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脉而苏》辣椒菜菜

2、行！带你回去！

　　于煜脑子嗡的一声，什么玩意儿？修为？
　　于煜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一个字音都没能发出来。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证明时间仍在流动。
　　于煜眼睁睁看着这个白衣少年，不对，这个自称充电桩的人——踹开房间大门，说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然后……
　　然后就站在那里，用一种混杂着虚弱与执拗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赔修为？怎么赔？拿什么赔？电费吗？
　　无数荒诞的念头在于煜脑子里炸开，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残余的惊恐：“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这样是犯法的我告诉你！”
　　眼前的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东西”这个称呼以及“犯法”这个词汇感到不悦。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于煜，那截断头几乎要戳到于煜的鼻尖。
　　“我乃此地蕴养之灵，靠聚引电力，淬炼己身。”他的语调有些生硬，带着一种古老的腔调，“你今日毁我汲能之器，断我修行之路，致使我灵基动摇，无法再汲取荒漠电力精粹。此后果，你需承担。”
　　灵？修行？电力精粹？
　　于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无法再汲取电力”这几个字他听懂了。他看着对方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以及那明显外强中干、仿佛随时会晕倒的状态，心里那点恐惧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绝伦的无力感。
　　“所以……你怎么找到的我？”于煜指了指那扇被暴力破坏的门，“还把我门给拆了？”
　　“寻踪觅迹，乃本能尔。”司空原说得理所当然，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对于他而言过于“杂乱”的人类居所，眉头皱得更紧，“此地……气息浑浊，但尚可容身。在你赔清我修为之前，我便住在此处。”
　　“什么？”于煜差点跳起来，“你还要住下？开什么玩笑！我这就打电话叫酒店经理，叫警察！”他说着就要去摸手机。
　　少年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于煜很快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屏幕左上角显示着一个鲜红的“X”。他冲到座机旁边，拿起话筒，里面也是一片忙音。
　　“没用的。”司空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淡无波，“凡俗手段，寻我不得，扰我不得。”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酒店经理疑惑的询问：“于先生？”
　　于煜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却见少年就站在客厅中央，酒店经理探头进来，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掠过少年所在的位置，却像是看到了空气一般，最终落在于煜和那扇坏掉的门上。
　　“于先生，刚刚隔壁住客反映您所在房间有异响，请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酒店经理和保安警惕地看着这个被隔壁房间怀疑有暴力倾向的住客。
　　于煜瞪大了眼睛，指着白衣少年：“你们看不见他？！”
　　酒店经理和保安对视一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里只有空气，二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和古怪：“于先生……您是不是没睡好？要不我帮你联系个医生看看？”
　　白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于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僵硬地对酒店经理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谢谢，我自己梦游不小心弄的，你算一下损失多少我赔给酒店。”
　　“好的于先生，请问需要帮您重新开一个房间让您好好休息吗？”听到对方自愿赔偿，酒店经理心安了，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职业笑容。
　　“不用了，先这样吧。”
　　“好的，那不打扰您休息了。”经理临走前关上了门，或者说，已经没有门了，只勉强有一块板子虚掩着。
　　于煜转过身，看着那个安然立于房间的白衣少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撞邪”的实感攫住了他。
　　他可能，真的惹上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于煜抹了把脸，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我弄坏了充电桩，我赔你钱，或者帮你联系维修……”
　　“无用。”少年打断他，眉头微蹙，似乎极为不适地感受着周围，“我需依附于你，直至恢复。”
　　“依附于我？”于煜差点跳起来，“开什么玩笑！你也看到了，这里不是我家，我明天就得走了！”
　　“那我便随你回去。”少年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讨论天气。
　　接下来的半小时，成了于煜有生以来最离奇的一场谈判。
　　他试图解释现代社会规则、个人空间、法律常识，而白衣少年，这个自称“司空原”的充电桩精，只用一句话回应：“是你欠我的。”
　　最终，在司空原抬手间让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无声无息裂开一道细缝后，于煜妥协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跟一个非人类讲道理，纯属徒劳。
　　“行，行！带你回去！”于煜抹了把脸，认命道，“但约法三章！第一，不准随便破坏东西！第二，不准再吓......呃，用你的非凡能力威胁我！”
　　司空原思索片刻，微微颔首：“可。”
　　“还有第三，你得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赔’你的修为？总不能让我给你发电吧？”
　　听到“发电”二字，司空原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寻常电力，过于稀薄驳杂，于我……杯水车薪。”他顿了顿，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于煜，“不过，你既然应承下来，便需负责为我寻觅，适宜之能。”
　　于煜头疼欲裂。适宜之能？他上哪儿去找这玩意儿？
　　第二天前往机场的路上，于煜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司空原哪个看不顺眼就把出租车门给拆了。幸好，司空原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眼底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办理登机手续时，于煜紧张地看着司空原：“你能……过那个安检的门吗？”他压低声音，“会不会响？或者现原形？”
　　司空原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
　　然后，于煜就眼睁睁看着他如同透明人一般，直接穿过了金属探测门，旁边的安检人员毫无反应。
　　“……”得，白担心一场。
　　幸好这趟飞行的头等舱客人不多，找到座位后，于煜刚松了口气，麻烦就开始了。
　　司空原显然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密闭的金属飞行物——他对什么都好奇。
　　“它在动。”飞机开始滑行时，他猛地抓住于煜的手臂，于煜感受到他那手冰凉得吓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正常，起飞前都要滑行。”于煜试图抽回手，没成功。
　　当飞机加速抬头冲上云霄时，超重感让司空原身体瞬间僵硬，五指收紧，于煜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被他捏断。
　　“稳住！只是飞起来而已！”于煜低吼。
　　等飞机进入平流层，司空原才慢慢放松下来，但好奇心更盛了。
　　他试图去摸头顶的阅读灯开关，被于煜一巴掌拍开；
　　他对小桌板的收放机制产生兴趣，来回扳动了好几次，引得前排乘客回头张望，于煜只能尴尬致歉；
　　空姐发放餐食时，他盯着那密封的餐盒，又看看于煜，似乎在疑惑这是什么“贡品”。
　　最让于煜崩溃的是，司空原对舷窗外的云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几乎整张脸都要贴到玻璃上，还试图伸手去摸，吓得于煜赶紧压低声音警告：“外面是万米高空！掉下去我也救不了你！”
　　司空原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翻滚的云层，轻声说：“比沙漠的风，安静。”
　　于煜看着他被窗外天光照得有些柔和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里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纯然，心头那点不耐烦消散了些许。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耳机，塞了一只给司空原：“听着，别乱动了。”
　　司空原拿着那只小小的耳机，放在耳边，里面流淌出的音乐让他微微一怔，随即安静了下来，终于不再折腾。
　　于煜靠在椅背上，看着旁边这个来自沙漠的、对现代文明一无所知的“乡巴佬”充电桩精，感觉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清静不了了。
　　飞机穿过云层，向着于煜熟悉的城市飞去，也载着他和他身边这位甩不掉的、麻烦的“房客”，驶向一段完全未知的同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