,一动不动。
“卡!”陆厌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楚航,你是在亲一块木头吗?放松!”
楚航脸色难看:“陆导,这雨太大了,我眼睛都睁不开……”
“沈青瓷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你现在告诉我雨太大?”陆厌站起来,走到雨棚边缘,“我要的是投入,是恨不得把对方吞下去的那种欲望。再来!”
第二次,楚航稍微放松了点,但吻技生涩得像个高中生。我几乎能听见陆厌在监视器后面磨牙的声音。
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七次时,我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楚航的经纪人冲过来给他披毛巾,递热水,完全没管我。
陆厌看着监视器回放,脸色越来越冷。
最后她放下对讲机,走进雨里。
雨瞬间打湿她的西装外套。她走到我和楚航中间,看都没看楚航,直接对我说:“感觉不对。”
“我知道。”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楚老师可能……”
“不是他的问题。”陆厌打断我,伸手按住我的后颈——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动作,“是你。你太收着了。”
我一愣。
“沈青瓷这个时候,应该像野火。”陆厌的手指摩挲着我湿透的皮肤,冰凉又灼热,“可你刚才,只是在完成动作。为什么?”
因为楚航吻技太差?因为我在片场这么多人面前放不开?还是因为……
我看着陆厌近在咫尺的眼睛。
教我的人,在昨天吻过我的人,现在站在雨里看着我,却要我去吻别人。
“重来。”陆厌退开,对楚航说,“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做,站着就行。让夏灼来。”
楚航脸都绿了:“陆导,这不符合人物……”
“在我这儿,演技大过天。”陆厌回监视器后面,“准备!”
打板。雨再次落下。
这次我闭上眼睛,不去看楚航的脸。我想起昨天陆厌的吻——她的节奏,她的温度,她舌尖划过我唇缝时那种酥麻的感觉。我想起她说的“毁灭性的激情”。
我抓住楚航的衣领,狠狠吻上去。不是演戏,是发泄。我把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塞进这个吻里:被雨淋透的冷,对楚航演技的烦躁,还有……对陆厌站在一旁观看的愤怒。
我咬楚航的下唇,他吃痛张嘴,我终于找到突破口。吻变得凶狠,潮湿,带着雨水的咸味。楚航终于有了反应,手臂收紧,呼吸加重。
但还不够。
我脑子里全是陆厌。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吻?如果是她,我的手指应该插进她的头发,而不是抓着湿透的衣领。如果是她,这个吻该有雪松的味道,而不是化妆品的腻香。
“卡!”
陆厌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我松开楚航,喘着气看过去。
她站在监视器后面,手指紧紧抓着对讲机,指节发白。雨棚的阴影落在她脸上,我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她一直在看。
一直。
“这条过了。”她说,声音有点哑,“休息半小时。”
工作人员冲过来给我披毛巾。我裹紧自己,往休息室走,经过监视器时,陆厌叫住我:
“夏灼。”
我回头。
她盯着我的嘴唇——那里现在不仅有昨天的微肿,还多了楚航啃咬留下的红痕。
“擦干净。”她递过来一包湿巾,语气冷得像冰,“别人的痕迹,看着碍眼。”
我接过来,抽出一张,慢慢擦嘴唇。湿巾是冰凉的,但被她握过的地方,残留着体温。
“陆导。”我擦完了,把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您这算是在指导工作,还是……”
“是什么?”她抬眼。
“嫉妒。”反应过来已经说出口了。
陆厌笑了。不是昨天那种带着嘲讽的笑,是真的觉得好笑那种笑。
“夏灼,你入戏太深了。”她转身,背对着我摆摆手,“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
湿透的西装贴在她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肩线。长发滴水,在石板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入戏太深?
也许吧。
但我知道,刚才吻楚航的时候,我想的是她。
休息室里,我换下湿透的旗袍,穿上自己的衣服。小琳拿来姜茶,我捧着慢慢喝。
门被推开,楚航走进来,已经换了干衣服,脸色还是不好。
“夏老师。”他在我对面坐下,“刚才……抱歉,我状态不好。”
“没事。”我继续喝茶,“拍戏就是这样。”
楚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和陆导,以前认识吗?”
我抬眼:“怎么这么问?”
“感觉你们很熟。”他笑了笑,但笑容有点勉强,“陆导对你……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看你的眼神。”楚航顿了顿,“还有今天,她亲自下场指导你吻戏。我跟陆导合作过两次,从没见她这样。”
我没说话。
楚航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夏灼,我提醒你一句。陆厌是天才,也是疯子。她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让你摔得粉身碎骨。别陷太深。”
门关上。
我放下姜茶,看着窗外还在下的人工雨。
陷太深?
手机震动,是陆厌发来的微信,只有两个字:
“过来。”
我打字回复:“哪里?”
“我的休息室。”
我盯着这五个字。
放下手机,我补了点口红,把头发整理好,推门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尽头那间休息室的门虚掩着。我走过去,轻轻推开。
陆厌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她已经换下湿衣服,穿了件黑色丝质衬衫——和昨天那件很像,但领口开得更低。头发半干,散在肩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关门。”她说,没回头。
我关上门,反锁。
“陆导找我……”
话没说完,她转身,几步走过来,把我按在门板上。动作快得我来不及反应。
“刚才,”她盯着我的眼睛,距离近得我能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你心里想的是谁?”
我喉咙发干:“当然是顾承宇。”
“撒谎。”陆厌的手指抚上我的嘴唇,指尖按在楚航留下的咬痕上,“这里,你咬他的时候,想的是不是昨天我咬你的感觉?”
我呼吸一滞。
“不说话?”她勾起唇角,手指加重力道,“夏灼,你知道我最讨厌演员把私人感情带进戏里吗?”
“那陆导呢?”我反问,声音有点抖,“您亲自示范吻戏,算不算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
陆厌眼神一暗。
下一秒,她吻了上来。
和昨天那个教学式的吻完全不同。这个吻带着怒气,带着某种失控的掠夺感。她撬开我的牙关,长驱直入,吻得又深又重。我的手抵在她胸前,能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退开,我们都在喘气。
她拇指擦过我的下唇,抹掉交融的口红。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在昏黄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突然笑了。
“陆厌。”
她挑眉:“敢直呼我名字了?”
“你刚才,”我伸手,抓住她衬衫前襟,“是不是吃醋了?”
陆厌没否认。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深得像要把我吸进去。
然后她再次吻上来,这次温柔了许多,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在换气的间隙,我听见她在我耳边低声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