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晓映星月》》熹言芷

2、第 2 章

　　周星言被陆宇拽着拐过走廊拐角，陆宇才松开手，一脸贼兮兮地凑过来：“言哥，刚才那学妹是不是就是操场那个？你俩这都偶遇两次了，说没猫腻谁信啊。”

　　周星言睨了他一眼，没接话，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那里还残留着创可贴的软韧触感。他确实觉得那女孩眼熟，可巷口光线暗，操场人又多，实在记不清具体模样，只记得那双眼睛亮得很，像揣着两颗星星。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等在那儿的？”陆宇还在碎碎念，“不然哪能这么巧，风一吹作业本就掉你跟前儿了。”

　　“闭嘴。”周星言抬脚踹了踹他的鞋跟，“买水去，渴了。”

　　陆宇撇撇嘴，嘟囔着“没意思”，还是快步往小卖部跑。

　　周星言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高一的学生正排着队去食堂，蓝白相间的校服晃得人眼花。他的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没看到那个扎马尾的身影，心里竟莫名空了一下。

　　他掏出兜里的创可贴，阳光透过薄薄的塑料包装，把小兔子的影子投在掌心，软乎乎的。他想起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另一边，高一教学楼的走廊里，盛玥抱着作业本，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同桌唐佳从教室里跑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盛玥，发什么呆呢？快回教室，下节是数学课，老班要抽查预习呢。”

　　盛玥“啊”了一声，慌忙点点头，抱着作业本往教室走。路过栏杆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走廊拐角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周星言的影子。

　　她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脸颊却依旧滚烫。刚才他站在阳光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侧脸的轮廓锋利又干净，和初二那年巷子里那个清瘦的背影，一点点重合。

　　他还是没认出她。

　　盛玥低下头，看着作业本扉页上自己的名字，轻轻叹了口气，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没关系，她想，慢慢来，总会有机会的。

　　她把作业本放进桌肚，掏出语文课本，扉页上那句“独怜幽草涧边生”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她指尖划过字迹，心里悄悄埋下一个小小的念头。

　　放学铃响的时候，周星言正趴在桌上补觉。陆宇戳了戳他的胳膊：“言哥，走了走了，去吃巷口那家牛肉面，我请客。”

　　周星言揉了揉眼睛，刚站起身，就看见桌肚里的语文课本露了一角。他随手抽出来，那枚粉色的创可贴从书页间滑落，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愣了愣。

　　陆宇凑过来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还揣着呢？言哥，你不会真对那学妹上心了吧？”

　　周星言把创可贴重新夹进课本，没说话，抬脚往教室外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走廊的地砖上，和远处高一教学楼的方向，遥遥相望。

　　巷口的牛肉面馆蒸腾着热气，红油的香气混着葱花的清爽飘出老远。陆宇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扬声喊老板：“两碗招牌牛肉面，多加辣！”

　　周星言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被布料蹭得有点痒。他抬手挠了挠，目光却落在窗外——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蓝白校服晃成一片流动的云，他竟又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那个扎马尾的身影。

　　“言哥，发什么呆呢？”陆宇把刚端上来的面推到他面前，“快吃，这面凉了就没味儿了。”

　　周星言“嗯”了一声，拿起筷子挑了一撮面。辣油裹着劲道的面条滑进喉咙，热意瞬间漫遍全身，可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空落，却没被填满。

　　他想起那枚粉色的创可贴，想起女孩递医药箱时慌张的背影，想起走廊里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

　　“你说，高一哪个班的女生，喜欢用印着兔子的创可贴？”周星言突然开口。

　　陆宇正吸溜着面条，闻言差点呛到，他擦了擦嘴，一脸八卦：“哟，这就开始打听了？我帮你问问呗，不过你得告诉我，那学妹到底哪儿吸引你了？”

　　周星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面，耳根却悄悄泛红。

　　他才不是对她上心，只是觉得，那点笨拙的善意，有点像夏天傍晚的风，不凉，却能吹进人心里。

　　另一边，盛玥正和同桌唐佳走在回家的路上。书包里的作业本被她整理得整整齐齐，扉页上的“盛玥”两个字，似乎还残留着被他指尖触过的温度。

　　“盛玥，明天数学预习要查哪一页啊？”唐佳歪着头问。

　　盛玥回过神，翻了翻数学课本：“应该是第二十页，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

　　“啊，我还没看呢！”唐佳哀嚎一声，“晚上又得熬夜了。”

　　盛玥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却飘向了巷口的方向。那里是周星言离开的路，此刻空荡荡的，只有夕阳把墙影拉得老长。

　　她想起初二那年的夏天，想起巷子里他清瘦的背影，想起他丢下的那句“滚”。那时她躲在墙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

　　如今种子发了芽，长成了小心翼翼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宁文高中的校园里又热闹起来。周星言刚踏进校门，就被陆宇拽住了胳膊。

　　“言哥，有线索了！”陆宇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我问了高一的哥们儿，他们说有个叫盛玥的女生，书包里总装着印兔子的创可贴，而且……”

　　陆宇故意拖长了语调，看见周星言的眉头微微蹙起，才接着说：“而且她的语文课本扉页，抄着一句诗，叫‘独怜幽草涧边生’。”

　　周星言的脚步猛地顿住。

　　独怜幽草涧边生。

　　盛玥。

　　他想起走廊里那本被风吹落的作业本，想起扉页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两个字，想起女孩泛红的脸颊和慌张的眼神。

　　原来她叫盛玥。

　　周星言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没再听陆宇后面的话，抬脚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走。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暖融融的，像那枚粉色的创可贴，软乎乎地贴在心上。

　　而此刻的高一（3）班教室里，盛玥正低头整理着课本，完全没察觉到，走廊尽头，有一道目光，正越过熙攘的人群，落在她的发顶。

　　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她的马尾，也拂过少年藏在心底的，刚刚萌芽的悸动。

　　周星言的脚步顿在高一教学楼的走廊口，来往的学生嬉笑着擦肩而过，校服摩擦的窸窣声里，他一眼就看见了靠窗的位置——盛玥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陆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吹了声口哨，撞了撞他的胳膊：“行啊言哥，这就找着目标了？要不要我帮你去搭个话？”

　　周星言抬手拍开他的手，眉头皱了皱：“别瞎闹。”

　　话虽这么说，他的脚步却没挪开。他看着盛玥写完最后一个字，抬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又拿起课本轻轻扇着风，侧脸的轮廓柔和得不像话。

　　就在这时，唐佳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两根冰棍，递了一根给盛玥：“快吃快吃，刚买的，橘子味的，超甜！”

　　盛玥接过冰棍，指尖碰到冰凉的包装，忍不住弯起嘴角。她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小口，橘子的甜香漫开来，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正好撞上走廊外的周星言。

　　四目相对的瞬间，盛玥的动作猛地僵住，冰棍上的水滴落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她慌忙低下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手里的课本差点滑落在地。

　　唐佳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周星言时，眼睛瞬间亮了：“哇，盛玥，是那个高三的学长！就是你说的……”

　　“别说了！”盛玥急忙拽了拽唐佳的袖子，声音细若蚊蚋。

　　唐佳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害羞什么呀，人家都看你半天了。”

　　周星言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刚想抬脚走过去，上课铃却突然尖声响起，走廊里的学生瞬间涌进教室，盛玥也被唐佳拉着，匆匆坐回了座位，只留给了他一个泛红的耳尖。

　　周星言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教室门，愣了愣，才转身往高三教学楼走。

　　陆宇跟在他身后，啧啧称奇：“言哥，你刚才笑了啊！我都好久没见你笑了，这学妹魅力可以啊。”

　　周星言没理他，指尖却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那里空空的——创可贴被他夹在了语文课本里。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高三的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震得人耳膜发颤。陆宇累得瘫在地上，指着不远处的看台：“言哥，歇会儿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周星言擦了擦额角的汗，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到看台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高一的学生排着队走过来，女生们穿着粉白相间的运动服，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周星言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盛玥的身上。

　　她和唐佳走在一起，手里拿着跳绳，马尾辫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路过看台的时候，她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周星言的目光。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低下头。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人身上，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吹过，盛玥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她鼓起勇气，朝着周星言，轻轻弯了弯嘴角。

　　一个很轻、很软的笑。

　　周星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操场的另一边，指尖攥得微微发紧，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陆宇碰了碰他的胳膊，一脸了然：“完了完了，言哥，你这是栽了。”

　　周星言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那里，好像比夏天的烈日，还要烫一点。

　　放学的时候，周星言走出校门，看见盛玥和唐佳正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他脚步顿了顿，刚想走过去，就看见盛玥突然转过身，递给他一个东西。

　　是一包创可贴。

　　粉色的包装，印着小兔子，和他夹在课本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学长，你的伤口……”盛玥的声音细若蚊蚋，紧张得手心冒汗，“记得换，别发炎了。”

　　周星言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指尖微微泛红，他愣了愣，伸手接了过来。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谢……”周星言刚开口，就听见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

　　盛玥慌忙说了句“学长再见”，就被唐佳拉着跑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缓缓驶离，周星言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包创可贴，看着车窗里盛玥的侧脸，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里，好像都带着橘子汽水的甜香。

　　公交车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周星言低头看着掌心那包粉色创可贴，指尖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刚才相触的瞬间。

　　陆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勾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行啊言哥，深藏不露啊，这就拿到学妹的‘专属补给’了？”

　　周星言把创可贴揣进兜里，抬脚往巷口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少贫嘴，回家。”

　　晚风卷着街边小吃摊的香气飘过来，炸串的滋滋声混着摊主的吆喝，衬得整条街都热热闹闹的。周星言却没像往常一样和陆宇勾肩搭背地凑过去，他的脚步放得很慢，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盛玥刚才的样子——泛红的耳根，紧张的眼神，还有那个软乎乎的笑。

　　他想起初二那年夏天的巷子，想起那个躲在墙角的小小身影。原来那天的惊鸿一瞥，早就悄悄在记忆里落了脚。

　　第二天一早，周星言破天荒没有迟到。他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手里攥着一个橘子味的冰棍，是盛玥昨天吃的那种口味。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高一的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周星言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抬眼望去，果然看见盛玥和唐佳并肩走过来。

　　盛玥也看见了他，脚步顿了顿，脸颊又开始发烫。

　　周星言深吸一口气，迎着她们走过去。

　　唐佳眼尖，率先挥了挥手：“学长早！”

　　周星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盛玥身上，把手里的冰棍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给你。橘子味的。”

　　盛玥愣住了，抬头看他。晨光落在他的眉眼间，冲淡了平日里的冷硬，显得格外柔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冰棍的包装，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小声说：“谢谢学长。”

　　“不用谢。”周星言看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创可贴，我用了。”

　　盛玥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冰棍，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唐佳在旁边捂着嘴偷笑，悄悄拽了拽盛玥的袖子。

　　早读的铃声再次响起，走廊里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周星言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高三的教学楼：“我先走了，上课别迟到。”

　　“嗯。”盛玥轻轻应了一声。

　　周星言转身离开，脚步轻快了不少。

　　盛玥看着他的背影，剥开冰棍的包装纸，咬了一小口。橘子的甜香在嘴里漫开，比昨天的还要甜。

　　唐佳凑过来，小声说：“盛玥，他记住你的口味了！”

　　盛玥没说话，只是笑得更甜了。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两人的身上，也落在那枚印着小兔子的创可贴包装上，暖洋洋的。

　　巷口的风还在吹，吹过宁文高中的每一个角落，吹过少年少女藏在心底的，最柔软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