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续缘 ...
-
花月轻轻“唔”了一声,自言自语般低喃道:“谢……渐啊。名字倒是不错,下次换个姓就更好了。”
林渐:“……?”
花了赶紧咳嗽一声,插话解释道:“他是我小学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最近家里闹矛盾,被赶出来了,没地方去,我就让他来借住几天。”
花月点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和家里闹别扭了啊?要不我帮忙调解调解?”
“不用不用!”花了连忙摆手,“他家长特别严,过阵子自己就好了……”
花月也没深究,只嗔怪道:“有客人来也不知道准备点吃的。冰箱里有水果,你去洗几个过来。”
花了如蒙大赦,一溜烟躲进了厨房。
等她走远,花月才在沙发对面坐下来,仔细打量着林渐。
半晌,她轻轻笑了一声:“花了那丫头,连编个谎都编不圆。”
林渐抬眼看向她。
“我看不出你究竟是什么来路,”花月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压低了些,“但能感觉到你不一般。在别人眼里或许稀奇,但我们这一脉,向来就是和这些非常之事打交道的。”
林渐没有接话。
“不管你是什么精,什么怪,或是别的什么,”花月道,“既然有这份天赋,有没有考虑过……修一修续缘?”
林渐终于开口:“续缘?”
花月有些意外:“那孩子没跟你说过?我们这一派,做的便是替人续缘牵线的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听着有点像媒人,但又不一样。”
林渐没说话,花月继续说:“我看得出来,你和花了之间有些说不清的牵扯。但既然到了我家,有些话就得说在前头。”
“如果你对她存了别的心思,或者你们之间真有什么缘分未了……那你就得入我续缘。”
“不是商量。”花月微微一笑。
林渐沉默片刻,道:“好。”
花月微微一怔,答应得这么干脆?
她本只是看这年轻人天赋特别,周身气息又干净,才起了收归门下的念头,没想到他如此爽快。
“行,”花月也不多纠结,起身道,“那明天一早,你随我去主家一趟。我现在还有些事,先走了。”
临走前,她又瞥了林渐一眼,心里暗自嘀咕:花了这是从哪儿捡回来的人,模样是顶好看,可怎么总觉得……有点呆?
等花月离开,花了端着洗好的水果走出来。林渐用三两句话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她。
“啪嗒——”
花了手里的果盘脱手,水果滚了一地。
“明……明天就去主家?!”花了震惊。
天啊,到底是自己脑回路清奇还是小姨脑回路清奇,这人来历不明,深浅不知,小姨就敢直接往主家带?!
林渐:“……”
其实,你们二人的脑回路,都不太正常。
————
第二日清晨。
天刚亮,花了就被小姨的信息吵醒,催她赶快带人来。
两人收拾妥当出了门,清晨的街道已有了人气,林渐束着长发,在街上外扎眼。
花了默默盘算着回来后带林渐去理发。
二人刚转过街角,一个埋头看手机的上班族就直直撞上了林渐的肩膀。
那人手里正巧拿着一杯豆浆,这一撞,豆浆晃了出来,几滴浅黄的液体溅在了林渐胸前。
林渐:“……”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脸涨得通红,慌忙从包里翻出纸巾,伸手就想帮他擦。
花了赶紧拦住,连声说“没事没事”,顺手接过了纸巾。
林渐抬眼,看了看女孩慌张的脸,又瞥见周围投来的几道好奇目光,唇线抿得更紧,周身气压直降。
然而,就在花了帮他擦拭污渍时,一位穿着时尚的女生大方地走上前,眼睛亮亮地盯着林渐:“小哥哥,你气质真的好特别!方便加个微信吗?”
林渐完全听不懂“微信”是什么,只当又是某种新的麻烦,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吐出两个字:“不可。”
女生笑容一僵。花了连忙赔笑打圆场:“他……他不用微信的,不好意思啊!”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花了拉着脸色已经黑透的林渐,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向约定的上车点。叫的车恰好到。
她拉开车门,林渐迅立即坐进后座。车门关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绝,林渐一直紧绷的肩线才微微松了松。
相比起来,这个安静移动的铁盒子,竟让他感到一丝平静。
花了在旁边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气息稍缓,才小声试探着开口:“师兄……你要不要,也买一部手机?”
林渐侧目看她,眼中带着不解。
“我们现在都用手机联系,很方便的。”花了继续解释。
两人低声说着话,并未注意到前排司机眼神越来越古怪。
车子最终停在城郊一处静谧的庄园外。门禁森严,高墙深院,望不到里头。
花了付了钱,跟林渐一起下车,边走边随口介绍:“这儿就是主家,褚家。花家算是依附主家的分支。”
林渐看向她:“花家?”
花了:“……”
坏了,连自家都没跟人说明白。
她嘴角抽了抽,干脆道:“我小姨叫花月,是现在花家管事的。不过我家这几代都没出什么厉害人物,也就小姨一个人顶事儿。”
两扇沉重的大门从内被缓缓推开,花月站在门内。
“里面还深,走吧。”花月道。
门内是另一番景象。两旁古树高耸,走了十来分钟,一片气派的建筑群才逐渐显露。
花月带两人进了主宅,跟迎上来的中年管事交代几句,便对花了说:“我先带你去见你师父。”
她转向林渐道:“按规矩,新入门的弟子得先去前厅拜祖师爷。等会儿有人带你过去。”
花了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被花月揪着耳朵拎走了。
“又在怕检查修炼是吧?一看就是偷懒了。”
林渐独自站在原处,打量着四周的陈设。偶尔有人进出,也好奇地打量着他。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蓝长衫的年轻弟子从门外进来,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林渐身上。
他走到林渐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带着明显的轻慢说:“新来的?跟我去前厅。”
林渐皱了皱眉,觉察出对方的不善,也只能按下心绪,默默跟上。
那弟子走在前头,中途又回头瞥他一眼,冷哼一声。
林渐没作声。
他听见那人低声自语道:“花月还想救花家,白费力气。”
林渐心头那团闷火又窜起几分。
那弟子似乎憋不住话,干脆放慢脚步,侧头对林渐道:“我说你,怎么想不开去了花家?”
“他们那一脉,这几代就没出过有用的人。那个花了也是个废物,你跟着她能有什么前途?”
林渐面无表情。
关你屁事。
他沉着脸,一语不发,将那股郁气压了又压,随着对方穿过几重院落,最终来到一间供奉着祖师画像与牌位的大厅。
香案上烟气袅袅,画像中的人只有一道背影,一身白袍,手中捧着一支花。
只是画纸已有些年岁,颜色模糊,林渐一时辨不出那花的品种,只隐约看出是白色的。
那弟子取了三炷香点燃,递给林渐,淡淡道:“既入我脉,首当叩拜祖师。跪下,上香。”
林渐没接香,反而转头看向他,“为何定要下跪?站立奉香,不行么?”
那弟子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反问,随即脸色一沉,不耐烦道:“规矩就是规矩,让你跪你就跪,哪来这么多废话!”
林渐还是没动,只淡淡道:“敬不敬,看的是心真不真。真有诚意,站着上香祖师也能明白。要是只在乎表面功夫,硬逼着人跪,那跟胁迫有什么区别?”
“你——!”那弟子被他几句说得噎住,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他在这主家当差久了,向来都是新人唯唯诺诺照做,何曾被人如此当面质疑?
尤其对方还是个刚从没落分支来的新人。
羞恼之下,他声音拔高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诚心想入门,是来找茬的吧!”
他越说越气,竟直接伸手想去压林渐的肩膀,“少废话!今天这香,你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
林渐这才微微抬眼,那弟子只觉得被一股无形的柔力迎面一拂,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林渐依旧站在原地,道:“我说了,不跪。”
那弟子脸上红白交错,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
他眼睛四下乱瞟,正巧看到不远处有几名主家负责巡查的执戒卫经过。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朝那几人喊道:“你们几个,过来!”
几名执戒卫闻声对视一眼,虽有些疑惑,还是依言走了过来。
那弟子指着林渐,吩咐道:“把这不懂规矩的东西给我按住!今日必须让他跪了这香!”
林渐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
“嘴上规矩讲得响亮,做的事倒是一件比一件难看。”
他嘲讽道:“看不起花家,骂同门是废物,现在又仗着人多想硬按着我跪,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他目光转向香案上那幅模糊的背影画像,嗤笑道:“立这种规矩的祖师,我看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渐说完,一道白绫从他袖中滑出,众人还没看清,那条白绫已如活物般游至香案下方,缠住了一只桌脚。
紧接着,白绫瞬间绷紧,向上猛地一掀。
“轰——哗啦——!!”
沉重的檀木香案被整个凌空掀翻,香灰扬了半空,那幅祖师画像也震了震。
满厅死寂。
所有人都僵住了,连那几个黑衣执戒卫都瞪大了眼,一时忘了动作。
白绫又嗖地收回林渐袖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站在一片狼藉前,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那面如土色的弟子,道:
“现在,我能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