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炼天诀》洋念

2、夜杀

　　“苏烬？！”
　　守在左侧的黑衣人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另外两人也猛地转身。刻画锁灵咒的那人手指一颤，紫黑色的光芒差点溃散。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杀机同时爆发。
　　不需要再问了。
　　一个本该死在刑堂、扔去乱葬岗喂狗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这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而变数，必须清除。
　　“杀！”
　　左侧的黑衣人最先动。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贴近，手中的短刃无声无息刺向苏烬咽喉。刀刃上涂抹了墨绿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后天七重。
　　苏烬一眼就判断出对方的修为。放在三天前，这一击足以让他手忙脚乱，甚至可能重伤。
　　但现在？
　　他侧身。
　　动作幅度很小，只是肩膀微微向后一让。短刃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刃锋带起的风刮得皮肤生疼。但也就是这样了。
　　黑衣人一击落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短刃横削，直奔苏烬的颈侧。
　　这次苏烬没有躲。
　　他抬起右手。
　　动作看起来很慢，慢到黑衣人都能看清他抬手的每一个细节——屈指、握拳、小臂绷紧。然后，那只拳头，毫无花哨地砸在了短刃的侧面。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黑衣人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短刃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着，最后“噗”的一声钉入院墙，刀身没入大半。
　　而苏烬的拳头，去势不减。
　　砰！
　　结结实实砸在黑衣人胸口。
　　那一瞬间，黑衣人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不是一根两根，而是整片胸骨像被巨锤砸中的瓦片一样，寸寸崩裂。破碎的骨茬刺穿内脏，鲜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他甚至来不及惨叫。
　　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撞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又软软滑落。树身剧烈摇晃，枯叶簌簌落下。
　　落地时，黑衣人已经没了声息。
　　眼睛还睁着，里面凝固着死前的惊骇与不解——他至死都没想明白，一个后天三重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从交手到结束，不过两个呼吸。
　　另外两个黑衣人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但常年刀口舔血的经历让他们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放弃目标，联手对敌。
　　“一起上！”
　　右侧的黑衣人低吼一声，短刃出鞘，脚下步法诡异，身影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同时扑向苏烬。这是他的成名绝技“幻影三杀”，虚虚实实，一旦被迷惑，下一秒就是致命一击。
　　而那个刻画锁灵咒的黑衣人，此刻也完成了最后一笔。他收回手指，指尖的紫黑色光芒骤然收敛，全部没入房门之中。
　　禁制成。
　　然后他转身，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空气中，阴冷的灵力开始汇聚，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根半透明的黑色长钉。
　　“噬魂钉！”他低喝一声，右手猛地推出。
　　黑色长钉破空而来，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针对灵魂的恶毒气息。这是专门攻击神魂的歹毒术法，一旦被击中，轻则神魂受创变成白痴，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两人配合默契。
　　一个正面强攻迷惑，一个暗处施法绝杀。
　　换成任何一个后天境修士，面对这种局面，都是必死之局。
　　苏烬站在原地，没动。
　　他看着迎面扑来的三道幻影，眼中幽蓝的火光一闪而逝。
　　然后，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嗡——
　　丹田里的混沌炉影，猛地一震。
　　炉口方向，爆发出恐怖的吸力。
　　不是针对灵气，也不是针对实体。
　　而是针对……“能量”。
　　那三道扑来的幻影，最先受到影响。支撑幻影的灵力瞬间溃散，三道身影像泡沫一样破碎，露出中间那个满脸惊愕的本体。
　　而紧随其后的噬魂钉，更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黑色长钉在空中剧烈颤抖，发出刺耳的尖啸，钉身上的黑气被强行剥离，化作一缕缕精纯的魂力，被吸入苏烬掌心。
　　失去魂力支撑，噬魂钉寸寸碎裂，最终化作虚无。
　　“什么？！”
　　施展噬魂钉的黑衣人瞳孔骤缩。
　　他的术法，被破了。
　　不是被抵挡，也不是被击溃，而是被……“吃”掉了。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全力打出的一击，不是打在敌人身上，而是打进了某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连一点涟漪都没泛起。
　　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压倒了一切。
　　“撤！”
　　他当机立断，转身就要翻墙逃走。
　　但已经晚了。
　　苏烬动了。
　　他没有去追那个逃跑的，而是先一步出现在正面那个黑衣人面前。对方还沉浸在幻影被破的震惊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苏烬扣住了喉咙。
　　“谁派你们来的？”苏烬问，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我……我不知道……”黑衣人艰难地挣扎，双手抓住苏烬的手腕，试图掰开，但那五指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我们只是……收钱办事……”
　　“收谁的钱？”
　　“是……是……”
　　黑衣人眼中闪过挣扎，但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是大长老！苏振海！他出三千灵石，让我们把苏灵儿绑走，送到城外的黑风寨！”
　　话音落下，他感觉到扣在喉咙上的手指松了一分。
　　但下一秒——
　　咔嚓。
　　喉骨碎裂。
　　黑衣人眼睛猛地瞪大，嘴里涌出血沫，身体软软倒地。
　　苏烬松开手，甚至没多看尸体一眼，转身看向院墙的方向。
　　那个施展噬魂钉的黑衣人，此刻已经翻上了墙头，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他没有去追。
　　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个方向，五指虚握。
　　嗡！
　　这一次，混沌炉的吞噬之力全开。
　　墙头的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不受控制地从毛孔里向外逸散。不，不是逸散，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抽离！
　　灵力、血气、甚至刚刚凝聚起来准备逃遁的魂力……所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而去。
　　“不……”
　　他发出绝望的低吼，双手死死抓住墙头，试图稳住身体。
　　但无济于事。
　　短短三个呼吸，他体内的力量被抽走了七成。四肢无力，眼前发黑，连维持身形都做不到，手指一松，从墙头摔落下来。
　　砰。
　　摔在院内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想爬起来，想逃跑，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烬一步步走过来，停在他面前。
　　月光下，少年的脸苍白而平静。
　　“你比你的同伴有价值。”苏烬蹲下身，看着黑衣人惊恐的眼睛，“噬魂钉，魔道术法。苏振海一个凡俗世家的大长老，从哪里认识的魔道修士？”
　　黑衣人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说出来，给你个痛快。”苏烬补充道，“否则，我会用你刚才想对我妹妹做的事，十倍还在你身上。”
　　他说话时，掌心腾起一缕幽蓝火苗。
　　火苗很弱，却在黑衣人眼中映出最深的恐惧——那火焰里，有某种东西，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我……我说……”黑衣人崩溃了，“不是苏振海……是黑风寨的寨主……他是‘阴煞宗’的外门弟子……他让我们来绑人……说苏灵儿的‘太阴灵体’……是上好的炉鼎……”
　　太阴灵体。
　　炉鼎。
　　这两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苏烬的心脏。
　　他明白了。
　　难怪苏振海要对他下杀手，难怪连灵儿都不放过——太阴灵体，千年难遇的特殊体质，若是被魔道修士得到，采补之后修为能暴涨一个大境界。而苏振海，一定是和那个黑风寨寨主做了交易，用灵儿，换取某种利益。
　　比如……突破涅槃境的机缘。
　　比如……阴煞宗的庇护。
　　“很好。”苏烬点点头。
　　然后，他一掌按在黑衣人额头。
　　幽蓝火焰没入对方眉心。
　　这一次，混沌炉吞噬的不是灵力，而是记忆。狂暴的魂力涌入黑衣人的识海，蛮横地撕开一切防御，掠夺所有有价值的信息——
　　黑风寨的位置、寨主的修为(灵台境三重)、寨内布置、阴煞宗的一些情报……
　　以及，最关键的:三天后，子时，苏振海会亲自将灵儿送出城，在黑风岭外的破庙交接。
　　信息获取完毕。
　　苏烬收回手。
　　黑衣人眼神涣散，口吐白沫，身体抽搐几下后，不再动弹。他的识海被彻底摧毁，就算不死，也成了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苏烬站起身，没再管他。
　　他走到房门前，伸手按在那片刚刚被刻下锁灵咒的区域。
　　心念一动。
　　掌心的幽蓝火焰渗入门板，火焰所过之处，紫黑色的咒文像遇到烈阳的冰雪一样迅速消融。短短三息，锁灵咒被彻底抹除。
　　然后，他推开门。
　　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
　　苏灵儿蜷缩在床角，双手抱着膝盖，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
　　但在看清来人时，那些惊恐瞬间化作难以置信，然后是狂喜，最后是止不住的泪水。
　　“哥……哥哥？”
　　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苏烬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嗯，是我。”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苏灵儿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冰凉，还在颤抖，“他们都说……都说你被大长老……”
　　“我没死。”苏烬打断她，声音放得很轻，“不仅没死，还因祸得福，修为恢复了。”
　　他顿了顿，看着妹妹的眼睛:“灵儿，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很危险，必须马上离开苏家。”
　　苏灵儿用力点头，眼泪还在往下掉，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我信哥哥。”
　　“好。”苏烬站起身，快速扫视房间，“收拾东西，只带最重要的，半刻钟后我们走。”
　　苏灵儿抹了把眼泪，跳下床，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女孩家的琐碎物品，还有一个小布包。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沓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不多，只有五百两。”她低声说，“哥哥你的东西，都被他们收走了……”
　　“够了。”苏烬接过布包，将银票塞进怀里，碎银子留给妹妹应急。
　　他自己的东西，早在刑堂上就被搜刮一空。不过没关系，有些账，以后可以慢慢算。
　　苏灵儿又拿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披上，然后看向苏烬:“哥哥，我们去哪儿？”
　　“出城。”苏烬说，“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向外看了看。
　　院子里，三具尸体静静地躺着。血已经流了一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远处，苏家府邸深处，隐约能听见巡夜护卫的脚步声。
　　时间不多了。
　　一旦被人发现这里的尸体，整个苏家都会炸开锅。到时候想走，就难了。
　　“灵儿，跟紧我。”苏烬转身，朝妹妹伸出手。
　　苏灵儿抓住他的手，手指冰凉，却握得很紧。
　　两人走出房门。
　　经过院中时，苏灵儿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又白了一分，但她咬着嘴唇，没出声，只是更紧地抓住了哥哥的手。
　　苏烬没有走院门。
　　他带着妹妹绕到后院墙下，这里相对隐蔽。墙高三丈，表面光滑，没有借力点。
　　“灵儿，抱紧我。”苏烬低声道。
　　苏灵儿依言搂住他的脖子。
　　苏烬深吸一口气，灵力运转，脚下用力一蹬。
　　身体腾空而起。
　　抱着一个人，他的速度慢了一些，但依旧轻灵。脚尖在墙面上连续点踏，借力而上，几个起落就翻过了墙头。
　　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连着后街。
　　落地后，苏烬没有停留，拉着妹妹，贴着墙根阴影，快速向东移动。
　　他的目标是东城门。
　　青云城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东城门离苏家最近，也最偏僻，守夜的护卫最少。现在是深夜子时，城门早已关闭，但他有办法出去。
　　半刻钟后，两人抵达东城门附近。
　　城门楼上有微弱的灯火，隐约能看见两个护卫靠在墙垛上打瞌睡。城门紧闭，厚重的门闩从里面锁死，两侧还有简单的防护阵法。
　　硬闯不现实。
　　但苏烬本就没打算硬闯。
　　他带着妹妹躲进街角一处废弃的柴房里，从怀里摸出那块暗金色的金属碎片。
　　碎片入手温润，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暗金色光泽。
　　“哥哥，这是……”苏灵儿好奇地问。
　　“一件……有用的东西。”苏烬没有解释太多。
　　他握着碎片，催动混沌炉。
　　炉影在丹田内缓缓旋转，一缕幽蓝的火焰顺着经脉流入碎片。碎片表面，暗金色的光泽骤然明亮了一分，然后，某种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
　　那股波动很微弱，却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波动扫过城门处的防护阵法时，那些阵法纹路竟微微扭曲，光芒黯淡了一瞬——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苏烬来说，足够了。
　　“走。”
　　他拉着妹妹，如同两道影子，从柴房窜出，贴着墙根掠向城门。
　　在距离城门还有三丈时，他猛地加速，一跃而起，单手在城门上借力，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三丈高的城墙。
　　落地时，已经在城外。
　　整个过程，快得连残影都没有留下。城门楼上的护卫甚至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靠在墙垛上，打着均匀的鼾声。
　　城外的荒野，月色更亮。
　　远处是连绵的山岭，近处是荒芜的田地。秋夜的风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深秋的寒意。
　　苏烬松开妹妹的手，回头看向身后那座沉睡的城池。
　　青云城。
　　苏家。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被称为天才，也在这里被背叛、被废掉、差点死去。
　　如今，他出来了。
　　带着一身秘密，一尊残炉，和一个必须保护的妹妹。
　　“哥哥……”苏灵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苏烬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山岭。
　　混沌炉在丹田内微微震颤，那种熟悉的、对某种东西的渴望再次传来。这一次，渴望的方向，指向东北方——黑风岭。
　　苏振海和黑风寨的交易，在三天后。
　　他还有时间。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先做一件事。
　　“先去一个地方。”苏烬说，声音在夜风里很轻，却很清晰，“取点东西。”
　　“什么东西？”
　　“一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