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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VIP客户可能是个变态
第二天我是被饿醒的。
严格来说,是被肚子里那只疯狂擂鼓抗议的饕餮吵醒的。昨天那六个馒头,我狼吞虎咽干掉了四个,剩下两个小心翼翼包好藏在了床板底下——在冷宫,食物就是硬通货。
但硬通货显然不够硬。
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脖子上的共鸣石。温凉的,没动静。很好,至少十米内没有情绪崩溃的潜在客户。
系统面板在视野里安静悬浮,右上角的积分变成了“15”,旁边多了个小商店图标。我点进去,发现商品列表刷新了——虽然还是买不起。
【简易退热药方(改良古方版)】:8积分
【基础营养合剂配方(三日量)】:20积分
【情绪色彩感知技能(试用24小时)】:30积分
我盯着那个药方看了三秒,果断兑换。退烧要紧,毕竟这具身体还在低烧,脑子昏沉得像灌了铅。
一张泛黄的纸页出现在掌心,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味常见草药和煎煮方法。我快速扫了一遍,松了口气——还好,都是御药房最基础的那些,甚至可能在冷宫荒地里就能薅到几棵。
正当我盘算着怎么溜出去采药时,门外传来了窸窣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两个,脚步一轻一重,还伴随着压低嗓音的争执。
“……昨儿夜里真听见了!仙女儿似的声儿,跟我说……”这是昨晚那位老太监的声音。
“得了吧老张头,发烧烧糊涂了?这破地方除了咱俩和那位疯主子,哪还有喘气儿的能说话?”另一个更沙哑的声音,应该就是“老李头”。
“真真的!不信你今晚跟我一块儿听!”
“听个屁,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我门前。
我瞬间躺平,闭眼,装死。
门被吱呀推开一条缝。
“哟,这丫头还睡着呢。”老李头的声音,“烧退没?”
一只粗糙的手探过来,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我忍住没动。
“还烫着。”老李头叹气,“造孽哟……才多大点年纪。老张,你那儿还有剩的粥没?”
“就昨儿那半碗稀得照人影的,早喝了。”
两人在门口嘀咕了一会儿,最后老张头说:“要不……去求求锦书姑姑?她是管事,兴许能匀点药渣子……”
“你可拉倒吧,锦书姑姑那张脸,比这漱玉宫的墙还冷。”
话虽这么说,脚步声还是渐远了。
我等到完全没动静了,才睁眼坐起来。脖子上共鸣石微微发温——不是强烈的情绪,而是一种温吞的、带着点无奈和怜悯的波动。
看来这俩老太监,心肠不坏。
得想办法回报一下。
我翻身下床,从床底掏出仅剩的两个馒头,掰开,各留了一半,重新包好藏起来。剩下的一半用破布裹了,轻手轻脚推开门。
漱玉宫白天比晚上更破败。院子里荒草长得有半人高,几棵枯树歪歪斜斜,唯一一口井的轱辘都烂了一半。东侧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张头的咳嗽声。
我把半个馒头放在他们门口的石墩上,敲了敲门板,然后迅速闪身躲到廊柱后。
门开了。老张头探出头,左右看看,目光落在石墩上时愣住了。
“这……这哪来的?”他颤巍巍捡起馒头。
老李头也凑过来,俩人盯着那半个白面馒头,眼睛都直了。
“该不会真是……”老张头压低声音,眼神往钟楼方向飘。
“胡咧咧啥!”老李头一把夺过馒头,掰成两半,塞了一块到老张头嘴里,“吃你的!有人给就偷着乐吧!”
两人缩回屋里,关上了门。
我脖子上共鸣石的温度升高了一点——是那种带着感激和困惑的暖意。
行,客户满意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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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白天,我在漱玉宫里进行了一场“资源勘查”。
结果令人绝望。
能吃的野草基本被薅光了,井水浑浊得能养泥鳅,唯一可能有用的,是西侧那片荒废的小药圃——里面稀稀拉拉长着几棵半死不活的植物。我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系统给的药方,勉强认出了薄荷和艾草,拔了几棵。
回到我那破屋子,用缺口的瓦罐烧水,把草药丢进去煮。黑乎乎的一罐,味道冲得能熏蚊子。
我捏着鼻子灌下去一半,剩下的一半用破布浸湿,敷在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累得眼前发黑。高烧和饥饿双重debuff,这具身体真的快到极限了。
【系统提示:宿主生命体征偏低,建议尽快补充营养。】
“建议得很好,”我有气无力地回,“下次别建议了。”
系统安静如鸡。
我倒在硬板床上,盯着房梁上的蛛网,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发展业务。
昨晚的成功有运气成分——老张头正好有倾诉需求,正好听见了广播,正好愿意开口。但这种“正好”不可能天天有。
我需要更稳定的客源。
更稳定的宣传渠道。
以及……更安全的咨询方式。
那个神秘的、呼吸平稳的“墙外倾听者”,总让我心里毛毛的。共鸣石反馈的情绪空白太反常了,要么是极度自控的高手,要么是……压根没把我当回事。
哪一种都不太妙。
正琢磨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鸟鸣。
不是自然的那种。
是很有节奏的、一短一长一短的鸣叫,像是某种信号。
我支棱起耳朵。
鸟鸣停了片刻,又响起来,这次换了调子。
接着,我听见东厢房的门轻轻开了,老张头蹑手蹑脚走出去,在院子那棵枯树下蹲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进树根的一个窟窿里。
做完这些,他左右看看,迅速溜回屋。
我:“……”
好家伙,冷宫还有地下情报网?
好奇心驱使,我等到完全没动静了,才偷偷摸到枯树下,伸手往那个树洞里掏。
摸出个巴掌大的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碎银子,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西六所柳娘娘求问:夫君三月未入房,是否在外有人?急!】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酬金已付一半,事成再付。联系人:洒扫宫女小桃,每日辰时过西角门。】
我捏着纸条,沉默了三秒。
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业务这不就来了吗!
还是付费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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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钟楼“心理咨询室”准时开张。
我点了蜡烛,调整好传声筒,用昨晚那种空灵(自认为)的嗓音开场:
“月华初上,司音再临。今夜可有三缕烦丝,愿诉与清风?”
停顿。
东厢房那边立刻有了动静——老张头显然蹲着呢。
但第一个响起的,却是西侧耳房。
那个飘忽的女声,比昨晚清晰了一点:
“月亮……又圆了。”
“是啊,”我放柔声音,“今日十六,月正圆。”
“圆了……就该缺了。”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悲伤,“人也是一样……圆满了,就该散了……”
我心头一紧。这症状比我想的还深。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聚散离合,”我慢慢说,“但今夜月圆,我们就只看今夜月圆,好不好?”
那边沉默了。
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共鸣石传来平稳一些的情绪波动。还好。
我趁热打铁,转向东厢房:“昨夜那位老丈,可还有话想说?”
老张头的声音激动地响起:“仙、仙子!您赐的馒头……多谢您!老李头今早替我打了水,我俩……和好啦!”
我笑了:“那是您二位自己心善。”
“不不不,是仙子指点得好!”老张头顿了顿,压低声音,“那个……仙子,我有个老伙计,在御膳房当差,他也有点烦心事儿,能不能……也跟您说说?”
我一愣。
好家伙,还带转介绍的?
“自然可以,”我稳住声音,“不过吾之声音,只沿此管可闻。需得劳烦您那老伙计,来此附近。”
“明白明白!我让他想法子!”老张头乐呵呵的。
【叮——潜在客户+1。系统积分+5。】
行,口碑开始发酵了。
我清了清嗓子,准备进入正题——那个付费咨询。
然而,就在我开口前——
第三根通往宫外的铜管,传来了轻微的叩击声。
笃,笃笃。
三下,节奏平稳,不紧不慢。
像是在敲门。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脖子上的共鸣石,在这一瞬间,烫得惊人。
但传递过来的情绪,依然是一片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仿佛叩击铜管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精密的机器。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不抖:“阁下夜夜来听,可是也有烦恼欲诉?”
那边安静了片刻。
然后,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年纪的男声,透过铜管缓缓传来:
“无。”
就一个字。
声线很好听,有种玉器相击的冷质,但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哽住。
无?无你来听什么深夜电台?蹭网啊?
“那阁下是……”我试探。
“好奇。”对方说得很直接,“好奇你这‘月老侍女’,能演到几时。”
我后背一凉。
他知道我是演的?
不对,他可能只是在试探。
我迅速调整状态,用上做咨询时应对质疑客户的技巧:“真作假时假亦真。阁下既然来听,便是心中有惑。何不直言?”
那边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
很短促,几乎听不见,但共鸣石捕捉到了一丝极微弱的波动——是兴趣,或者说,是某种观察者的审视。
“那你猜,”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我心中有何惑?”
我:“……”
大哥,你这是来踢馆的吧?
我按了按发烫的共鸣石,努力捕捉那一丝微弱的情绪线索。审视、冷静、还有一点……孤独?
不对,不是普通的孤独。是一种长期处于高位、无人能近的隔离感。
我脑子飞速转动。能半夜在皇宫里乱逛,还能蹲在冷宫外听墙角的,身份绝对不低。侍卫?太监?还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来。
“阁下之惑,”我慢慢说,“不在情爱,不在得失,而在——‘人心隔肚皮,真伪何以辨’?”
铜管那头,呼吸声顿住了。
足足三秒的寂静。
共鸣石的温度骤降,那股冰冷的平静被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搅乱——是惊讶,或者说,是被戳中的猝不及防。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冷:
“何以见得?”
有门。
我稳住心跳,继续往下说:“阁下夜夜来听,听的是他人倾诉衷肠,看的是悲欢离合。若非对‘人心’本身存疑,何须如此?”
“或许我只是无聊。”他语气听不出变化。
“无聊之人,不会连呼吸都控制得那般平稳,”我顿了顿,加了一点心理暗示的技巧,“也不会在听见他人痛苦时,毫无波澜。”
那边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走了,铜管里才重新传来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毫无波澜……便是错么?”
“非也,”我立刻接上,“只是少见。”
“少见?”
“这世间,大多数人听见他人之苦,或同情,或厌烦,或漠然,”我说,“但像阁下这般,如同看一出戏,冷静记录,却无动于衷的……要么是圣人,要么……”
我停住了。
“要么是什么?”他追问。
我吐出两个字:“病人。”
铜管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吸气的声音。
共鸣石在这一刻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不是愤怒,不是羞恼,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震动、荒谬和某种……终于被理解的颤栗。
然后,我听见他笑了。
不是刚才那种短促的轻笑,而是一种低沉、缓慢、仿佛从胸腔深处震出来的笑声。
笑了好几声,才停住。
“有趣,”他说,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玩味,“你很有趣。”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他又说:
“那依你看,我这‘病’,该如何治?”
我头皮发麻。
这VIP客户,不仅是个重度情感隔离,还可能是个隐藏BOSS。
但箭在弦上,不能不答。
“治病需先问诊,”我硬着头皮,拿出专业态度,“阁下可否告知,这种‘无动于衷’,是从何时开始的?”
铜管那头,安静了下来。
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沉默到天荒地老时,他开口了,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沉得能压垮人心:
“从我第一次听见,我母妃心里盘算着,该用哪杯毒酒送我上路开始。”
我瞬间僵住。
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冻成了冰。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