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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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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伴随着倾斜而下的山洪，在这片山区荡起震人心魄的轰响，直震得耳膜发疼，心绪不宁。
炭治郎回头看了看他们来的方向，正如女主人的判断，村子所在处是高地，山洪冲垮了上山的小路，却又顺着溪流的方向绕开村舍，并入中川，最终流向东京湾。
这本是一场被上天宽恕的祸事，受害的或许只有下游村民们劳苦耕作的田地，还有承受无妄之灾的鬼杀队队员们。
无惨低咳了几声，斗笠已经被渗下的雨水打湿，衣服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的体温本来就低，再被雨水一浸，整个人都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鼻腔的痒意慢慢变成刺骨的疼痛，一眨眼，泪珠就顺着鼻梁滑了下来，汇入雨水之中。
无惨站起身来，哑声道：“走吧。”
雨水中，他的脸是冰凉的，手指尖一丝血色也不见，无惨被生理性流出的眼泪搞得很烦躁，抬起手想抹去，却被炭治郎一把拉住了。
炭治郎扣住无惨的左手，用力把自己发麻的身体拽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没有放开，而是握得更紧，仿佛是要把手指掐进无惨的掌心。
“无惨，够了。”炭治郎沉声道，眉头皱得死紧，“我们借着这场山洪逃走就行了，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无惨被炭治郎紧握的手指一颤，他敏锐地捕捉到炭治郎口中的“我们”，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泛起一股不明不白的情绪。
无惨侧头看了炭治郎一眼。大雨倾盆而下，整个山林都被飓风吹得摇摇欲坠，而他身旁的少年却站得笔直，眼神比伫立山巅的巨石更加坚毅。
是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该明白，身边的人从来不是柔弱的菟丝子，而是悬崖上的屹屹青松，受风雨而不倒，在炎夏中寄凉。
炭治郎的实力还远远不足以威胁无惨，但无惨却在此时产生了危机感。
这个少年诚实得要命，他的一言一行都出自本心，相比起修习呼吸法的深浅，这才是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资本。所有人，不论是鬼杀队的队友，或是被迫和他捆绑在一起的鬼王，终究都会领悟一件事——炭治郎是值得信任的。
他的眼神、他的言行、他下意识透露出来的细微感情，都让人无条件信服，让人觉得在他的面前，或许有那么片刻时间的软弱也无妨。
这是，多么危险的温柔。
无惨淡淡地收回视线，他召出荆棘将炭治郎和他相握的手捆在一起，拨开遮挡的树叶向前走去。
炭治郎见他直直去向鬼杀队的包围圈，心里焦急，不住在无惨身后低声劝，劝到最后急起来，几乎要放声大骂。
炭治郎从小家教很好，骂也骂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无惨听着他口中的“无情小人”，只觉得好笑。
一千年来，更难听的话无惨早已听了个遍，渐渐的，就连关乎生死的执念，他也变得和常人不同。
于是他不适地低喘两声，对炭治郎道：“炭治郎，你觉得这场山洪和我有关吗？”
炭治郎愣了愣，回答不是。
无惨又接着道：“那你认为是我安排了鬼杀队的人，在今晚上山吗？”
炭治郎不语，无惨却已看透他的想法，低笑一声，话语中伴随着沉闷的咳嗽：“山洪是天灾，但连日大雨，也是避无可避的定数。鬼杀队的人在今晚到来，是他们的定数，而在今晚遇到山洪，便是他们的天灾。”
“生生死死，不过是无数种偶然下的定然，我杀他们，你又为何不能看做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天灾呢？”
无惨说完，炭治郎一时语塞，他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只能憋出一句：“你这是满嘴歪理！”
无惨没恼，只是笑了笑。
炭治郎思索一阵，补充道：“既然你说生死都是天命，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在一千年前就去……嗯，迎接你的天灾？”
炭治郎本来想说“死”这个字，但还未说出口，就心头一跳，下意识换了种温和的说法。
无惨听出他的停顿，有些惊讶地斜眼瞟他，随后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活下去才需要不顾一切，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只要能活下去，什么正义、秩序，对我而言，不过都是空口白话，至于他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无惨不屑地笑了一声。
“究其根本，人出生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吗？”
大雨之中，水滴犹如瀑布般从天空一泻而下，遮在炭治郎的双耳，让他几乎听不真切。
他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全身的血冷得硬了，反倒给了他一些挣扎的力气。
无惨为了稳妥，用荆棘捆住了炭治郎的腰胸，连带着他的日轮刀也埋在荆棘枝条之下，他们静静地站在阴影中，左侧是奔流滔天的河流，前方隐约出现脚步声，有人影在往他们所在的地方逼近。
炭治郎侧目，身旁的无惨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面对敌人，炭治郎却并未在他眼中看到丝毫的贪婪与战栗，血红色的细长瞳孔中，唯一有的，只是冷漠。
这就是无惨，对敌人的生死冷漠，对自己的得失也冷漠，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却还要活着，还要执著地活在空无一物的时间线中。
鬼杀队的人渐渐近了，炭治郎能听到无惨放缓的呼吸声，他突然有一种冲动。
他想，反正都要死了，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是不是能将两人的距离再缩短一些，再走得离无惨更近一些呢？
于是他便也这么做了。
寒冷的雨夜，全副注意力放在前方的无惨突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一个恍惚，随即被炭治郎猛地扑倒，滚落在汹涌骇人的山洪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