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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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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了?"
嗓音低沉醇厚,尾音却像羽毛般轻轻上扬,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白孔西下意识绷紧后背,双手垂在身侧微微攥紧。
"十八。"
男人忽然低笑出声,起身的动作优雅得像展开羽翼的夜枭。转眼间他已近在咫尺,木簪的尖端轻轻擦过白孔西的衣襟。"有意思。"吐息温热,带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白孔西面无表情地后退半步,目光清明如寒潭。
"名字?"
"白孔西。"
簪尖在空中微妙地一顿。男人眯起眼睛,转身时衣摆翻卷如墨色浪花,转瞬又回到高台之上。白孔西盯着他飘忽的身影,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高台上,男人像头慵懒的豹子般陷在椅中,木簪敲击藤条的节奏透着几分危险的韵律。他突然直起身,看到白孔西时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白孔西的指节微微发白,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男人见状轻笑,终于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双腿交叠坐正。从山罅隙中透过的暖光穿过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白孔西,"他忽然正色,木簪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回旋,"你可知道..."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你是谁?"
群山静默如谜,高台上的风突然凝固。白孔西瞳孔微缩,男人的目光像粘稠的蜜糖般缠上来,让他喉头发紧。
"我?"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鞋跟碾碎了一粒石子。男人愉悦地眯起眼睛,唇角勾起猫捉老鼠般的弧度。
"你是神。"
这句话像一柄冰锥刺进耳膜。男人突然贴近,温热的吐息裹着檀香:"能够拯救他们的神。"白孔西猛地搓了搓发烫的耳垂,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少来这套。"白孔西冷笑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男人突然从躺椅上弹起,衣摆翻飞间行了个夸张的鞠躬礼:"欢迎来到'回魂崖'。"他飘向最近的山壁,指尖划过那些嵌在岩壁上的门扉,"每扇门后,都关着个死不瞑目的可怜虫。"
他在"肆拾捌"号门前停住,屈指轻叩。门开时,一个面色青灰的中年男人探出头,眼袋垂得像融化的蜡油,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看,这就是选择重来的代价。"男人突然推门,将那个踉跄的身影重新关进黑暗,"他们向'她'许愿时,可没想过要付出什么。"
白孔西盯着震颤的门板:"她是谁?"
"你先不必知道。"男人在空中转了个圈,"你只需要记得,你是唯一能拯救他们的......"
"我凭什么要救他们?"白孔西打断道。山风突然变得锋利,刮得他眼眶发疼。
男人的笑声像碎玻璃洒了一地:"如果说这是你的使命,那你做的很糟糕。因为就在刚才——"冰凉的声音突然贴在后颈,"你害死了柏炽。"
"什么?"白孔西转身时带起一阵疾风。男人正歪着头,木簪尖抵着自己下巴:"嗯哼。"
白孔西质问到:“柏炽?你的意思是我杀死了他?”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嗯哼。”
白孔西瞳孔猛然放大,“这是我的错?”
男人继续点头,“嗯哼。”
“凭什么?”
“因为你是神。”
“我看你是神经病吧。”
男人被呛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个转身突然凑近到白孔西的面前,两人的鼻尖几乎相容。“我也要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赤庆归,算是这里的‘管事’吧。”
"打住。"白孔西用两根手指抵住他额头推开,"管事的?管什么?给死人编号?"
“如果有人能走出这扇门,那我便是他们黄泉路上的引路人。”
白孔西不忍笑道,“孟婆?”
“不,老婆子是引他们走,而我,”赤庆归的尾音上挑,“是引他们回。”
赤庆归又盘腿坐回躺椅上,“当然,我的工作不止这些,对于你来说,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秘密。”
白孔西头也不抬地问到,“比如?”
赤庆归的簪子在空中画了个八字:"比如告诉你,刚才那个世界是柏炽的梦。"他欣赏着白孔西骤变的表情,"那些追他的人其实只是他梦境里的监控摄像头,他住的房子是假的不过是他的想像......"
"那个女人其实是条狗?"白孔西突然接话。
赤庆归霎时被噎住,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说,白孔西骤然打断到,“他有钱不用是因为他被心魔困住了?想像的房子······所以有老鼠洞但是不漏光。还有······”
赤庆归的簪子"当啷"掉在地上,不忍翻了个白眼。
他弯腰去捡时,白孔西看到他的后颈有个血色的"引"字烙印。
等直起腰后,赤庆归把手中的簪子抛向空中转了个圈,接着放到嘴边,佯装吸烟一般吸了一口。“那你可知道,他又为何叫这个名字?”
白孔西抬起头盯着他,问到:“人类的名字都要有来历吗?”
“也不一定,但是他的有别的意思,你猜一下。”
“我不。”白孔西扫了一眼赤庆归。
“你猜一下。”
“为什么?”
“因为你很聪明。”
白孔西思考了一下,“因为他爸姓柏。”
赤庆归摇了摇头。
“那他妈姓柏。”
赤庆归依旧摇了摇头。
白孔西只感觉脑袋上在冒黑线,“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纯找茬······”
“他没有爸妈。”赤庆归笑吟吟地打断到,“他不过是因为没东西吃天天去菜市场偷东西捡烂菜叶,所以很多人这么叫他。”
白孔西的瞳孔微微放大,听着赤庆归不近不远的声音传入耳朵。
“白痴。”赤庆归用手轻轻扶了一下藤椅,“久而久之,那孩子以为这是自己的名字。”
白孔西皱着眉,嘴唇微颤。
"那我本该怎么救他?"
白孔西的声音冷冷地穿过空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钻入赤庆归的鼻腔。那气味莫名让人心中一凉,像是雨后青苔散发出的味道。
赤庆归恶劣地笑了笑,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我说过了,你已经害死他了。"
"我明明是在救他。要不是我冲上去,他早就被那群疯子打死了!"
"所以你只是把他的结局从他杀变成了自杀。"赤庆归的脸突然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白孔西的眉心,"想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继续道:
"因为你是神,没有人类的情感。一个不懂感情的旁观者,怎么可能解决人类的矛盾?"
白孔西眉头紧锁:"神不是应该无所不能吗?"
"那是凡人臆想出来的'神'。"赤庆归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那些好吃懒做还整天许愿的家伙,真让人作呕。真正的神只掌管公平,而公平...往往意味着牺牲。"
"但你不一样。准确地说,应该称你为——救、世、主。"
白孔西问到:"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当圣母拯救他们?我凭什么要这么做?"
赤庆归夸张地摊开双手:"你已经得到好处了。"
"什么?"
"你拥有了情绪。"
"什...什么?"白孔西突然意识到,在柏炽的梦境里,确实有种陌生的东西在冲击着他的意识,像岩浆般灼热,又像电流般刺激。
"那股烧穿你理智的火,人类称之为——愤怒。"赤庆归用簪尖轻轻划过白孔西的脸颊,将他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种情绪让你开始理解人类行为背后的动机,从而预知结果。而你能做的,就是改写这些悲剧,阻止它们重演。"
"所以,你感受的情绪越多,就越接近真正的人类。"
白孔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所以我现在是个神,却要跪着求着把自己变成人?合着我就是个半成品?"
赤庆归歪着头思考了几秒,手指绕着木簪转圈:"你要这么理解也行。这一百扇门后面锁着一百个灵魂,每个都能给你带来不同的情绪体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在拯救他们的同时...也在被他们重塑。"
白孔西看着赤庆归在空中优雅地转身,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突然穿透云雾,从高处俯视下来。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目光刺穿了。
"我们想造神。"赤庆归的声音在空间里共振,"而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容器。"
白孔西把手插进兜里,歪着头打量赤庆归:"那我要是不想玩这个游戏呢?不拯救不成神也不当人,就坐在这儿看着这些灯笼一个个熄灭?"
赤庆归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蛊惑的味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吗?"他的指尖轻轻点向白孔西的胸口,"这里空荡荡的感觉,不难受吗?"
赤庆归的手掌轻轻覆上白孔西的胸口,那里本该有心跳的地方却静如死潭,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
白孔西盯着赤庆归抚上来的那只手,那手背虽瘦弱却有几根根青筋突出来,和自己那双洁白如玉不经雕琢的手浑然不同。他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铜镜表面,让人毛骨悚然。
"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漫不经心地拍打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就陪你玩玩。"
赤庆归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么,我亲爱的主神大人..."他小指一勾,两团雾气在空中凝结变幻,"您要选择哪一样作为第一道门的奖励呢?"
白孔西斜眼瞥了一眼:"奖励?有什么?"
"这个是可以随地出现的厕所,这个是打人特别疼的扫帚,您要哪个?"
白孔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他妈能不能给点靠谱的东西?"
赤庆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当然,主神大人也可以先选择要进入哪扇门。不同的选择,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看着赤庆归那副欠揍的表情,白孔西强压着火气随手抓过一个雾团。就在他抬头选择山门时,白孔西只觉正前方的那盏灯笼亮的吓人。
"就那盏吧。"白孔西刚迈出脚步,一朵朵虚幻的云絮便在他脚下铺就成阶梯。拾级而上,他推开了那扇标着"拾柒"的木门。
随着新的大门开启,"捌"号门上的灯笼骤然熄灭。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仿佛正在被什么腐蚀。赤庆归盯着从门缝中渗出的浓稠液体——那东西像极了凝固的污血。他手中的木簪有节奏地敲打着藤椅,嘴里哼唱着古怪的调子:
"命归天,天归一,一留百,众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