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礼渊印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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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模糊的、没有五官的脸，紧贴在他的脸旁。那张脸从液体里浮出来，越来越清晰。
空白的眼窝，没有嘴唇，皮肤呈现出青灰色，布满细密的裂纹。
林砚猛地转身。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墙壁和墙上的文物架。
但当他再看向液体时，那张脸还在，而且更近了。现在他能看到脸上的细节：裂纹不是随机的，而是某种纹饰，和玉琮上的纹饰一样，藤蔓状图案，从额头蔓延到下颌。
那张“嘴”张开了。
没有牙齿，没有舌头，只有一个黑色的洞。从洞里，传出那个声音——
吟唱。
多声部的、地底传来的吟唱，但这次更清晰，仿佛唱歌的人就在这个房间里。
声音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在颅骨内共鸣。
“祀……渊……归……”
断断续续的音节，夹杂在吟唱声中。
不是汉语，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但林砚莫名其妙地听懂了意思：
祭祀。深渊。归来。
液体开始沸腾。
气泡破裂时喷溅出细小的红色液滴，溅到墙上、桌上、林砚的裤腿上。
液滴落下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暗红的印记，然后迅速干涸，变成类似朱砂的粉末。
玉琮的渗液速度加快了。
现在不是细流，而是一股喷泉，红色的液体从射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板上。液体积攒的速度超乎想象，短短几十秒，已经漫过房间的半个地面。
林砚的脚浸在液体里。温热，粘稠，像是站在血海里。
他转身想跑，但门打不开了。
门没有上锁，却变得异常沉重。
林砚用力拉拽，把手纹丝不动，像是焊死在了门板上。他拍门，大喊：“有人吗？开门！”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按理说李薇应该已经叫来人了，但门外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林砚再次回头看向房间。
液体已经漫到小腿肚。玉琮漂浮在液体表面，射口朝上，像一艘诡异的小船。而那些液体——颜色开始从透明的红色变得浑浊，渐渐凝成胶状。
胶状物表面浮现出形状：手臂、腿、躯干、头颅……无数个人形的轮廓，在液体中浮沉、扭动、挣扎。
他们都没有脸。
空白的脸部，只有大致轮廓。
有的伸出手，像是在呼救；有的蜷缩成一团，像是在极力地忍受痛苦；有的则仰面朝天，嘴巴大张着，像是在无声地呐喊。
林砚认出了其中一个轮廓。
那个姿势，那个角度——是墓主人。T-07墓葬里那个朽烂的骨骼，他昨天还仔细清理过。现在它以液体的形式重现，保持着下葬时的姿态：仰身直肢，双手交叠在胸前。
但墓主人的脸部，也是空白的。
不，并非完全空白。当林砚仔细看时，发现墓主人的脸部刻着字。
那个“祀”字。
无头的“祀”字，刻在空白脸部的正中央，像是烙印，又像是胎记。
液体继续上涨，已经漫到林砚的腰部。胶状的质地让他行动困难，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他想往窗边挪，但窗户也被封死了——玻璃内表面凝结了一层红色的胶状物，完全遮蔽了视线。
吟唱声更尖锐了。
现在不只是声音，还有话语，清晰的话语，
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念诵着什么。
“献祭……通道……开启。”
玉琮开始旋转。又在几圈后停下，射口对准了林砚。
然后，射口里伸出了一样东西。
一束光。
暗红色的光，像是透过血泊看到的灯光。
光束只有铅笔粗细，但它照射到的地方，液体迅速蒸发，露出下面的地板。
光束扫过房间，扫过墙壁，最后停在林砚身上。
准确地说，停在他右手掌心的那个印记上。
印记开始发光。
和光束同样的暗红色，但更亮，像是烧红的烙铁。剧烈的灼痛传来，林砚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
他抬起手，看到印记上的藤蔓纹路在蠕动！
这次是真的在动！
那些红色的线条像活物一般，在他皮肤下蜿蜒爬行，从手掌蔓延到手腕，再往小臂延伸。每延伸一寸，就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刺穿皮肤、肌肉、血管。
“停下……”林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但印记不听他的。
藤蔓已经蔓延到手肘，分叉出更多细小的须根，往他的肩膀和胸口扩散。林砚扯开衣领，看到胸口皮肤下也开始浮现红色的纹路，和玉琮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神人兽面纹！
空白眼窝出现在他锁骨的位置，藤蔓状的獠牙从胸口伸向脖颈，像是要覆盖他的全身，把他变成一个活着的玉琮。
液体已经漫到胸口了！
胶状物包裹着身体，巨大的液压让他几乎窒息。林砚大口喘气，但吸入的空气里满是甜腻的腥味。他像是即将溺亡的人在拼命吸入血水。
眼前开始发黑。缺氧，还是失血？他不知道。意识在逐渐模糊，耳边只有那无尽的吟唱，和液体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最后一幕：
房间里所有的红色液体，所有的胶状人形，所有的光，都在向玉琮汇聚。玉琮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一切。液体被吸回射口，人形重新溶解成液体，光束缩回琮体内部。
最后，玉琮恢复了原状。
玄黑色的玉质，血红色的沁色，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液体，没有一点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除了林砚身上的纹路。
那些红色的藤蔓已经覆盖了他大半身躯，从手掌到胸口，再到后背。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亮，像是通电的电路，又像是……某种能量的流动路径。
门开了。
王教授、李薇，还有几个考古队的同事冲进来。看到林砚瘫倒在地，身上布满诡异的红色纹路，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林！你怎么了？”王教授蹲下身，想要扶他，但看到那些纹路时，手僵在半空。
“血……”李薇指着林砚的手，“他手上……玉琮刚才……”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了玉琮。
玉琮躺在地板上，完好无损。
但它的沁色，那些血红色的纹理，现在变得异常鲜艳，像是刚被鲜血浸泡过。而且纹理的图案，和林砚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叫救护车！”王教授喊道。
有人掏出手机打电话。林砚想说话，想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但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转动眼珠，看向玉琮。
玉琮的射口，对着他。
像是在注视。
像是在等待。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林砚被抬上担架，送往医院。在颠簸的车厢里，他透过车窗，看到工地的方向升起一股黑烟。
那是一种他未曾见过的浓稠、沉重的黑色，像是从地底冒出来。黑烟在空中凝聚，形成一个模糊的形状——
一个无头的人形，双臂张开，像是在拥抱他。
然后黑烟散去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砚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礼渊印记（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