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密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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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密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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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周宇航深陷的眼窝。
他坐在极速网吧楼上的“洞穴”里——一个用储物间改造的卧室。墙壁贴着锡纸，为了防信号干扰，也为了在冬天留住一点可怜的热气。三块屏幕在黑暗中亮着，风扇低沉嗡鸣，空气里泡面、电子元件和旧书的味道混在一起。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onion后缀的链接像一道上了三重锁的门。他已经试了十七分钟。
林秋的生日，不对。学号，不对。名字拼音加生日，不对。
“你不会用那么简单的东西……”周宇航啃着指甲，喃喃自语。
他盯着发件时间：5月14日，14:25。坠楼前五分钟。
又看收件时间设定：她死后24小时自动发送。
“母亲节……坠楼日……关联密码？”
一个念头闪过。
他停住，手指悬在键盘上。屏保是一行跳动的代码，绿色的光在脸上流动。
然后他动了。
0514——母亲节日期。
+
1023——林秋生日。
回车。
屏幕闪烁了一下。
没有烟花，没有特效。只是一封邮件安静地展开了，像一朵在深夜绽放的、无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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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邮件内容很简单。
一张手绘地图，线条干净，坚定得像用尺子比过。镇西，废弃教堂，钟楼被重点圈出。比例精确，连旁边那棵歪脖子榆树的倾斜角度都画出来了。
附言只有两行：
秋叶已落，静默审判开始。
取第一份证据，验证我真伪。
——LQ
周宇航的呼吸停了一拍。
他看见邮件底部有个小小的倒计时：00:01:23，还有一行小字：阅后即焚。
二十三秒。
他几乎是本能地行动。
左手抓起放在旁边的手机——一台刷了定制系统、无法追踪的旧型号。右手鼠标疾点。
截屏。录屏。保存到本地加密分区。同步上传到三个不同的海外云端，密钥是他用随机数生成器编的十二位乱码。
十八秒。
倒计时跳到00:00:05。
他打开一个加密通讯应用。黑色的界面，白色的字。创建群组，命名404。拉人。
陈默的号码，昨天通话时他顺手存了。
许晓雯的虚拟号，藏在林秋和许晓雯共用的那本《现代汉语词典》的密语系统里——他上周破解了她们的初级加密，只是没告诉任何人。
三秒。
群组建立。
他把地图截图甩进去，敲字：
邮件已破。来源可信度待验证。坐标：镇西废弃教堂。发信人：LQ。
发送。
屏幕上的邮件窗口，就在这一秒，像被橡皮擦抹去一样，从上到下，像素逐行消失。
最后剩下一片纯黑。
倒计时归零：00:00:00。
焚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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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陈默在阁楼上。
手机震动时，他正在擦那个旧沙袋。拳头留下的凹陷已经洗不掉了，渗进帆布里，变成深褐色的汗渍和血渍。
他抓起手机。
陌生的黑色应用，陌生的群名，一张地图，一行字。
他盯着看了十秒。
？？？什么东西？周宇航你真破开了？
打字很快，带着他打架时的狠劲。
那地方晚上闹鬼。
发送。
他等回复。阁楼很矮，他得弯着腰。窗户外是小镇的夜，零星几点灯光，大部分是麻将馆和烧烤摊。远处镇政府大楼黑着，只有门口一盏惨白的长明灯。
手机又震。
地图为真。邮件有自毁程序，已物理备份。技术层面，来源是LQ生前设定概率>85%。
概率。备份。技术层面。
陈默不喜欢这些词。他喜欢确定的东西：拳头的触感，对手倒下的声音，母亲晚上锁门时那声轻微的“咔哒”。
但他记得林秋的眼睛。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学校后墙。她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打这个号。”她说，“不是我打给你，是别人用这个号联系你，才可信。”
“你会出什么事？”他问。
林秋没回答。她看着远处镇政府新贴的瓷砖，在夕阳下反着刺眼的光。
“陈默，”她说，声音很轻，“如果我死了，一定不是我自己想死。”
那句话现在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脑子里。
手机又震。这次不是周宇航。
是一张照片。
许晓雯发的。
一个打开的铁盒，里面铺着紫色绒布。绒布上，躺着一根黑色的长发，很长，很直。旁边有张纸条小标签，字迹清秀：
给晓雯，头发为信。
——秋
照片下面，许晓雯打了一行字：
她说过，以此为准。
我信。
陈默盯着那根头发。他想起林秋总是扎着马尾，跑步的时候头发在脑后甩动，像一面黑色的旗。
他手指按在屏幕上。
沉默了一分钟。
然后打字：
怎么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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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周宇航看着群里的对话像代码一样滚动。
许晓雯的照片是一个强信号——情感验证，比任何密码都有效。
陈默的回应是另一个信号——行动派，不废话。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光在镜片上反出两个白点。
需要实地验证。地图标记点需物理检索。风险：未知，可能被监视。
他刻意用了“检索”这个词。把这件事框定在技术行动的范畴里，能让他保持冷静。
陈默秒回：
我去。我熟悉那一片。时间？
许晓雯也回复了。她发来一张局部放大的地图截图，上面用红色的圈标出一个细微的十字星标记，画在钟楼外墙的某个位置。
我也去。我看得懂她画的标记。
（这是我们的暗号，意思是“安全，可进入”。）
周宇航皱了皱眉。两个人去，风险乘二。但许晓雯的解读是关键信息——林秋在地图里埋了只有她们懂的暗语。
他调出教堂区域的公共监控地图。几个红点，都是交通路口的老旧摄像头，其中两个常年损坏。剩下一个……他敲了几行命令，接入镇上那个脆弱的安防系统后台。
找到了。教堂正门斜对面，便利店门口，有一个治安摄像头。
他写了个简单的脚本。
我可以暂时屏蔽那个区域的公共监控（如果还有电）。但身体风险我无法覆盖。
行动需要计划。
陈默：
明晚。凌晨一点。人最少。
许晓雯：
我同意。
周宇航看着屏幕。三行字，三个人的命运被绑在一起。他想起自己写过的那些游戏脚本，NPC组队，接任务，打怪。
但这不是游戏。
死了，不能读档。
他深吸一口气，打字：
地点：教堂废墟正门残柱下。
时间：5月16日，凌晨1:00。
行动代号：“取钥”。
规则：任何一人未到或发出预警（我会设一个紧急暗号），行动取消。
暗号是：“今夜无月”。如果安全，回复：“星光明亮”。如果危险，回复：“起风了”。
发送。
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几乎是同时。
陈默：收到。
许晓雯：收到。
周宇航关掉了群聊窗口。
他看着自己电脑后台，一个监控脚本正在运行。屏幕上滚动着本地网络中对“林秋”“坠楼”“镇政府”等关键词的异常访问记录。几个IP地址反复出现，其中一个的物理位置，指向镇政府大楼。
他标记了那个IP。
然后，他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U盘，银色的，没有任何标识。把地图截图、群聊记录、IP日志，全部加密备份进去。
U盘插进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法拉第笼，能屏蔽一切无线信号。合上盖子，啪嗒一声轻响。
证据离线了。
安全了。
他才感觉到自己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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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陈默从阁楼角落拖出一个帆布包。
军绿色，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了毛边。包很沉，拉链有点卡。
他用力拉开。
里面没有书，没有衣服。只有几样东西：一副露指格斗手套，一卷医用绷带，一瓶碘伏，还有……一把锤子。
生锈的地质锤。
父亲陈大勇留下的。下井的人随身带这个，敲岩石，测硬度，也防身。
锤头锈成了深褐色，木柄被手汗浸得发黑，缠着厚厚的黑色电工胶布——缠了很多层，为了防滑，也为了握住时，能想起父亲手掌的温度。
陈默把锤子拿出来。
很沉。比拳头的力更集中，更冰冷。
他用一块油布，开始擦拭锤头。锈迹很难擦，但他擦得很慢，很仔细。从锤面到锤尖，再到那个用来撬东西的楔形口。
油布摩擦铁锈，发出沙沙的声音。
阁楼窗外，小镇的夜更深了。麻将声零星响起，又渐渐消散。偶尔有摩托车轰鸣而过，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他擦了很久。
直到锤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勉强泛起一层黯淡的金属光泽。
然后他握住锤柄。
胶布的触感粗糙，扎实。他挥了挥，空劈。破风声很轻，但力道沉。
够用了。
他把锤子放回帆布包，拉好拉链。
包放在床边，伸手就能够到。
他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木头的纹路。
凌晨一点。
教堂。
取钥。
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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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许晓雯蹲在书桌下。
这是她的“安全屋”——书桌和墙的夹角，她用毯子从桌沿垂下来，罩出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面只有一个充电小夜灯，暖黄色的光，还有那个铁盒。
她打开铁盒。
紫色绒布，那根长发。旁边还有别的东西：一片干枯的银杏叶，一张折成方块的糖纸，一枚生锈的钥匙扣。
都是林秋给的。
每一件，都有一个故事。
她拿出密写本——一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横线作业本。翻开新的一页。
用一支特殊的笔，笔芯里装的是柠檬汁兑水。在纸上写字，干了就看不见。需要时用吹风机热风烘烤，字迹会变成淡褐色显形。
她画。
先画一台电脑，方方的屏幕，旁边画个波浪表示信号。
再画一把锤子，很简单，一个长方形加一个三角形。
然后画一支笔，笔尖细细的。
三个简笔画，排成一排。
她在它们下面画了一条虚线，虚线指向另一幅画：一座尖顶的教堂，钟楼高耸，旁边一棵歪脖子树。
画完了。
她在页脚，用正常的笔写下日期：5.15。
再写两个字：取钥。
停笔。
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夜灯的光暖暖地照在脸上。
她想起最后一次和林秋在图书馆角落。
林秋在词典里夹纸条，用铅笔轻轻点着一个词条：“你看这个词，缄默。释义是‘闭口不说话’。”
许晓雯点头。
林秋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沉默，有时候是最大的声音。”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沉默发出声音。”
许晓雯当时没完全懂。
现在，她好像懂了一点。
她吹灭小夜灯。
在黑暗里，把铁盒紧紧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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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镇政府，三楼。
张启明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窗帘拉得很严，一丝光也透不出去。只有桌上一盏台灯，昏黄的光圈罩住红木桌面的一小块。
烟灰缸满了。烟头堆成小山，有的还冒着最后的青烟。
他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喉结。
桌上摊着一叠打印纸。
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一页，两页，十几页。时间跨度两年，群名“兄弟连”，头像和昵称都是熟悉的。
他抽出一支烟，点燃。
没抽，只是夹在指间，看着烟丝慢慢燃烧，变成一截灰白的烟灰。
然后他拿起那叠纸。
一页，一页，翻过去。
手指在某个地方停住。那是一张照片的缩略图，背景是宾馆房间，女人的背影，长发披散。
他盯着看了几秒。
眼神很空。
然后他把这页纸抽出来，对折，再对折。剩下的，整整齐齐码好。
起身，从文件柜后面拿出一个铁皮桶，旧的，以前用来装复印纸。
把折好的那页纸扔进去。
再拿起打火机。
咔哒。
火苗窜起来，舔上纸边。卷曲，变黑，化成灰烬，边缘闪着暗红色的光。
火光照亮他的脸。
眼下有很深的阴影，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像某种活物。
他一页一页地烧。
不紧不慢。每烧完一页，等火焰快熄了，再扔进去一页。
纸张燃烧的气味弥漫开来，混合着烟味，有点呛人。
他烧得很仔细。
直到最后一页纸也变成灰烬，蜷缩在桶底，只剩一点零星的火星。
他拿起茶杯——已经凉透的茶水，碧螺春泡了三泡，颜色淡了。
浇下去。
滋啦——
白汽窜起，带着焦糊味。
火星灭了。
桶里只剩一团湿漉漉、黑乎乎的纸浆。
他静静看了几秒。
然后放下茶杯，坐回椅子，靠进椅背。
台灯的光从他头顶照下来，在脸上投出深深的阴影。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手腕上的表，时针指向十一点。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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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周宇航的屏幕上，那个监控脚本还在运行。
一条新的日志跳出来：
[23:05:47] 异常访问：IP 192.168.1.101 频繁查询关键词“聊天记录备份方法”“数据彻底删除”。物理定位：镇政府大楼，3楼东侧。
他标记了这个时间点。
然后，他打开另一个窗口，输入一行命令。
这是在教堂区域那个治安摄像头上植入的休眠指令。生效时间：5月16日，00:30 至 02:30。
指令发送。
[指令执行成功。设备将在设定时间段内进入循环播放旧录像状态。]
他关掉所有窗口。
房间里只剩下风扇的低鸣，和机箱里硬盘运转的轻微咔嗒声。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累了。
但他还是点开了那个加密群组。最后三条消息还停留在那里：
陈默：收到。
许晓雯：收到。
他自己的：今夜无月。明日凌晨，星光明亮否？静候。
没有回复。
也不需要回复。
他关掉电脑。
屏幕熄灭的瞬间，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路由器上的指示灯，一点幽幽的绿光，在墙角闪烁。
像一只眼睛。
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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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完）
下章预告：第5章《教堂钟声》
时间：5月16日，凌晨0:40 - 2:30
核心事件：三人首次线下汇合，进入废弃教堂钟楼，获取林秋遗留的第一个证据包。
悬念：钟楼里等待他们的，除了证据，还有林秋留下的第一个问题……
“在蛛网和尘埃中，他们触到了她冰冷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密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