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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扑空的仓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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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28日,周二,凌晨4:30
城市还在沉睡。
街道空旷,路灯在薄雾晕开昏黄的光圈,偶尔有早班的出租车驶过,轮胎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深沉的寂静笼罩着江城港东区的旧仓库群。
六辆没有警灯标识的车悄无声息地滑入预定位置,停在距离目标仓库约两百米的一条废弃铁路旁。引擎熄灭,车门以最小的声响开启又合拢,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刑警迅速下车,在车辆阴影中完成集结。
陆昭言站在队伍最前方,深色的作战服外罩着防弹背心,长发紧紧束在脑后,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夜光表盘:4:35。距离预定行动时间还有十分钟。
“最后一次简报。”她压低声音,身后的郑晓东立刻展开便携式战术平板,屏幕上显示着仓库的三维结构图和红外热成像扫描图。
“目标7号仓库,位于港区最东侧,临江,三面临空,只有西面一条通路。”郑晓东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建筑结构:单层钢结构,面积约八百平米,南北走向,有两个主入口和四个消防通道。内部布局不明,但根据上周的无人机侦察,东侧区域有持续的低功率热源,疑似电子设备。”
“外围情况?”陆昭言问。
“已清场。”蒋磊从侧面靠过来,手里握着带消音器的突击步qiang,“两小时前港区保安队以消防隐患排查名义驱离了附近的流浪人员,并在所有路口设置了临时路障。技术队已经屏蔽了半径五百米内的民用通讯信号,但保留了警方专用频段。”
陆昭言点头,目光扫过身后的队员们。
一张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孔在战术头盔和夜视仪的遮挡下显得模糊不清,但眼神都同样锐利、专注。她知道他们中有些人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级别的突袭行动,也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在心里掂量着今晚可能面对的危险。
但没人退缩。
这就是刑侦支队,这就是她的队伍。
“行动分三组。”陆昭言的声音清晰而坚定,“A组由我带领,从西侧主入口突击;B组郑晓东带队,封锁南、北两个消防通道;C组蒋磊带队,控制东侧临江区域,防止目标从水路逃脱。技术队和医疗组在外围待命。所有人注意,目标可能持有武器,且对仓库结构熟悉,务必小心陷阱和伏击。首要任务是控制现场、保护证据,其次才是抓捕。明白?”
“明白!”低沉的回应整齐划一。
陆昭言的目光落在队伍末尾。陈予安站在那里,穿着不合身的防弹背心,手里没有qiang/,只有速写本和铅笔。他没有接受过战术训练,本不该出现在一线,但陆昭言坚持带他来。
“陈予安。”她叫他的名字。
陈予安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
“你的任务是观察。”陆昭言说,“不用参与突击,跟在B组后面,一旦进入现场,立刻开始记录任何异常痕迹,任何可能的特征,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东西。用你的眼睛和笔把现场画下来。”
“是。”陈予安握紧了速写本。
陆昭言最后看了一眼时间:4:42。
“检查装备,三十秒后行动。”
一片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和装备调整声。弹匣装入,qiang/栓轻拉,夜视仪开启,绿色的光影在眼前展开。陆昭言抬起手,按下耳麦的通话键:“指挥中心,猎鹰就位,请求行动授权。”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张建国的声音传来:“指挥中心收到。现场气象条件良好,无异常。行动授权确认。注意安全。”
“收到。”
陆昭言放下手,深吸一口凌晨冰凉的空气。
然后向前一挥。
“行动!”
凌晨4:45
7号仓库西侧主入口
两扇巨大的铁门紧闭着,锈蚀的门轴上挂着沉重的铁链和挂锁。陆昭言注意到锁扣附近的铁锈有新鲜的刮擦痕迹,锁芯里也有微量的run//hua//油残留。
“有人来过,而且不久。”她低声对身后的队员说,“准备破门。”
两名特警上前,将破门锤抵在锁扣位置。陆昭言举起三根手指,倒数:
三、二、一!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突兀,铁链应声断裂。几乎同时,铁门被猛地撞开,A组队员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仓库内部,枪口上的战术手电光束瞬间切割开浓重的黑暗。
“警察!不许动!”
“手举起来!”
吼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但没有人回应。
仓库里空无一人。
陆昭言快速扫视四周,这是一个典型的旧式仓储空间,挑高约八米,屋顶是裸露的钢梁,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积着厚厚的灰尘。靠墙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质货架和机械零件,大部分已经锈蚀腐烂。空气里有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且尚未完全散去的电子设备散热的气味。
“A组安全!”
“B组到位,南、北通道封闭,无人员活动!”
“C组控制东侧江岸,无船只,无人员!”
耳麦里陆续传来各组的汇报。
陆昭言的心沉了下去。
扑空了。
她走向仓库东侧,热成像显示的低功率热源区域。那里有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地面上没有太多灰尘,明显近期被清扫过。空地中央放着三张折叠椅和一张简易折叠桌,桌上散落着几个空的矿泉水瓶、一次性饭盒,还有几个yan//蒂。
yan//蒂很新鲜,yan//灰还没有完全被灰尘覆盖。
陆昭言蹲下身,用证物袋夹起一个yan//蒂。是中华牌,过滤嘴上有很浅的齿痕,抽//yan的人应该习惯于用门牙轻咬过滤嘴。
“人刚走不久。”郑晓东走过来,蹲在她旁边,“最多不超过两小时。椅子还是温的。”
陆昭言站起身,环视这片区域。椅子摆放的角度、桌子的位置、yan蒂散落的范围……一切都显示出一种临时休整的状态,而不是紧急撤离的慌乱。
对方知道他们要来。
而且不慌不忙地离开了,甚至有时间清理掉大部分痕迹。
“陈予安!”陆昭言喊道。
陈予安从B组那边跑过来,速写本已经翻开,铅笔握在手里。
“开始工作。”陆昭言指着那片区域,“画出这里曾经有几个人,他们可能的身高、体型、习惯动作。还有他们离开的路线。”
陈予安点头,没有多问,立刻进入状态。他先绕着那片区域走了一圈,目光在地面、椅子、桌子、墙壁之间快速移动,像是在脑海中构建一个三维模型。然后他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起来。
陆昭言没有打扰他,转身走向仓库深处。她的手电光束在墙壁和地面上仔细扫描,寻找任何可能遗漏的线索。
“陆队!”蒋磊的声音从仓库东北角传来,“这边有发现!”
陆昭言立刻赶过去。
蒋磊蹲在一个通风管道口下方,手电照着管道口边缘。那里有明显的摩擦痕迹,灰尘被蹭掉了一大片,露出下面相对干净的金属表面。
“有人从这里进出过。”蒋磊说,“管道口直径约六十厘米,成年人可以勉强通过。里面可能有通道通往仓库外部或夹层。”
陆昭言抬头看着那个通风口,距离地面约三米高,没有梯子或垫脚物。要爬上去,需要一定的攀爬能力,或者……
“晓东,你带人检查仓库屋顶结构,看有没有隐藏的夹层或通道。”
“明白!”
郑晓东立刻带人去找工具。陆昭言继续在通风口下方仔细勘查。她的光束扫过地面,在灰尘中发现了几个不完整的鞋印。
不是常见的运动鞋或皮鞋底,而是那种带有特殊防滑纹路的工装靴底。
鞋印方向杂乱,但大致指向通风口下方的一个角落。
陆昭言走到那个角落,手电光仔细扫描地面和墙壁。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纸箱,上面落满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但她注意到其中一个纸箱的位置有些微妙。
它没有完全靠墙,和墙壁之间有一条约五厘米的缝隙。
她戴上手套,轻轻移开那个纸箱。
纸箱后面,墙壁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约手掌大小的暗门。门是金属的,漆成和墙壁差不多的灰白色,边缘用gui//jiao//密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暗门没有锁,只是用磁吸固定。陆昭言轻轻拉开。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壁龛,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香yan//盒大小的电子设备。设备外壳是塑料的,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根短短的天线和几个指示灯.
此刻指示灯是灭的。
陆昭言没有贸然取出,而是回头喊道:“祝小雨!”
祝小雨拎着勘查箱跑过来,看到那个设备,眼睛一亮:“通讯中继器!而且是加密型号,市面上买不到,通常是军用或特殊部门使用的。”
她小心地取出设备,放在无菌托盘里,用便携式检测仪扫描:“设备是关闭状态,但电池还有余电,应该是刚断电不久。外壳上有指纹残留,已经拍照提取。另外……”
她翻转设备,在底部发现了一行激光刻印的小字:“SN-TX-0719”。
“序列号。”祝小雨说,“可以溯源。这种级别的设备每一台都有严格登记。”
陆昭言盯着那个设备,心里快速盘算。
对方留下了线索。
故意留下的。
就像仓库里那些新鲜的yan//蒂、温热的椅子、明显的鞋印和这个毫不隐蔽的通风口一样,所有这些都像是在说:
我知道你们要来,我给你们留了点礼物,慢慢找。
这不是疏忽。
是挑衅。
“陆队!”陈予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画像初步完成了!”
陆昭言走过去。陈予安的速写本上已经画了三幅动态素描,每幅都描绘了一个人在特定动作下的体态特征。
第一幅:一个人弯腰从地上捡东西,背部线条显示出长期体力劳动形成的肌肉群,但弯腰的姿势有些僵硬,可能腰部有旧伤。
第二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抽烟,左手夹yan//,右手自然下垂,肩膀一高一低,有明显的右肩习惯性前倾。可能是长期单肩背包或某种特定工作姿势导致的。
第三幅:一个人仰头看着通风口,脖子完全后仰,喉结突出,下巴线条硬朗,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
每幅画旁边还有简短的标注:身高范围、体重估算、可能的职业特征、习惯动作分析。
“三个人。”陈予安指着画,“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应该超过四小时。yan//蒂数量、矿泉水瓶数量、椅子压痕的深度都能证明。离开时很从容,没有奔跑或拖拽重物的痕迹,所以应该是正常步行离开,或者有交通工具在附近接应。”
陆昭言看着那些画像,又看了看那个被发现的通讯设备。
一个清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形成:三个人,可能是梁皓辰的手下在这里等待什么,或者监视什么。他们知道警方会来,提前撤离,但故意留下痕迹和设备,像是在玩一场猫鼠游戏。
“郑晓东!”她按下耳麦,“屋顶检查情况?”
“发现一个隐蔽的天窗,通往屋顶夹层。夹层里有简易的生活痕迹。睡袋、食物包装、还有一个瞭望点,正对西侧入口方向。他们在这里监视我们至少两天了。”
果然。
陆昭言闭上眼睛,压下心头那股混合着愤怒和挫败的情绪。
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对方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观察、撤离,而他们只能跟在后面捡拾别人故意留下的线索。
“收队。”她最终下令,声音平静,“技术队全面勘查现场,提取所有可能物证。陈予安的画像扫描分发,全市范围协查。那个通讯设备,祝小雨,我要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溯源完毕。”
“是!”
队员们开始有序撤离。陆昭言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仓库,看着那些被刻意留下的痕迹,看着黑暗中那些看不见的眼睛。
对方在挑衅。
上午8:15
新城分局,案情分析室
一夜未眠的专案组成员围坐在会议桌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依然专注。投影屏幕上并列显示着现场照片、陈予安的画像、以及那个通讯设备的特写。
周远宁坐在桌子末端,手里握着黑色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他今天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眼下的青黑也更重,但坐姿依旧笔直,神情专注。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陆昭言站在屏幕前,语气平静,“突袭行动扑空,对方提前撤离,但留下了明显痕迹和这个通讯设备。陈予安的画像显示至少有三名男性涉案,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有体力劳动背景,可能受过基础军事或安保训练。”
她切换画面,显示通讯设备的序列号:“祝小雨,汇报设备溯源情况。”
祝小雨站起身,推了推眼镜:“设备型号是猎隼-TX加密中继器,生产商是临海一家名为锐科通信的民营企业,但这款设备不对外销售,只供应给特定客户,主要是各地的安防公司、私人安保集团,以及一些特殊部门。”
她调出一份采购记录:“根据序列号追溯,这台设备于2021年5月出厂,同年6月销售给江城长盛安保服务有限公司,这是长盛集团旗下的全资子公司。设备登记的使用方是长盛集团物流仓储安保部,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该部门在2022年初就已经解散,设备应该被回收入库。”
“但现在它出现在了7号仓库。”郑晓东说。
“对。”祝小雨点头,“更奇怪的是长盛安保的资产管理部门记录显示,这台设备在2022年3月就因故障报废销毁了。销毁记录齐全,有签字,有照片,流程完全合规。”
会议室里一阵低语。
“所以是有人从已销毁的设备里又把它弄出来用了?”蒋磊皱眉,“这不合逻辑吧。如果真要使用非法设备,完全可以用黑市货,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从集团内部调取一台有登记记录的设备。”
“除非……”周远宁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除非留下这个设备本身,就是信息的一部分。”
他抬起头,看着屏幕上的序列号:“猎隼-TX型号,2021年出厂,销售给长盛安保,2022年登记销毁。所有这些信息都在告诉我们,留下这个设备的人要么是长盛集团内部有权限调用已销毁资产的人,要么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这件事和长盛集团有关。”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是一种挑衅。对方在说我知道你们在查长盛,我知道你们在查梁皓辰,我不怕你们知道,我甚至主动告诉你们,但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会议室陷入沉默。
周远宁的分析一针见血,但也让所有人感到了更深的无力感。
对手太从容了。
从容到像是在进行一场表演,而警方只是观众。
“陈予安,”陆昭言看向坐在角落的年轻人,“你有什么发现?”
陈予安站起身,手里拿着那份画像,走到屏幕前。技术员将画像投影放大。
“我在画这三个人时注意到一个细节。”他指着第二幅画里那个坐着抽yan//的人,“这个人抽yan//的姿势很特别。他用左手夹yan//,但弹烟灰时用的是右手,这说明他可能是左撇子,但长期在需要表现正常的环境里强迫自己使用右手完成一些精细动作。这种习惯会导致肌肉记忆矛盾,在放松状态下会不自觉地暴露出左撇子的特征。”
他切换画面,显示出现场提取的yan//蒂照片放大图:“这些yan//蒂上的齿痕都集中在过滤嘴的右侧。如果是右撇子抽yan,通常会不自觉地用右侧牙齿轻咬过滤嘴。但这些齿痕太整齐了,像是刻意为之。而且齿痕深度很浅,说明抽yan//的人并没有用力咬,只是轻轻含住。
“另外,”陈予安继续说,“第三幅画里那个仰头看通风口的人,他的脖子后仰角度很大,几乎达到极限。这可能是长期仰头工作的习惯。比如电工、装修工、或者监控设备安装人员。而且他的喉结非常突出,结合下巴线条,我怀疑他可能有甲状腺方面的问题,或者长期服用某种影响内分泌的药物。”
他说完,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些细节太具体了,具体到如果能找到符合特征的人,几乎可以立刻锁定。
但问题在于,对方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特征吗?
还是说这又是误导的一部分?
“画像分发协查。”陆昭言做出决定,“重点排查长盛集团及下属公司的安保、物流、仓储部门,特别是2022年初解散的那个物流仓储安保部的原员工。另外,医疗系统那边也要查,看有没有符合甲状腺疾病特征、且与长盛集团有关联的人员。”
她顿了顿,看向周远宁:“周教授,从心理分析角度,对方这种故意留线索的行为,除了挑衅,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周远宁放下笔,缓缓开口:“有三种可能。一,纯粹的挑衅和戏弄,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和对警方的轻视。二,测试。测试警方的侦查能力、反应速度、分析水平,为下一步行动收集数据。三……”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三,转移注意力。用这些明显且容易追踪的线索引导警方去追查某个方向,从而忽略真正重要的线索。”
“你认为现在是哪种情况?”陆昭言问。
周远宁看着她,沉默了几秒。
“第三种。”他最终说,“但混合了前两种。对方很自信也很谨慎。他们留下线索既是为了戏弄和测试,也是为了引导。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追查这些明线的时候时刻警惕暗线的存在。”
会议又持续了半小时,布置完各项工作后散会。
人群陆续离开,周远宁收拾好东西,走到陆昭言身边。
“你没有休息。”他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陆昭言正在整理文件,头也没抬:“你不是也没有。”
“我不一样。”周远宁的声音很低,“我习惯了。”
陆昭言的手顿了顿。
她抬起头,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和深陷的眼窝,看着他那双曾经明亮如今只剩下疲惫和深邃的眼睛。
“周远宁,”她轻声说,“你不需要习惯这些。你可以……休息一下。”
周远宁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但没笑出来。
“等事情结束吧。”他说,“等所有事情都结束。”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陆昭言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觉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她想起许静文的话:他需要治疗,专业的创伤治疗。
但她也知道,在扳倒梁皓辰之前,在揭开所有真相之前,周远宁不会允许自己“休息”。
就像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停下一样。
他们是被同一场黑暗塑造的人,注定要在同一条路上走到尽头。
无论尽头是什么。
陆昭言深吸一口气,收起所有情绪,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陈予安正在等电梯,看到她出来,犹豫了一下,走过来。
“陆队,”他低声说,“画像……如果有问题,我可以重新画。”
陆昭言看着他,看着这个因为一幅画像而背负了沉重罪孽感的年轻人,看着他现在努力想要赎罪的样子。
“画得很好。”她认真地说,“专业,细致,有洞察力。陈予安,你不需要怀疑自己。在这个案子里你的能力很重要。”
陈予安的眼睛亮了一下,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谢谢陆队。”
电梯来了,两人走进去。电梯下行时,陈予安忽然说:“陆队,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陆昭言看着楼层数字一个个跳动,沉默了几秒。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我们现在放弃,就一定会输。”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
陆昭言走出去,走进分局大厅,走进这个属于正义也充满荆棘的世界。
窗外,天已经大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黑暗,依然在某个角落潜伏着,等待下一次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