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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流 ...
第三章暗流
一、种树· 5.14 18:30
刘桂兰提着红色塑料脸盆,走到镇政府后院围墙外。
盆里有半盆湿土,暗红色,混着清洗剂刺鼻的味道。土是从白瓷砖缝里刮下来的,带着草屑和碎叶,还有抹布留下的纤维。
夕阳把围墙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蹲在角落,那里有棵枯死的小树苗——去年春天栽的,没活,枝干发黑,叶子掉光了。
手伸出去,没戴手套。
指甲缝里已经嵌着泥。她开始挖,动作很慢,像在土里找什么丢失的东西。枯苗的根很浅,轻轻一提就出来了。她把它放在一边,根须朝上,像倒置的十字架。
坑挖好了,二十厘米深,大小刚好能埋下她的两只手。
她端起脸盆。
停顿。
看着盆里暗红色的土。血腥味混着漂白水味,在傍晚的空气里飘散。远处传来镇政府楼里的说话声,听不清内容,只有嗡嗡的低频振动。
土倒入坑中。
哗——
很轻的一声。土落在土上,几乎没有声音。但她的手在抖,盆沿磕到坑边,发出塑料的脆响。
倒完了。
她跪坐下来,膝盖压在碎砖上。手掌悬在土面上方三寸,停了很久,像在抚摸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小布包。
蓝底白花的粗布,边缘磨得起毛。打开,里面是五颗黑色的种子,比芝麻大一点,表面有细密的纹路。
苦楝树。
镇东头老祠堂后面有一棵,活了上百年。每年秋天结黄色小果,鸟吃了,粪便带到各处。这些种子是她去年秋天捡的,在祠堂墙根、学校操场边、河边石缝里。一颗颗收起来,用布包好,贴身放着。
她捻起一颗,放在血土中央。
第二颗,东南角。
第三颗,西北角。
第四颗,西南。
第五颗,东北。
摆成五角形。
手收回,覆上干净的土。一把,又一把。土盖住血土,盖住种子,直到坑被填平,微微隆起一个小土包。
她用手掌压实。
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浇水。这里没有水源,她也从不带水。活不活,看天。
最后,她从另一侧口袋掏出一小截红绳。
褪色了,但还能看出原本的鲜红。可能是很多年前扎头发用的,也可能是衣服上拆下来的线头。她在土包旁挖了个浅坑,把红绳埋进去,再用土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扶着膝盖站起来。
腿麻了,晃了一下。
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围墙上,瘦长,变形,像一个拉长的十字。她看着那影子,看了几秒,然后弯腰拾起靠在墙边的扫帚,提起空脸盆。
转身离开。
没有回头。
---
17:40 镇中学篮球场
篮球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在黄昏里显得空洞。
砰。砰。砰。
陈默一个人。背心湿透贴在身上,肌肉随着每一次跳跃绷紧。他打得很凶,像在跟看不见的对手抢球、碰撞、对抗。
耳机里放着吵死的金属乐,鼓点砸着耳膜。他需要这个——用物理的声音盖住别的。
但有些话,盖不住。
两个男生勾肩搭背从球场边走过,笑声刺耳。
“听说了吗?林秋跳楼了!”
“真的假的?为啥啊?”
“好像跟她妈有关……那种妈,啧啧。”
声音飘过来,穿过音乐的缝隙。
陈默的动作停了。
篮球从手中脱落,“砰”地砸在地上,弹起,又落下。滚远了。
他站在原地。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嘶吼,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那句话在脑子里回放。
林秋。跳楼。
上周的画面猛地撞进眼前——放学后的操场边,林秋拦住他。
“陈默,”她眼神像结了冰,“我知道你妈的事。”
他当时浑身绷紧,拳头攥起来。
林秋没怕,反而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像刀片划过玻璃:“如果我出事,记住——不是我自己想死。”
说完她转身就走,校服衣角在风里晃了一下。
没解释。没回头。
陈默现在才明白,那不是警告。
是遗言。
他猛地扯下耳机,世界的声音涌回来:风声,远处教室的关门声,自己的心跳像打鼓。
他看了一眼滚到篮筐下的球。
没去捡。
转身,朝家的方向狂奔。
---
18:10 陈默家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
昏暗的光线里,母亲李红霞站在窗前,背对着门。手里捏着一块抹布,窗玻璃明明已经干净得反光。
听到声音,她肩膀一颤,迅速用抹布擦了下眼角,才转身。
“默默回来啦?”她挤出一个笑,嘴角在抖,“妈这就热饭……”
“妈。”陈默打断她,声音发哑,“林秋死了。”
那个挤出来的笑,碎得干干净净。
李红霞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她盯着儿子,嘴唇哆嗦,像想说什么,又像喘不过气。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但她立刻用手背狠狠抹掉。
“你……”她声音颤得不成调,“你怎么知道……”
“她上周找过我。”陈默走进屋,关上门,“她说如果她出事,不是自杀。”
“别说了!”李红霞突然冲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默默!别管!你什么都不知道!听见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眼里是全然的恐惧——那种陈默太熟悉的恐惧。每次有“叔叔”来家里,深夜的敲门声,母亲眼里就是这种光。
陈默看着她的眼睛,缓慢地、坚定地,掰开她的手。
“妈,”他说,“我知道了。”
李红霞的手僵在半空。眼泪又流下来,这次她没擦。
陈默转身走向自己房间。关门前,他停了一下。
“饭我自己热。”他说,“你别怕。”
门关上。他背靠着门板,听着外面传来压抑的、极其细微的啜泣声,像动物受伤后的呜咽。
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
通讯录里,手指停在“周宇航”的名字上。
按了下去。
---
18:30 镇图书馆角落
最里侧靠窗的位置,被书架半包围着,形成一个隐秘的孤岛。
许晓雯坐在这里。铅笔握在手里,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没落下。
她不用转头,就能听见隔壁书架后,两个老师压低的交谈声。
“林秋那孩子可惜了……成绩多好。”女老师的声音,带着叹息。
“唉,她妈也是……”男老师声音更小,“那种情况,孩子心理能没阴影吗?”
“听说镇政府那边定调了,学习压力……”
“也只能这么说了。不然还能怎么说?”
许晓雯的手指,一点点绷紧。
铅笔的木质笔杆,在她指腹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的另一只手,缓缓移到桌面上那本厚重的《现代汉语词典》上。深蓝色的封面,边缘已经磨得发白。
指尖抚过书脊,像在确认什么。
三个月前,也是这个位置。林秋坐在对面,把词典推过来。
翻开到第347页。词条:静默。
林秋用铅笔,在“沉默”的释义旁,轻轻点了一个小点。小到几乎看不见。
然后她抬头,看着许晓雯,极轻地点了下头。
那是开始。
许晓雯现在翻开词典。动作很轻,像在翻开一本易碎的经文。
第147页。词条:耻辱。
页面夹着一根长发。黑色的,细软的,属于林秋。
第433页。词条:真相。
页边空白处,用极淡的HB铅笔写着两个字母:DZ。字迹工整,是林秋的笔迹。
第589页。词条:坟墓。
这一页是空白的。但纸张的右下角,有反复抚摸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许晓雯看着那根长发。
她小心地、用指尖将它拈起,对着窗外的光。发丝在暮色里泛着微弱的光泽。
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旧铁盒——装过薄荷糖的那种。打开,里面已经有一些细小的东西:一片干枯的银杏叶、一颗褪色的玻璃珠、一张折成方块的糖纸。
她把那根长发放进去。
合上铁盒,咔哒一声。
她重新看向窗外。镇政府大楼的轮廓在渐暗的天色里,像一块巨大的墓碑。
手机在词典旁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她那台老旧的、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手机。
收件箱。新信息。
她点开,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然后打字。
收件人:周宇航。
内容:在吗?
发送。
---
19:00 极速网吧包厢
烟雾从门缝钻进来。周宇航戴着降噪耳机,但隔不住隔壁打游戏的吼叫。
三块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左屏,代码像瀑布一样滚动。中屏,一个全英文的论坛界面,标题是自动翻译的中文:
【内陆小镇的“兄弟会”:权力、性和沉默的村庄】
发帖时间:5月10日。四天前。
内容很模糊,没地名,没人名,只提到“学校”、“镇政府”、“陪读妈妈”、“共享资源”这些关键词。回帖只有12条,大多在质疑或求证据。
周宇航盯着发帖者的ID:SilentObserver_114。
他正在追踪IP。命令行里代码飞滚。
“跳板服务器……俄罗斯……再转到……巴西。”他低声自语,眉头紧锁,“职业级掩护。”
切换程序。开始做语言模式分析——把发帖者的用词习惯、语法结构,跟他爬取到的本地几个关键人物的网络痕迹(论坛发言、微博、甚至购物评论)做比对。
进度条缓慢爬升。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陈默。
周宇航瞥了一眼,手指在触摸板上悬停一秒,还是接了起来。
“说。”
他听着,目光没离开屏幕。但屏幕上代码滚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确定?”
他听了一会儿,嘴唇抿成一条线。中屏的光映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点。
“知道了。”他说,“我查点东西。”
停顿。
“老地方?明天吧。”
挂断。
他立刻在右屏——原本开着本地新闻网页,标题是“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旁边,新开了一个搜索窗口。
输入:清河镇林秋。
回车。
搜索结果寥寥。几条本地论坛的帖子,标题带着“震惊”“惋惜”,点进去,内容正在被快速删除。
【该帖已被管理员删除】
【抱歉,您访问的内容不存在】
周宇航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快出残影。他写了一个简单的爬虫脚本,开始抓取和备份所有还能访问到的相关提及。
手机又震。短信。
许晓雯:在吗?
他瞥了一眼,没立刻回。目光回到中屏的匿名帖上。
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动手了。清除中屏的追踪痕迹,退出论坛,关闭所有标签页。打开命令行,输入清除临时文件和浏览历史的指令。动作熟练得像呼吸。
最后,他看向手机。
回短信。
在查。
两个字。发送。
然后他关掉所有屏幕。包厢陷入昏暗。
他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耳机里传来单调的环境音效,是他自己设置的——白噪音,用来隔绝世界。
但有些东西,隔绝不了。
---
18:15 镇政府后院
石小军蹲在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鞋带散开。他在系鞋带。
系得很慢。
眼睛的余光,斜盯着前方一楼那扇窗户。接待室的窗户。窗帘没拉严,留着一掌宽的缝隙。
他能看见里面两个人的侧脸。
张启明。和王秀兰。
石小军屏住呼吸。助听器调到了“聚焦模式”,尽可能过滤掉风声、远处的车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的嘴唇上。
张启明在说话。表情看起来很“沉痛”,眉头皱着,身体前倾。
石小军盯紧他的嘴。
口型是:“秀兰姐,节哀……秋秋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痛心。”
王秀兰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看不清口型。
张启明又说,身体更往前倾了一点,语气看起来更“恳切”。
口型:“为了秋秋的名声,也为了你以后的生活……有些话,就让它过去吧。”
停顿。
“闹开了,对孩子名声不好,对你也不好。”
又停顿,嘴唇动作更清晰。
“镇上的人,嘴巴杂……”
王秀兰这时猛地抬起头。
石小军看清了她的口型,很慢,很清楚:“我女儿……怎么死的?”
张启明顿住了。大概一两秒。
然后他恢复了一种更“正式”的口型,身体也往后靠回沙发背。
“初步判断,是心理问题导致的意外。学习压力大。”
“学校有责任,我们会严肃处理。”
石小军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看见张启明说话时,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敲着。节奏很快。
他看见王秀兰的手,死死抓着那个旧帆布包的背带。抓得太紧,带子深陷进手掌里,布料绷得快要断掉。
然后王秀兰不再看张启明了。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眼神空洞。像里面什么也没有。
石小军知道,谈话结束了。
他悄悄起身,弯着腰,像猫一样从冬青丛后溜走。脚步轻得没有声音。
走到街角,他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画地图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
用铅笔,记下刚才“听”到的话。
重点是那句:“为了秋秋的名声……有些话,就让它过去吧。”
写完,他看着这行字。
然后在本子边缘,画了一个小小的、扭曲的嘴巴,上面打了一个叉。
合上本子。回家。
---
21:55 各自所在
陈默在自己房间。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台灯的光晕。他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片金属碎片——从他父亲陈大勇留下的地质锤上掉下来的,边缘锋利。
他用指腹摩挲着锋口,一遍又一遍。
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下。
许晓雯在家。书桌前,词典摊开着,还是第589页,“坟墓”那一页。她没在看。手指在词典纸页上轻轻划过,像在摸盲文。
她的旧手机放在词典旁,屏幕暗着。
周宇航在回家的路上。一条暗巷,路灯坏了一盏,光线昏暗。他把手机拿在手里,拇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解锁又锁上。
耳朵里塞着耳机,但没放音乐。
三个人。三个地方。
一片寂静。
---
21:58
震动。
几乎在同一秒。
陈默桌上的手机、许晓雯词典旁的手机、周宇航手里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
不是电话。不是短信。
是邮件提示。
发件人:aleaf_falls_quietly@t********.onion
时间:2023-05-14 21:58:03
标题:秋叶
预览:[本邮件内容已加密]
---
解密提示:钥匙在你们各自知道的地方。
三天内,破解它。
---
陈默猛地抓起手机,瞳孔收缩。屏幕的光映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许晓雯的手指停在词典页面上。她看着那两个字——“秋叶”。林秋的秋。她指尖微颤,轻轻拂过屏幕上的标题。
周宇航停下脚步。巷子很暗,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睛。他拇指飞快操作,调出邮件头信息,试图解析发件地址。几秒后,他低语:“……Tor网络。专业级加密。”
三块屏幕。三个不同的地方。
亮着同样的标题。
秋叶。
夜色如墨,但这三个光点,仿佛在黑暗中构成了一个无形的、沉默的三角。
陈默盯着屏幕,呼吸放缓。
然后,他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一秒。
按了下去。
点开邮件。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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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废弃的教堂钟楼,下午四点。三个人,三把“钥匙”。林秋留下的第一个指令,将揭晓。而黑暗中的眼睛,是否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异常的“光点”?
作者的话:锤子碎了又粘合,密写在柠檬汁里显形,心跳协议在凌晨两点准时激活——当四个孩子在黎明前的河滩说出那句暗号,他们粘合的不是武器,是决心;写下的不是文字,是誓言;接收的不是邮件,是遗志。静默审判,从第一个黎明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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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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