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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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五点，308宿舍。
林晓薇对着全身镜已经换了七套衣服，床上堆满了裙子、高跟鞋、包包，像刚经历过一场小型时装周。
“这件太露……这件太保守……这件颜色不行……”她烦躁地抓起一条黑色吊带裙，“就这件吧，显瘦。”
苏淼淼坐在自己床上，看着手里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淼淼，你觉得我戴这条项链还是这条？”林晓薇拿着两条项链在颈前比划。
“都……都好看。”
“啧，问你等于白问。”林晓薇选了那条款式更夸张的，“对了，你确定曾凡儿说的是西门那家‘时光咖啡馆’？”
“嗯。”苏淼淼小声应道。那是她选的，学校附近最普通的一家咖啡馆，人均三十，学生党消费得起。
“行吧，反正就去坐一会儿。”林晓薇对着镜子涂口红，“我跟张铭约了八点半看电影，最多跟那个曾凡儿聊半小时。”
苏淼淼的手指收紧，书页被捏出褶皱。
“晓薇，”她鼓起勇气，“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我可以帮你跟他说……”
“干嘛不去？”林晓薇转头看她，笑得意味深长，“人家都写情书了，我总得给个面子。再说了，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也挺有意思的。”
“你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林晓薇满不在乎，“我又没答应他什么，吃顿饭而已。他自己愿意，怪谁？”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记得给我留门，我晚点回来。”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远去，宿舍门关上。
苏淼淼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手机在手里震动，是曾凡儿。
【凡】：我到了。你在路上了吗？
苏淼淼看着这条消息，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淼】：快了。
她终究还是撒了谎。
【凡】：好，不急。我等你。
苏淼淼放下手机，走到窗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西门的方向。
暮色渐沉，路灯次第亮起。
她仿佛能看到曾凡儿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时不时看向门口，期待着他以为的“林晓薇”出现。
而她，只能在这里，像个局外人。
时光咖啡馆。
曾凡儿提前十分钟就到了，选了个靠窗的卡座。他今天穿了件新买的浅蓝色衬衫。陈浩说这个颜色显年轻，配了条简单的牛仔裤，头发也稍微打理过。
桌上放着一小束茉莉花，用浅绿色包装纸包着，散发着淡淡清香。
这是他特意去花店买的——既然她喜欢茉莉檀木香，那茉莉花总不会错。
七点整，门被推开。
曾凡儿抬头，眼睛一亮。
林晓薇走了进来——酒红色卷发，黑色吊带裙，细高跟鞋，妆容精致，手里拎着个小巧的链条包。
她环视一圈，很快看到了曾凡儿，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笑容，走了过来。
“曾凡儿？”她在对面坐下，香水味扑面而来——是浓烈的玫瑰香，不是茉莉檀木。
曾凡儿愣了一下。
“怎么，不认识了？”林晓薇笑，“我们在球场见过的。”
“记得。”曾凡儿回过神，把桌上的花推过去，“这个……送你。”
林晓薇看了眼那束小小的茉莉，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接过来：“谢谢，挺……别致的。”
她把花随手放在旁边的空位上。
“你想喝什么？”曾凡儿把菜单推过去，“我请你。”
林晓薇扫了眼菜单，点了最贵的拿铁和一块黑森林蛋糕。
等待上餐的间隙，气氛有些尴尬。
“你信里写的故事挺有意思的。”林晓薇先开口，“那个什么将军和小姐的梦，真的假的？”
“真的。”曾凡儿认真地看着她，“我从小就开始做这个梦。”
“哦。”林晓薇显然没什么兴趣，“那你梦里的那个小姐，长什么样？”
“看不清脸。”曾凡儿摇头，“但记得她的声音，记得她身上的香味，记得她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珠子。”
林晓薇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光秃秃的手腕——她今天戴的是条钻石手链。
“檀木珠子啊……”她敷衍道，“那种东西，现在很少有人戴了吧。”
曾凡儿看着她，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眼前这个林晓薇，和他微信里聊天的那个“林晓薇”，感觉完全不同。
微信里的她，会对故事好奇，会追问细节，会为人物担心。而眼前这个，眼神里写满了敷衍和不耐烦。
“对了，”林晓薇搅动着咖啡，“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曾凡儿顿了顿：“普通上班族。”
这是父亲交代的统一口径。对外一律说普通家庭。
“哦。”林晓薇的表情明显冷淡了些，“那你是独生子吗？”
“嗯。”
“将来打算留在天熙市吗？”
“可能吧。”
一问一答，像面试。
林晓薇问完，心里已经有了结论：长相普通，家境普通，未来普通。除了球踢得还行，没有任何亮点。
她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五。
“那个，我八点半还有事。”她放下咖啡杯，“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请客。”
曾凡儿愣住了：“这就……走了？”
“不然呢？”林晓薇笑，“我们才第一次正式见面，总不能一直坐着吧？”
她站起来，拿起包，想了想，又回头：“对了，谢谢你给我室友苏淼淼转交那封信。不过以后……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她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确，没可能。
曾凡儿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不对。
全都不对。
香味不对，感觉不对，连她提到“苏淼淼”时的语气都不对。
他坐在原位，看着桌上那束被遗忘的茉莉花，久久没动。
手机震动，是微信。
【淼】：你没事吧？
曾凡儿盯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种种疑点……
她说“晓薇也在”，后来又解释是“打错了”。
她发的檀木珠照片，和她本人今天空荡荡的手腕。
她微信里对故事的痴迷，和刚才毫不掩饰的无趣。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里成型。
他打字，很慢，很认真。
【凡】：没事。
【淼】：哦。
【凡】：你不是林晓薇。
发送后，他紧紧盯着屏幕。
那边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然后，一条消息跳出来。
【淼】：什么意思？
曾凡儿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凡】：那天在球场，你室友苏淼淼，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裙子？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
【淼】：米白色棉麻长裙，帆布鞋，头发编了麻花辫。
全对。
曾凡儿继续问。
【凡】：她手腕上戴了什么？
【淼】：红绳，檀木珠。
【凡】：茉莉檀木香，是从谁身上来的？
那边停顿了。
曾凡儿能想象到，手机那头的人，此刻一定在颤抖。
他等了很久，等来了一句。
【淼】：你……都知道了？
没有否认。
曾凡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所以这半个月，和他聊天的，根本不是林晓薇。
是苏淼淼。
那个安静的白裙女生，那个在球场边轻声提醒“要迟到了”的女生，那个被他完全忽略的女生。
他睁开眼，打字。
【凡】：为什么？
这次，回复来得异常艰难。
【淼】：一开始……是晓薇让我替她聊。她说你太普通，她没兴趣，让我应付一下。
【淼】：后来……你开始讲故事。我……我喜欢听。
【淼】：再后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了。
曾凡儿看着这些消息，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愤怒，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释然。
难怪。
难怪微信里的“她”，和他见到的林晓薇，判若两人。
因为根本就是两个人。
他拿起桌上那束茉莉花，茉莉的清香混着咖啡馆的咖啡香。
这才是他记忆里的味道。
清雅，沉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不是林晓薇身上那种浓烈的花果香。
他打字。
【凡】：现在在哪里？
【淼】：宿舍。
【凡】：下来。我在你宿舍楼下。
发送后，他起身结账，拿起那束茉莉花，走出了咖啡馆。
女生宿舍楼下。
苏淼淼几乎是跑下来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梳，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冲出了门。
曾凡儿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那束茉莉花。
看到她，他走了过来。
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四目相对。
“所以，”曾凡儿开口，声音有些哑，“这半个月，一直是你。”
苏淼淼低下头，不敢看他：“对不起……我骗了你。”
“为什么不说？”
“我……”苏淼淼声音哽咽，“我不知道怎么说。一开始是晓薇让我替她，后来……后来我不想说了。”
“因为故事？”
“因为……”苏淼淼抬起头，眼圈红了，“因为我觉得，你讲的那些故事，不是给林晓薇听的。是给……听故事的人听的。”
曾凡儿看着她。
路灯昏黄的光照在她脸上，她没化妆，素净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和微信里那个会追问“后来呢”，会为人物揪心的“她”，重叠在了一起。
“苏淼淼。”他叫她的全名。
“嗯。”
“你喜欢那些故事吗？”
“喜欢。”她毫不犹豫，“很喜欢。”
“那你喜欢……”曾凡儿顿了顿，“讲故事的人吗？”
苏淼淼愣住了。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里认真的光，看着他手里那束小小的茉莉花。
眼泪终于决堤。
“喜欢。”她哭着说，“很喜欢很喜欢。”
曾凡儿笑了。
他上前一步，把花递给她：“这花，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苏淼淼接过花，茉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可是……”她抽噎着，“你之前喜欢的是晓薇。”
“我喜欢的是那个身上有茉莉檀木香的女生。”曾凡儿看着她，“现在我知道了，那个女生是你。”
“但我很普通……”苏淼淼低下头，“不像晓薇那么漂亮，那么会打扮，家里也……”
“我喜欢的就是普通的你。”曾凡儿打断她，“微信里会认真听我讲故事的你，会为杨素和尹思思担心的你，会问我‘后来呢’的你。”
他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不是林晓薇。是你，苏淼淼。”
苏淼淼哭得更凶了，但这次是开心的眼泪。
“那……”她小声问，“我们还能继续聊天吗？像以前那样？”
“能。”曾凡儿点头，“不过以后，我会叫对你的名字。”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把备注从“林晓薇”改成了“苏淼淼”。
然后发了一条消息。
【凡】：晚安，苏淼淼。
苏淼淼的手机震动。
她看着屏幕上的字，又哭又笑。
【淼】：晚安，曾凡儿。
两人站在路灯下，相视而笑。
不远处，刚回来的林晓薇坐在张铭的车里，看到了这一幕。
她皱起眉，推开车门下来。
“淼淼？”她走过来，目光在曾凡儿身上扫过，又落到苏淼淼手里的茉莉花上，“你们……在干什么？”
苏淼淼下意识把花往身后藏，但已经来不及了。
“曾凡儿，”林晓薇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刚跟我吃完饭，又来撩我室友？”
“林晓薇同学，”曾凡儿平静地看着她，“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撩’过你。”
“那你请我吃饭……”
“那是一个误会。”曾凡儿说，“我真正想认识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苏淼淼。只是阴差阳错，认错了人。”
林晓薇愣住了，随即笑出声：“苏淼淼？你认真的？她有什么好的？”
“她哪里都好。”曾凡儿说得坚定。
林晓薇看向苏淼淼：“淼淼，你该不会真信了吧？这种男生，今天能认错我，明天就能认错别人。”
“晓薇，”苏淼淼鼓起勇气，“他没有认错。他只是……被一些表象误导了。”
“表象？”林晓薇嗤笑，“行，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不过我提醒你，苏淼淼，别到时候哭着来找我。”
她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张铭的车开走，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苏淼淼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晓薇生气了……”
“别管她。”曾凡儿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知道真相了。”
他看着苏淼淼，认真地问：“你愿意……重新认识我吗？不是作为‘林晓薇’，是作为苏淼淼。”
苏淼淼用力点头：“愿意。”
“那好。”曾凡儿笑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曾凡儿，建筑系大三，喜欢踢球，喜欢讲一些奇怪的梦。很高兴认识你，苏淼淼同学。”
苏淼淼破涕为笑：“我叫苏淼淼，设计系大三，喜欢听故事，喜欢茉莉香。很高兴认识你，曾凡儿同学。”
两人相视而笑，像完成了一场迟来的正式见面。
夜风吹过，带来初秋的凉意。
但苏淼淼心里，却暖得像春天。
她抱着那束茉莉花，花香混合着手腕上檀木珠的味道，构成了独一无二的香气。
那是曾凡儿记忆里的味道。
也是她，苏淼淼的味道。
“对了，”曾凡儿说，“杨素和尹思思的故事，还没讲完。”
“后来呢？”苏淼淼习惯性地问。
“后来啊……”曾凡儿看着她，眼神温柔，“后来他们经历了很多磨难，但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真的吗？”
“真的。”曾凡儿轻声说，“因为我希望，所有真心相爱的故事，都能有个好结局。”
就像他和她。
虽然开始是个错误，但幸好，结局没有错。
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宿舍快要关门。
“我上去了。”苏淼淼说。
“嗯。”曾凡儿看着她，“明天见。”
“明天见。”
苏淼淼转身上楼，走了几步，又回头。
曾凡儿还站在路灯下，冲她挥手。
她笑了，跑进宿舍楼。
回到308，林晓薇已经在了，正对着镜子卸妆。
看到苏淼淼抱着花进来，她冷笑一声：“哟，还真收了。”
苏淼淼没说话，把花小心地插进桌上的玻璃瓶里。
“淼淼，我劝你清醒点。”林晓薇转过身，“曾凡儿那种男生，配不上你。不，是配不上我们这种女生。”
“哪种女生？”苏淼淼轻声问。
“想往上走的女生。”林晓薇说，“你跟我一起玩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天真。”
“也许……”苏淼淼看着那束茉莉花，“我就喜欢天真一点。”
“行，那你自便。”林晓薇不再劝，“等将来后悔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爬上床，拉上床帘。
宿舍安静下来。
苏淼淼洗漱完，也上了床。
手机震动，是曾凡儿。
【凡】：到宿舍了。
【淼】：嗯。
【凡】：花还香吗？
苏淼淼看了眼桌上的茉莉，花瓣在夜色里洁白如雪。
【淼】：香。
【凡】：那就好。晚安，淼淼。
苏淼淼看着“淼淼”这个称呼，心里甜甜的。
【淼】：晚安，凡儿。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手腕上的檀木珠贴着皮肤，温润的触感。
她想起曾凡儿说的，梦里的小姐也戴着类似的珠子。
是巧合吗？
还是……某种宿命的牵引？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听他的故事，可以光明正大地问他“后来呢”，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他。
虽然这段感情，始于一个错误。
但幸好，错误被修正了。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
苏淼淼在茉莉的清香中，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没有失眠。
而楼下的曾凡儿，正看着手机里苏淼淼发来的“晚安”，嘴角上扬。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半块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淼淼……”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是你吗？”
他想起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女子，想起她手腕上的檀木珠，想起她身上独特的香气。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苏淼淼。
也许，这场错误的开始，正是命运安排的，正确的相遇。
他收起玉佩，关灯躺下。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古代战场。
但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鲜血和死亡。
而是十里亭边，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在等他。
她转过身，脸依然模糊。
但手腕上，那串檀木珠清晰可见。
她说：“你回来了。”
他说：“嗯，我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