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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扬州城,柳巷深处。

      那座破败的小院子经过三天的整修,门口挂上了一块崭新的牌匾:金蝉坊。

      字是萧疏览写的。

      沈枫晚为了省下请先生写字的润笔费,强行按着这位账房先生的手腕,逼他在那块原本用来切菜的木板上挥毫泼墨。萧疏览写的时候,笔锋透纸三分,杀气腾腾,活像是在写沈枫晚的通缉令。

      此刻,屋内。

      “把头抬起来,背挺直。眼神要温和,不要像要去杀人全家一样。”

      沈枫晚手里拿着一根柴火棍,围着萧疏览转了一圈,挑剔地调整着他的坐姿。

      萧疏览身穿一件靛青色的棉布长衫。这是沈枫晚从成衣铺打折区淘来的,布料粗糙,剪裁老旧。但这人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硬是把这身廉价货穿出了一种“落难贵公子”的清冷禁欲感。

      他手里握着那把被沈枫晚盘得油光发亮的算盘,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沈掌柜,”萧疏览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是账房,不是用来卖笑的龟公。”

      “注意你的措辞,萧四。”沈枫晚纠正道,“你是‘首席财务顾问’,是金蝉坊的门面。根据市场调研,扬州的富婆们更愿意为长得好看的专业人士买单。你的脸,就是我们的溢价资本。”

      萧疏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默念了三遍“忍辱负重”。

      “来了。”

      沈枫晚突然收敛了神色,那双算计的眸子瞬间切换到了“悲天悯人且专业”的模式。她迅速坐回主位,端起茶盏,姿态优雅得仿佛坐在皇宫大内。

      院门被推开。

      一位身穿绫罗绸缎、满头珠翠的妇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眼圈红肿,手里绞着帕子,显然刚哭过一场。身后跟着两个神色慌张的丫鬟。

      这是扬州盐商刘家的正房太太,刘夫人。也是沈枫晚通过市井八卦网锁定的第一位精准客户。

      “您就是传说中能‘断家务事’的沈先生?”刘夫人一进门,看着年轻过头的沈枫晚,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断家务事那是清官大老爷的事。”沈枫晚放下茶盏,示意刘夫人落座,“我只负责帮您止损。”

      她给萧疏览递了个眼色。

      萧疏览冷着脸,极其不情愿地起身,给刘夫人倒了一杯茶。他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一露出来,刘夫人原本焦躁的情绪果然缓和了几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小账房长得真俊。

      “说说吧,刘夫人。”沈枫晚开门见山,“听说刘员外要花五千两银子,给那个青楼的花魁赎身,还要抬进门做平妻?”

      刘夫人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那个杀千刀的!当年他是个穷光蛋的时候,是我拿嫁妆贴补他做生意。现在发迹了,就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五千两啊!那是给家里那个杀才读书的钱!他说那个狐狸精怀了身孕,非要给名分……”

      刘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全是感情。

      沈枫晚听得面无表情,全是算计。

      “夫人,哭是没有用的。”

      沈枫晚打断了刘夫人的哭诉,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眼泪是这世上最廉价的液体,换不来一文钱。”

      刘夫人一噎,哭声卡在喉咙里。

      “您现在的处境,在商场上叫‘资产缩水风险’。”沈枫晚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刘员外的心已经变了,这是‘不可抗力’。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挽回一个贬值的男人,而是保住您手里的核心资产:也就是钱和地位。”

      她转头看向萧疏览:“萧四,给夫人算一笔账。”

      萧疏览瞥了她一眼,认命地拨动算盘。

      “啪、啪、啪。”

      清脆的算盘声在屋内回荡,萧疏览的声音清冷低沉,报出一串串数字:

      “赎身费五千两。若入府为平妻,按大宇律,平妻有权分得三成家产。再加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若是男孩,将拥有与您嫡子同等的继承权。假设刘员外还能活二十年,这二十年间那个外室的花销、孩子的教养……”

      萧疏览的手指快得只剩残影,最后重重一拨:“夫人,您这一哭,大概哭掉了三万八千两银子。”

      “多……多少?!”刘夫人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泪瞬间止住了。

      对于商人妇来说,数字比情话更直观,也更扎心。

      “三万八千两。”沈枫晚接过话头,神情严肃,“这还只是保守估计。若是那外室吹吹枕边风,您手里的掌家权一旦旁落,这就是个无底洞。”

      刘夫人脸色惨白,手里的帕子都要被绞碎了:“那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把他腿打断吧?”

      “暴力催收是下策,我们要走合法的金融途径。”

      沈枫晚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契约,推到刘夫人面前。

      “金蝉坊特推产品:【红颜保·正室尊享版】。”

      “这是什么?”刘夫人茫然。

      “这是一种风险对冲机制。”沈枫晚眼底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您现在出资一千两,作为‘保金’存入金蝉坊。我们出面,利用我们的人脉和手段,去和刘员外谈判。”

      “谈判什么?”

      “我们要让他签一份《婚内财产分割协议》。”沈枫晚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承认那花魁进门,但不许做平妻,只能是妾。妾,是奴婢,没有财产权。第二,那五千两赎身费,从刘员外个人的私账里出,不动用公中分毫。第三,提前锁定您嫡子的继承份额,立字据,去衙门公正。”

      刘夫人犹豫了:“那个死鬼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他肯签?”

      沈枫晚笑了,笑得像只看到猎物的狐狸:“夫人,男人在想把女人弄上床的时候,智商通常是负数。只要我们告诉他,签了这个,您就大度地同意那花魁进门,并且不再闹腾。您觉得,急着抱美人的他,会不签吗?”

      “这叫‘以退为进,锁定本金’。”

      刘夫人愣住了。她虽然不懂什么叫“对冲”,什么叫“锁定本金”,但她听懂了一件事:

      只要花一千两,就能保住三万八千两,还能把那个狐狸精按死在“妾”的位置上,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这笔账,太划算了!

      “签!我签!”刘夫人眼里重新燃起了斗志,那是正房太太守护领土的杀气,“我不光签,我还要加注!沈先生,若是您能让我儿子的继承权再多两成,我再给您加五百两!”

      沈枫晚嘴角的笑意加深,转头看向萧疏览:“萧四,记账。收入一千五百两,业务等级:A级。”

      萧疏览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弃妇”变成“斗士”的刘夫人,又看了看那个笑得一脸财迷心窍的沈枫晚。

      他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在做生意。她是在利用人性的贪婪和恐惧,去操控后宅的战争。

      她没用一刀一枪,只用几句话,一个算盘,就把一个男人的后院变成了修罗场,并且从中抽取了高额的“过路费”。

      送走千恩万谢的刘夫人后,沈枫晚看着桌上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心情好得想哼歌。

      “看到了吗萧四?”她弹了一下银票,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萧疏览冷笑一声,将算盘扔在桌上:“这叫趁火打劫。那个刘员外签了那份协议,若是日后清醒过来,定会恨你入骨。”

      “恨我?”沈枫晚不在意地耸耸肩,“恨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几?再说了……”

      她走到萧疏览面前,微微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眼神中透着一股看透世情的通透: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那个花魁想找个依靠,刘夫人想守住家业,刘员外想享齐人之福。每个人都有欲望。我不过是将这些欲望量化,然后给每个人标上了一个合理的价码。”

      “萧四,记住第一课:感情是不可控的变量,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常量。”

      萧疏览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冷漠的眼睛,原本到了嘴边的讥讽,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以为她是爱财如命的俗人。

      可这一刻,他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足以与朝堂权谋相抗衡的冷酷智慧。

      “既然赚了钱。”萧疏览移开目光,淡淡道,“今晚是不是该有肉吃?”

      沈枫晚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这位摄政王的肩膀:

      “准了!今晚加个红烧狮子头!算是奖励你刚才那几下算盘拨得够响!”

      萧疏览看着肩膀上那只爪子,眉头微皱,却没有躲开。

      窗外,雨过天晴。

      金蝉坊的第一单生意,成了。

      而那个关于“红颜保”的传说,也将从这个破小院开始,像野火一样烧遍整个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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