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AA制恋爱》奶瓶儿

4、第 4 章

　　陆锋坐在“蓝蛙”餐厅靠窗的位置，第三十六次整理袖口。

　　虽然那只“绿水鬼”此刻正躺在他公司的抽屉里，但至少这套西装是真的。用这个月剩下那点可怜的工资，在奥特莱斯咬牙买的打折款。深灰色，剪裁还算得体，衬得他肩膀宽阔，腰身紧实。

　　前提是忽略他背上渗出的冷汗。

　　“陆先生，久等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对面响起。陆锋立刻起身，挂上练习过八百遍的得体笑容：“没有没有，是我来早了。”

　　苏晴，28岁，海归硕士，父亲是某建材公司老板。照片上温婉可人，真人比照片更精致三分。米白色套装，珍珠耳钉，笑容恰到好处，一看就是那种“从小没为钱发过愁”的姑娘。

　　完美的结婚对象，如果陆锋真是个年入百万的精英的话。

　　“听王阿姨说，陆先生在科技公司做管理？”苏晴坐下，声音轻柔。

　　“对，主要做企业数字化转型。”陆锋流畅地背诵准备好的台词，“最近在忙一个制造业的ERP项目，挺有意思的。”

　　“真厉害。”苏晴托着下巴，眼神里透着恰到好处的崇拜，“我爸爸的公司也在考虑数字化转型，可惜我不太懂这些。”

　　陆锋故作沉稳地说：“其实这些概念听起来复杂，实际操作起来……”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云计算、大数据、工业4.0，中间夹杂着几个半懂不懂的英文术语。

　　苏晴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偶尔提问，问题都在陆锋提前预习过的范围内。

　　一切顺利得不像话。

　　直到苏晴看了眼手表，有些抱歉地说：“对了陆先生，我闺蜜刚好在附近逛街，我说了跟你吃饭，她非要过来看看……不介意吧？”

　　陆锋的笑容僵了半秒，立刻恢复：“当然不介意。”

　　心里却在骂娘：剧本里没这段啊！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亮黄色连衣裙、拎着某奢侈品牌新款包包的姑娘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晴晴！”姑娘声音清脆，一屁股坐在苏晴旁边，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陆锋身上扫了个来回，“这就是陆锋？啧，真人比照片帅嘛！”

　　“你小声点。”苏晴有点不好意思。

　　陆锋刚要招呼对方，林薇已经伸出了手：“陆先生好，我是晴晴的闺蜜兼监护人，防止她被你们这些‘精英男’骗了。”

　　陆锋干笑着握手。

　　林薇的手很软，指甲做得精致，但握手的力道很大，像是在试探什么。

　　“听说陆先生自己有房？”林薇单刀直入。

　　“呃，对，在融创江湾。”陆锋尽量让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就是个小房子，暂时落脚。”

　　“融创江湾不错啊，学区房呢。”林薇挑眉，“多大面积？”

　　“一百三十平。”

　　“全款？”

　　陆锋喉咙发紧：“……贷了点款。”

　　“哦——”林薇拖长了音调，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那月供不少吧？陆先生做什么的来着？”

　　“科技公司，管理岗。”

　　“具体是？”

　　“实施顾问。”

　　“税前多少？”

　　一连串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陆锋后背的冷汗更多了。他能感觉到苏晴的表情从开始的不好意思，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薇薇，你查户口呢。”苏晴拉了拉闺蜜的袖子。

　　“我这是帮你把关！”林薇理直气壮，“现在有些男人啊，看着光鲜，其实……”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陆锋脑子飞速运转。不行，得搬救兵了。他看了眼手表，假装惊讶：“哎呀，都这个点了。我室友说今晚要跟我讨论个投资方案，可能会过来找我……要不我让他也过来一起？人多热闹。”

　　苏晴还没来得及开口，林薇已经抢答：“好啊！正好看看陆先生的‘精英圈子’！”

　　陆锋强笑着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他走到洗手间，锁上门，立刻拨通了程末的号码。

　　“喂？”程末那边很吵，有机器的轰鸣声。

　　“紧急情况！”陆锋压低声音，“相亲对象带了闺蜜，闺蜜是个‘人间测谎仪’，我快撑不住了！你赶紧过来救场！”

　　“现在？”程末声音为难，“我在送外卖呢，这单超时要扣钱……”

　　“一百！”陆锋咬牙，“出场费！现金！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程末干脆利落的声音：“定位发我。”

　　-

　　程末挂断电话，看了眼电动车篮里那碗已经开始坨掉的热干面，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朝着“蓝蛙”餐厅的方向冲去。

　　一边冲，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复习陆锋昨晚给他紧急培训的“人设背景”。

　　“你叫陈默，美本美硕，华尔街投行工作三年，去年回国创业，搞区块链金融。目前暂时借住在我这里，因为我的房子离你公司近。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区块链是啥？”

　　“别管！你就说‘去中心化’、‘智能合约’、‘共识机制’这几个词，说的时候一定要皱眉，显得很深沉！”

　　程末当时就吐槽：“你这跟骗子有什么区别？”

　　陆锋理直气壮：“区别在于我没骗钱！只是骗个好感！”

　　行吧。为了钱，骗就骗吧。

　　十五分钟后，程末气喘吁吁地冲进“蓝蛙”餐厅。他先在洗手间里火速脱掉外卖服，塞进背包，露出里面那件唯一还算体面的白衬衫。领口有点磨损，但勉强能看。

　　深呼吸，调整表情。他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华尔街精英式”的淡漠微笑，然后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陆锋那一桌。

　　“陆锋。”他走到桌边，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不耐烦，“你催命呢？我那边会还没开完。”

　　“吃个饭还要三请四请。”陆锋拉过程末，热情地介绍，“这是我室友陈默。这是苏晴，这是她闺蜜林薇。”

　　程末转头，目光在两位女士脸上扫过，微微点头：“你们好。”

　　就在目光接触到林薇那张精心妆容的脸时，程末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这张脸……他见过。

　　就在三天前。

　　他送了一份麻辣香锅到某高档公寓，因为汤汁洒了很多，被这位女客户堵在门口骂了十分钟，最后还被打了一星差评，备注是：“骑手笨手笨脚，汤汁洒得到处都是，素质极差！”

　　而那位女客户，就是眼前这位林薇。

　　程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他想立刻转身逃跑，但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林薇显然也认出了他。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像刀子一样在程末脸上刮过，从他那件领口磨损的衬衫，到他脚上那双刷得发白但明显不贵的皮鞋，最后回到他那张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脸。

　　“陈先生？”林薇开口，声音甜得发腻，“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完了。

　　全完了。

　　陆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笑着打圆场：“可能是在哪个活动上？陈默经常参加各种行业峰会。”

　　“是吗？”林薇身体前倾，手托着下巴，笑容更深了，“可我印象中，陈先生好像……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呢。”

　　程末喉咙发干。他能感觉到陆锋投来的疑惑目光，能感觉到苏晴好奇的注视，能感觉到林薇那双眼睛里越来越浓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大脑疯狂运转。

　　承认？那他和陆锋今晚就得当场社死。

　　不承认？林薇显然已经认出他了，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善茬，绝对会当场拆穿。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末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三天前，他送麻辣香锅到林薇家门口时，透过半开的门，瞥见她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风格诡异的抽象画。

　　当时他还心里吐槽：有钱人的品味真难懂。

　　现在，这可能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程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迎上林薇的目光，忽然笑了：“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印象。”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松随意：“上周四下午，瑰丽酒店的艺术品鉴赏沙龙？你当时穿了一件香槟色的礼服，站在一幅……嗯，应该是康定斯基的仿作前？我还跟朋友说，那位女士的品味很特别。”

　　林薇愣住了。

　　程末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对。

　　周四下午，瑰丽酒店，艺术品沙龙，香槟色礼服，康定斯基——她确实在那里，也确实站在那幅画前拍了照发朋友圈。

　　可她完全不记得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那天人很多，也许他只是某个不起眼的与会者？

　　林薇眼神里的戏谑和笃定开始动摇。她重新打量程末——这次更仔细了。衬衫虽然旧，但熨烫平整；皮鞋虽然不贵，但擦得干净；气质……虽然有点紧绷，但眼神很镇定，不像在撒谎。

　　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人了？那个笨手笨脚的外卖员和眼前这个“华尔街精英”，只是长得像？

　　程末趁热打铁，转向陆锋，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对了陆锋，你上次不是说想投资当代艺术吗？我觉得林小姐的品味很好，可以请教请教。”

　　陆锋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立刻接戏：“是啊，最近在看一些青年艺术家的作品，但不太懂行。”

　　苏晴眼睛亮了：“薇薇对艺术很懂的！她大学还修过艺术史！”

　　林薇被这么一捧，脸上的怀疑渐渐被得意取代。她撩了撩头发，语气缓和下来：“也没有很懂啦，就是有点兴趣。陈先生也喜欢艺术？”

　　“略知一二。”程末谦虚地说，心里却在疯狂感谢自己昨晚无聊时刷的艺术类短视频，“主要还是工作需要，我们做金融的，有时候也需要些‘故事’来包装项目。”

　　他开始侃侃而谈艺术品投资、NFT、区块链与艺术的结合——全是昨晚临时抱佛脚背下来的名词，配合着他那副“我很懂但我不想多说”的表情，居然真唬住了人。

　　林薇听得频频点头，甚至开始跟他讨论起某个新锐画家的市场前景。

　　陆锋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一边配合着点头，一边在桌下给程末发微信：你他妈什么时候成艺术评论家了？！

　　程末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但他面不改色，继续跟林薇聊着某画廊的秋季展。

　　一场身份危机，就这样被程末用急智和从短视频里学来的半吊子知识，硬生生扭转成了“高端艺术交流”。

　　晚餐在一种诡异但和谐的氛围中继续。陆锋重新掌控了话题，聊起他那个虚构的ERP项目；程末偶尔插几句“金融视角”的分析，显得高深莫测；苏晴安静地听着，眼神里的好感越来越明显；林薇虽然还有些狐疑，但至少不再咄咄逼人。

　　直到甜品上桌时，林薇忽然又开口：“对了陈先生，你回国创业，具体做什么方向？”

　　来了，终极大考。

　　程末放下叉子，表情变得严肃：“我们主要做DeFi赛道的底层基础设施。简单说，就是利用区块链技术，重构传统金融的信任机制。”

　　他说得行云流水，仿佛真干了八年。

　　“听起来很前沿。”林薇挑眉，“那你们团队现在规模多大？”

　　“核心团队六个人，都是硅谷和华尔街回来的。”程末面不改色地编，“目前还在天使轮，但我不能透露太多细节。”

　　“理解。”林薇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那陈先生平时工作这么忙，还有时间……送外卖吗？”

　　空气瞬间凝固。

　　陆锋手里的叉子“叮”一声掉在盘子里。

　　苏晴疑惑地看向闺蜜：“薇薇你说什么呢？”

　　程末的心脏狂跳，但脸上依然平静。他甚至笑了笑：“林小姐真会开玩笑。我们这行虽然忙，但还不至于要去送外卖。”

　　“是吗？”林薇也笑了，但那笑容里带着刺，“可我前两天，真的看到一个和陈先生长得特别像的外卖员呢，连嘴角这颗痣的位置都一样。”

　　她指了指程末左边嘴角——那里确实有颗小小的痣。

　　绝杀。

　　程末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衬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急智、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陆锋脸色惨白，眼神里写满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苏晴看看闺蜜，又看看程末，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尴尬。

　　就在这社死时刻即将降临的瞬间——

　　“啊！我想起来了！”

　　程末忽然一拍桌子，声音大得周围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程末指着林薇，表情恍然大悟：“林小姐，你说的那个外卖员——是不是上周四下午，在瑰丽酒店附近？”

　　林薇愣了一下：“……好像是？”

　　“那就对了！”程末一拍大腿，转向陆锋，“陆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吗？我那个在美团做战略投资的老同学，上周来上海调研，非要体验一线配送，还拉着我给他当了一天‘陪练’！”

　　陆锋完全懵了，只能下意识点头：“……好像有点印象。”

　　“他非让我也穿上外卖服，跟他跑了几单，说要收集什么‘用户体验数据’！”程末说得眉飞色舞，仿佛真有这么回事，“我还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他非要搞！结果那天下午我们就在瑰丽酒店附近转悠——林小姐，你看到的那个‘外卖员’，应该就是我！”

　　他转向林薇，笑容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真不好意思，让林小姐误会了。我那个同学就是个工作狂，搞互联网的，脑子不正常。”

　　一长串话，逻辑自洽，细节丰富，表情到位。

　　林薇彻底被绕晕了。她看看程末，又看看陆锋，最后看向苏晴。

　　苏晴已经信了八成，笑着说：“原来是这样。薇薇你也太敏感了，看谁都像外卖员。”

　　“我……”林薇还想说什么，但程末根本不给她机会。

　　“说起来，林小姐那天点的麻辣香锅，味道怎么样？”程末状似随意地问，“我那天闻着挺香的，本来想自己也点一份，但我那同学非说数据收集完了，拉着我就走。”

　　麻辣香锅。这个细节，只有真正送过那单外卖的人才知道。

　　林薇最后一丝怀疑，被这个细节彻底击碎。她终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原来真是陈先生啊……那天的香锅，有点咸了。”

　　“是吧！我也觉得那家店味精放多了！”程末顺势而下，“下次林小姐想吃，我推荐另一家，味道正宗还不贵。”

　　危机，再次解除。

　　陆锋在桌下偷偷给程末竖了个大拇指。

　　程末面不改色，继续吃他的甜品，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身份攻防战，只是饭桌上的一个小插曲。

　　晚餐终于结束。陆锋抢着买了单——这一顿吃掉他半个月的饭钱，但想到苏晴离开时那个含羞带怯的眼神，他觉得值了。

　　送走两位女士后，两人站在餐厅门口，夜风吹来，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操……”陆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我刚才差点以为要当场去世。”

　　程末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陆锋愣了一下，然后认命地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程末手里：“给！影帝！”

　　程末接过钱，满意地塞进口袋：“下次还有这种活儿，记得找我。不过得加钱！刚才那段‘艺术评论’和‘美团同学’的即兴发挥，属于高端定制服务。”

　　“你他妈……”陆锋想骂人，但想到程末刚才救场的神操作，又憋了回去，“行，你牛逼。”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快到地铁站时，陆锋忽然问：“你那个‘嘴角的痣’……林薇怎么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程末脚步一顿。

　　陆锋也停了下来，看着他。

　　夜风吹过，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程末慢慢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三天前，我给她送外卖，汤汁洒了，她堵在门口骂了我十分钟。骂的时候，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

　　陆锋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她真的认出来了。”陆锋声音发干，“你刚才那些话……全是编的？”

　　“不然呢？”程末扯了扯嘴角，“你真以为我有个在美团做战略投资的老同学？”

　　陆锋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程末在路灯下平静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在刚才那场绝境中展现出的急智、镇定和演技，远超他的想象。

　　这他妈是个送外卖的？

　　这分明是个被生活耽误了的奥斯卡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