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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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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朗是一大早飞过来的,在飞机上补了两个半小时的觉,下了飞机转网约车再转琼云的摩托车,到现在看好房间签完合同,已经临近午饭点,他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琼云拿了块鲜花饼给他,让他先垫垫肚子,免得待会儿饿出胃疼病来,没本事吃饭,她也收不到饭钱。
菜一早就洗好了,只差开火,琼云到厨房里忙活,屈朗靠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一手拿着饼小口小口啃着,一手接着渣,琼云被他挡了两回道后,心里有点窝火,但碍于收了钱,不好为这点小事对客人发作,于是指着堂屋中央的餐桌对他说:“你坐下吧。”
屈朗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终于老实了。
奶奶此刻也坐在餐桌旁,屋里亮了灯,她戴着老花镜正在绣什么东西,屈朗伸长脖子凑过去瞧,瞧清楚了,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奶奶,您这么大年纪还会绣花,真厉害。”
奶奶回了句什么,不知道是方言还是强拗的普通话,屈朗没听懂,疑惑地啊了一声。
随后奶奶又说了些什么,屈朗还是没听懂。
正当他因为语言不通而感到尴尬和寂寞的时候,余光里出现了一个撑着伞的人,短头发,应该是个男人,刚从南厢房里出来,走到庭院中,他立即起身朝门口走去,大声朝那人打招呼:“老兄,你也住这儿?我新来的。”
撑伞的人转过身来,确实是个男人,五官很清秀,看着年纪不大,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不住这儿,我朋友住这儿。”说到后半句指指南厢房的二楼,靠近大门口的那间。
屈朗的嗓门很大,惊动了厨房里的琼云,琼云关了火出来,恰好看到那撑伞的男人在和屈朗解释,她还听到奶奶的声音突兀地夹在其中,似乎在说什么“管悠的朋友”。
“你谁啊!?怎么在我家?什么时候进来的?”
屈朗被琼云吼得一激灵,手里的鲜花饼都抖下块渣来,他嗫嚅道:“不认识啊……”
撑伞的男人忙举起一只手掌挡在胸前,小幅度摆了摆,好像怕琼云污他清白:“不是,我不是贼,我是管悠的朋友。”后半句又指厢房二楼。
他的食指像魔法棒似的,一指,那儿的窗户就打开了,弹出个年轻女人的头和肩来,这女人穿着睡衣,头发却打理得干净利落,还化着妆,她叫撑伞男人“阿源”,朝琼云解释:“他是我朋友。”
琼云不给她面子,只顾赶阿源:“这里不让外人进,下次别来了,要见面出去见。”她沿着北厢房可通大门口的廊道走到头,拨开插销,把门敞开,下逐客令。
阿源的脸皮没那么厚,拔腿就走了,楼上的管悠一面叫他不要走,一面叱责琼云。
琼云驱逐了不速之客,把门重新闩好,直奔管悠的房间,管悠开了门,琼云又挨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下了雨,空气里水湿很重,琼云闻到了一股不新鲜的血腥味,床头柜上有一只保温食盒,开着盖,里面是红棕色的液体,表面浮着白色的棉絮状的东西,应该是鸡蛋花,盒沿扣着一只勺子。
琼云问:“你和那个阿源在哪认识的?我听他口音和你不是老乡,也不是本地人。”
管悠答非所问,对琼云瞪眼睛:“我来大姨妈身体不舒服,他来照顾我,你把他当贼一样赶!”
“你过来没多久,肯定是刚认识。”
“怎么?我交朋友还要你管?”管悠把眼睛瞪得更大,“我不住你这了,把钱退给我,我明天就走。”
“合同上写了不能带外人进来,你违约是你吃亏。”
“哪写了?”
“白纸黑字,你自己翻出来看看。”
管悠还真去翻抽屉。
琼云对她说:“那个阿源和你一样也是外地过来旅居的吧?我要提醒你,这群人基本上没有正经工作,骗子很多,专挑你这样……”
琼云话还没说完,管悠突然插嘴:“他是个艺术家,我是他的缪斯女神。”
“那肯定是个骗子。”琼云的结论下得铿锵。
管悠是因为失恋所以辞职过来散心的,这个原因在琼云还没有向她提问之前,她自己就先抖了出来,毫无防备心,琼云要是个骗子,一定会挑她这样的人下手——辞职旅居,说明有闲钱,背名牌包更印证了这一点;刚失恋,还需要旅居散心,说明被伤得不轻,容易被趁虚而入;长得不赖还爱打扮,可以一石二鸟,既骗财也骗色。
琼云接着说:“我去接人的时候没锁门,他应该是那时候跑进来的,现在出去干嘛?给你买午饭?你告诉他不用来了,来了我也不给开门,我在做饭,待会儿给你送上来。”
管悠噘着嘴,合同也不找了,生气地瞪着琼云。
琼云说完话就出去了,门带到一半,用下巴指指白净的被窝,说:“血要是沾床上了赶紧告诉我,干了不好洗。”门缝越来越窄,完全闭合的前一秒,琼云看到管悠像老母鸡似的挺起胸脯,昂着脑袋骂她:“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我年纪比你大,小妹妹!”
嘭,咔哒。
琼云下了楼,出厢房沿着走廊拐到堂屋口,屈朗已经吃完了鲜花饼,他凑到跟前来问:“你们吵架了吗?”
琼云回头看了眼,有些疑惑:“隔音这么差?”
屈朗摇了摇头:“我没听到,就问问。”
琼云跳过这个问题:“你不要在这边随便交朋友,骗子很多,专门挑你们这样不上班还有闲钱来旅居的人下手,而且合同上也写了不能带外人进来。”
屈朗点点头,朝外看了眼,问:“刚才那个人是骗子啊?”
“绝大概率是。”琼云朝他拂拂手,腿往堂屋里迈,“你回房间里去吧,饭做好了我会给你送上去的。”
屈朗跟上去,说:“不用,我跟你和奶奶一起吃啊,不用那么麻烦再拿盘子分了。”
“不麻烦。”琼云背对着屈朗,悄悄白了他一眼,谁会乐意和陌生人互吃口水。
“可是我饭量很大的,一碗饭不够。”
“我用面碗给你盛。”
屈朗最终靠着死皮赖脸留了下来,琼云也没完全依着他,将每样菜分一部分在小碟里,用一只面碗盛了一碗抵三碗的米饭,全都搁在一只托盘里,推给他:“够吃吗?不够再盛。”
“够了,够了。”屈朗扶着托盘两边狂点头。
琼云又回厨房里拿另一份,准备给管悠送过去,可她刚走出厨房,屈朗却叫住她:“还要给谁送?那个开窗的姐姐刚才出去了。”
“什么?”琼云惊讶了两秒钟,随后便将托盘搁到了桌子上,不吃拉倒,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把里面的菜碟捡到屈朗跟前:“归你了。”
结果屈朗吃撑了,他把跟前的饭菜全部扫进肚子里,吐出骨头,最后靠在椅背上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嗝。
琼云一瞧他的碗碟,简直不用洗了,干净得就像被狗舔过一样,再瞧他的人,捂着嘴,眼神偷偷摸摸闪着光,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吃饱了饭精神焕发,脸蛋很红润。
“牙线,自己拿。”琼云哒一声将一只带按钮的小方盒轻轻拍到餐桌上,开始收拾剩菜,余光看到屈朗侧过身对着手机屏幕龇牙,大概牙面上并没有明显的菜叶或辣椒碎,不急着拿牙线去剔,而是先扭过头来看她,手再搁到桌子上,摸了根牙线叼进嘴里,起身走到门口去。
琼云将剩菜并进冰箱,刷完碗,进了北厢房,北厢房的一楼没有隔墙,只有承重柱,左右打通,空间很大,集工作室和会客厅于一体,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根雕茶几,琼云在这张茶几上烧水泡茶,用纯净水。
屈朗坐在琼云对面,看着她泡茶,她泡茶的手法看起来有点门道,但又很不专业,茶杯是陶瓷的,茶壶却是紫砂壶,温茶具的时候只烫杯子不烫茶壶,洗茶叶时摁着盖子把茶壶提起来晃一晃,顺带把茶壶给烫了,沥出洗茶水,再拿新的滚水灌进去,静置一会儿,就倒出来喝。
琼云把第一杯茶放到了屈朗跟前。
屈朗摸了下发烫的杯身,问:“茶要钱吗?”
“不要钱。”琼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屈朗捏着杯子朝外扩的沿口提起来,轻轻晃动,看茶的颜色,陶瓷杯内侧是纯白的,茶色不受异色干扰,是清澈的红棕色,茶温一时间还没降下去,冒着白色的香气,他问:“这是什么茶?”
“普洱,助消化。”
屈朗听到这话,有些羞涩地哼笑了两声,他把杯子凑到唇边,吹一吹,抿了一小口,又问:“为什么杯子是瓷的,茶壶却用紫砂壶?”
琼云没有做详细解释,只提醒他两者的特性:“紫砂壶保温,瓷杯散热更快。”
“哦~”屈朗顿时明白了,把头点得意味深长。
琼云抬眼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又说:“紫砂吸附性强,不好洗,和口腔接触有唾液残留,容易滋生细菌。”
屈朗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突然情绪高昂起来:“那用一次性杯子不是更好?”没等琼云回话,他又哈哈笑了两声,驳回自己的建议:“不环保。”
琼云倒不讲究环保,当客人来得多或者不久待的时候,她就会用一次性杯子招待他们。
茶几是红棕色的,木纹是普通的水波纹,涂了清漆,但由于年纪比琼云还大,光滑的体表已经分不清是清漆的功效还是磨包浆了,茶几上没有雕刻任何花样,只十分朴素地按照根瘤的形状磨出高低错落带凸缘的平面。
屈朗低头抚摸茶几的纹理,又好奇:“这是什么木头?”
“草花梨。”
“和黄花梨有关系吗?”
“比黄花梨便宜。”
“你们这儿山很多,树也长得很高,这块料是山上采来的吗?”
“缅甸过来的料。”
“哦,边上就是东南亚,诶,你哪天去山上采菌子能不能带上我?刚才午饭吃的羊肚菌干是去年晒的吧?很好吃。”
……
屈朗的话很多,琼云被他聊得耳朵差点长茧了,她毫不掩饰自己进食大量碳水化合物后发作的困倦,眼皮耷拉下来,用手撑着脑袋,回话也越来越敷衍,屈朗不是个完全没眼力见的白痴,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琼云等他走了,就躺到竹躺椅上去睡午觉,室内还有一张靠墙的木沙发,也可以用来午休,她平常和师庆开了工,身上不免要沾满木屑,这些木屑不可能被吹尘枪吹得一干二净,不方便沾床,于是父女俩从来都是在这里午休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琼云被叩门声给吵醒了,睁开眼,雨已经很小了,门上装了兽面铜环,叩起门来声音很清脆,琼云朝门口喊,问来人是谁,她本以为是管悠回来了,但回应她的是四叔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