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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镜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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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离的路,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
身后的枪声和追兵的呼喝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着沈翊他们。山鹰和铁砧交替掩护,架着昏迷的周明轩,沈翊则如同失去魂魄的猛兽,机械地跟随,持枪的手稳得可怕,眼神却空洞得骇人,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留在了身后那片吞噬了裴煜的黑暗深渊里。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裴煜最后将他推开、自己坠入幽绿光影的画面,还有那句绝望的“杀了我”。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滋滋作响。
为什么推开他?是为了保护他?还是裴煜身体里那个被激活的“东西”,在最后一刻做出了某种扭曲的选择?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把裴煜弄丢了。在那个鬼知道是什么的“影子回廊”里。
“沈队!这边!”山鹰的低吼将他从麻木的痛楚中短暂拉出。他们拐进一条岔道,铁砧迅速布置下几个绊发式的简易警报装置,延缓追兵。
七拐八绕,凭借着进来时的记忆和“灰隼”偶尔能穿透干扰的零星指引,他们终于看到了来时那个被半掩的斜坡出口。天光从缝隙渗入,带着雨后的湿冷和泥土气息。
“灰隼!我们到出口了!请求接应!”山鹰急促呼叫。
“收到!接应点已就位,东南方向五十米,注意识别!”‘隼眼’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但足够清晰。
四人冲出斜坡,重新回到那片被晨雾笼罩的废弃建筑群洼地。天已大亮,但浓雾未散,能见度很低。枪声在身后建筑内再次响起,追兵迫近。
“快!”沈翊低喝,辨认了一下方向,掩护着山鹰和铁砧,朝着接应点狂奔。
子弹呼啸着擦过身侧,打在水泥残垣上,溅起碎屑。沈翊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流。他回身连续几个点射,压制住冒头的追兵,为队友争取时间。
接应点是一处相对茂密的灌木丛后,“灰隼”的两名队员已经等在那里,一辆经过伪装的越野车半掩在树后。
“上车!”
众人七手八脚将周明轩塞进后座,山鹰和铁砧跳上,沈翊最后一个跃入副驾。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入浓雾弥漫的山林。
枪声渐渐被甩在身后,但沈翊的心没有丝毫放松。他死死盯着后视镜,仿佛还能看到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建筑群。裴煜还在里面。
“沈队,你的伤……”开车的“灰隼”队员看了一眼沈翊苍白的脸色和身上多处擦伤血迹。
“没事。”沈翊声音沙哑,“周明轩怎么样?”
“生命体征平稳,但意识还没恢复,需要进一步检查。我们已经联系了最近的医疗点。”副驾上的另一名“灰隼”队员回答。
沈翊点点头,不再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但眼皮下的眼球却在剧烈颤动。裴煜空洞的眼神,青白的皮肤,涣散的瞳孔,冰冷的体温,还有那句“杀了我”……反复冲刷着他的脑海。
越野车在颠簸的山路上疾驰,朝着预设的撤离集结点驶去。那里有更完善的医疗支持和通讯设备,也是决定下一步行动的关键节点。
几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集结点——一个位于边境线我方一侧、伪装成林场仓库的临时基地。周明轩被立刻送进医疗帐篷。沈翊拒绝了详细检查,只让医疗兵简单处理了外伤,便一头扎进了临时设立的指挥帐篷。
“灰隼”的负责人“隼眼”和部里派来的特派员已经在里面等候。气氛凝重。
“沈队,情况我们已经初步了解。”特派员是个五十岁左右、面容严肃的男人,代号“磐石”,“周明轩的身份正在核实。‘归巢’内部的情况,‘灰隼’的侦察无人机在你们撤离后尝试抵近,但受到强烈干扰,无法深入。卢舍那及其同伙踪迹消失,正在扩大搜索范围。”
他顿了顿,看向沈翊:“关于裴煜同志……”
“他还活着。”沈翊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我必须回去救他。”
“磐石”与“隼眼”对视一眼。“沈队,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归巢’内部情况不明,能量场异常,卢舍那可能留有后手,冒然再次进入,风险极大。而且,裴煜同志当时的状态……”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显,那种状态下,生存几率渺茫,即使救出来,也可能……
“我知道风险。”沈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但眼神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但他是我带进去的。是我没拉住他。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必须去。而且,‘归巢’深处隐藏着‘倒影会’的核心秘密,甚至可能是他们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和意识操控的直接证据。我们不能放弃。”
“隼眼”沉吟道:“根据周明轩的只言片语和我们有限的侦察,‘归巢’地下可能存在着一个利用复杂环境、符号系统和未知能量场构建的、用于精神干预或意识实验的大型装置。裴警官可能被困在了那个装置的‘核心区’或‘影响场’内。强行突破,不仅可能危及他的生命,也可能导致装置失控或引发未知后果。”
“所以需要计划。”沈翊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卢舍那逃跑时很仓促,可能来不及完全启动或销毁所有装置。那个‘影子回廊’空间,能量场虽然诡异,但似乎有规律可循。我需要‘归巢’更详细的原始建筑图纸(如果能找到),需要能量场分布的精确测绘,需要了解卢舍那那套‘理论’的更多细节——周明轩可能知道一些,还有……”他看向“磐石”,“我需要最高权限,调用可能与之相关的、所有涉及异常心理学、前沿神经科学和非法精神控制实验的历史档案和专家资源。”
“磐石”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劝阻无用。沈翊不仅是裴煜的搭档,更是目前对“归巢”内部情况了解最深的人。
“……可以。”‘磐石’最终点头,“我会协调。但沈翊,你要清楚,这可能是单程票。部里无法提供大规模武装支援进入邻国境内那个区域,一切只能依靠‘灰隼’的有限支持和你们自己。而且,时间不等人,卢舍那可能会回去,或者启动最终的自毁程序。”
“我知道。”沈翊站起身,“我只需要一个精干的小队,携带针对性的装备。越快越好。”
行动计划在高度紧张和效率中迅速制定。小队成员除了沈翊,只选了山鹰和铁砧(他们熟悉第一次进入的路线和情况),以及“灰隼”派出的一名电子战和异常能量场分析专家,代号“火花”。装备方面,除了常规战术装备,还加配了加强抗干扰的通讯器、多种频率的电磁脉冲装置(试图干扰可能存在的能量场)、高灵敏度生命探测仪、以及“火花”自行改装的一些用于探测和记录异常生物电及环境参数的设备。
周明轩在医疗和镇静剂作用下,断断续续提供了一些信息:他被囚禁期间,除了被注射药物和问询,偶尔会被带到靠近“那个房间”(指镜子仪器房)的地方,隔着门能听到里面传来古怪的吟诵和仪器嗡鸣。卢舍那曾狂喜地提到过“反射阈值的突破”、“镜像回路的建立”和“最终同步”。他还模糊记得,有一次在药物导致的半昏迷中,似乎看到卢舍那对着一个布满红点的屏幕,上面有许多扭曲的、如同脑电波般的线条在跳动,卢舍那称之为“意识河流的映射”。
这些碎片信息进一步证实了“归巢”深处进行着极其危险和非法的意识干涉实验。而裴煜,很可能成了最新的、也是最重要的“实验品”。
沈翊的心每分每秒都在油锅里煎熬。他不敢深想裴煜正在经历什么,只能将所有的焦虑和恐惧,转化为冰冷如铁的行动决心。
出发前,他独自坐在装备箱上,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武器。手指拂过冰冷的枪身,动作机械而精准。但他的眼神,却失焦地落在虚空某处,仿佛穿透了帐篷,看到了那个被红线缠绕、置于镜海中的苍白身影——那是在极度疲惫和压力下,大脑自行勾勒出的、最恐怖的想象图景。
“沈队,‘火花’的设备调试好了。可以出发了。”山鹰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沈翊深吸一口气,将那个令人心碎的幻象强行驱散。他站起身,眼神重新凝聚,只剩下猎手般的锐利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走。”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小队四人沿着第一次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归巢”所在的洼地。与上次不同,建筑群周围一片死寂,没有灯光,没有巡逻,仿佛真的变成了一片被遗弃的废墟。但那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却更加浓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无声地呼吸、窥视。
他们顺利找到了那个被炸开过一次的斜坡入口。这次,入口处没有任何阻挡,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
“信号干扰比上次更强了。”“火花”看着手中不断跳动的仪表盘,低声道,“下面的能量场处于一种……活跃但不稳定的状态。像是什么东西被启动了,但没有完全控制住。”
沈翊的心一沉。难道卢舍那真的回来了?还是那个“影子回廊”自行运转了起来?
没有退路。四人依次进入甬道。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熟悉的、布满灰尘和破损管线的墙壁。空气中那股化学药剂和臭氧的混合气味更加刺鼻。
一路无阻,他们再次来到了那个镜子仪器房间的门外。门依旧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沈翊打出手势,山鹰和铁砧左右警戒,他自己和“火花”缓缓推开门。
手电光扫入。
房间内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沈翊,也瞬间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镜子和仪器大部分还在,但似乎被粗暴地移动过,满地狼藉,碎片更多。然而,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是房间正中央的景象。
那里没有平台,没有仪器。只有一把看起来像是老旧理发店用的、可以调整靠背角度的金属椅子。椅子被放置在一个用暗红色粉末(和之前图案同种物质)粗略绘制的圆圈中央。
而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是裴煜。
他被以一种极其扭曲、却又带着诡异美感的姿势,束缚在那张金属椅上。
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松垮宽大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白色衬衫。衬衫的扣子没有系全,敞开着领口和下摆,露出大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以及胸前、腰腹处清晰可见的、因为消瘦而凸起的肋骨轮廓。衬衫的袖子很长,遮住了他部分手腕。
而将他牢牢绑在椅子上的,不是绳索,而是无数条细细的、鲜红色的丝线!
那些红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泛着湿润诡异的光泽,如同有生命的血管,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他的脖颈、手臂、手腕、腰身、大腿甚至脚踝上。红线并非胡乱捆绑,而是以一种极其繁复、充满某种邪恶仪式感的方式交叉穿梭,在他身上勾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有些部分甚至深深勒进苍白的皮肉里,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的头发比之前更加凌乱,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遮住了部分面容。他低着头,下巴几乎抵着胸口,整个人以一种完全放弃抵抗、甚至可以说是“献祭”般的姿态,瘫软在椅子上,只有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胸膛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椅子周围的地面。以椅子为中心,半径两米多的范围内,铺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镜子碎片!那些碎片被刻意摆放(或散落)成某种放射状或漩涡状的图案,锋利的边缘向上,反射着微弱的手电光,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窥视的眼睛,将椅子上被红线束缚的苍白身影,切割、复制成无数个破碎、扭曲、重叠的倒影。
裴煜就这样被放置在镜子的中央,被红线缠绕,被无数个自己的碎片倒影环绕。像一件精心布置的、脆弱又邪异的祭品,又像一幅描绘受难与囚禁的、充满残酷美学的后现代艺术作品。
强烈的视觉冲击混合着极致的愤怒、心痛和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狠狠攫住了沈翊的心脏!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握着手电和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关节捏得发白。
“裴……煜……”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得几乎不成调,向前踉跄了一步。
椅子上的裴煜似乎听到了声音,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手电光打在他的脸上。
沈翊的心脏再次被狠狠揪紧,呼吸骤然停止。
那张脸依旧是裴煜,却已憔悴脱形到了极点。眼眶深陷,颧骨突出,皮肤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色,嘴唇干裂,没有任何血色。而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睁着,瞳孔却依旧涣散,蒙着一层灰蒙蒙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般的雾气。但那雾气之下,似乎又有某种极其微弱、极其混乱的光在挣扎闪烁。他看着沈翊的方向,眼神空茫,没有聚焦,仿佛透过沈翊,看到了什么别的、只有他能看到的可怕景象。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流声。
“沈队!”“火花”一把拉住几乎要失控冲过去的沈翊,压低声音急道,“小心!那些红线……可能是传感器,或者是某种触发装置!镜子阵列也有问题!能量读数在这里达到峰值,而且非常不稳定!”
山鹰和铁砧也举枪警惕地扫视四周,防止有埋伏。
沈翊强迫自己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那股几乎要撕裂胸腔的暴怒和心疼。他死死盯着裴煜,盯着他身上那些刺眼的红线,盯着他空洞痛苦的眼神。那些红线……是卢舍那干的?还是那个“影子回廊”的某种“展示”?
“裴煜,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沈翊尽量让声音平稳,但尾音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是我,沈翊。我来带你回家。”
裴煜涣散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似乎终于艰难地落在了沈翊脸上。他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干裂的嘴唇张合了几次,终于吐出一个极其微弱、气若游丝、几乎淹没在周围死寂中的音节:
“……走……”
他在让他走?还是无意识的呓语?
“我不会走。”沈翊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向前又挪了一步,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些红线的走向和连接点。有些红线似乎从椅子背后延伸出来,没入黑暗,不知道连接着什么。“火花,扫描红线走向和能量源!山鹰,铁砧,警戒,注意所有镜子碎片和可能的暗门!”
“火花”立刻操作设备,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能量流向图。“红线……有微弱的生物电流通过!连接点……在椅子下方,还有……四面墙壁的某些特定位置!能量源不在这里,在更深的地方,可能是我们上次没进去的那个核心区!”
果然有机关!
沈翊的大脑飞速运转。强行切断红线?可能会触发警报或直接伤害裴煜。解开束缚?那些缠绕的方式极其复杂,而且裴煜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自己配合。
“裴煜,你身上这些线,怎么解开?有没有开关或者……”沈翊话没问完,因为他看到裴煜的右手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的右手被红线缠绕在椅子扶手上,但食指似乎还能勉强活动一点。那根食指,极其缓慢地,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划了一下。
竖着划了一下。
然后,又极其艰难地,横着划了一下。
一个十字?
沈翊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什么意思?求救信号?还是……别的暗示?
“十字?”沈翊压低声音,“是指什么东西?钥匙?还是方向?”
裴煜的手指停止了动作,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仿佛刚才那一点微弱的示意耗尽了所有力气。但他那涣散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清明和焦急一闪而过。
他在努力传达什么!他还有意识!至少残存了一部分!
这个认知让沈翊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焦虑淹没。裴煜的状态太糟了,必须尽快救他出去!
“火花,椅子下方和墙壁连接点,能远程干扰或切断能量供应吗?”沈翊问。
“我试试低频电磁脉冲,但不确定效果,也可能刺激到裴警官。”“火花”快速设置着设备。
“等等!”沈翊忽然抬手制止。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裴煜胸口的位置。在那些交错的红线缝隙间,在松垮白衬衫的敞开处,他隐约看到了裴煜心口附近的皮肤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印记。
不是红线勒出的痕迹,更像是……烙印或纹身?
因为角度和光线,看不真切。但那个位置,那个模糊的形状……
沈翊猛地想起教堂镜子房间里,卢舍那操作台上那些跳动的、如同脑电波般的线条,想起周明轩说的“意识河流的映射”,想起裴煜说过的“影子回廊”和“钥匙错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这些红线,会不会不仅是束缚,更是某种……“连接”或“映射”装置?将裴煜的意识或生理状态,与那个“影子回廊”核心,甚至是与卢舍那的某个观测点连接在一起?那个心口的印记,会不会就是“连接点”或“接收器”?
如果是这样,贸然切断或干扰红线,可能会对裴煜造成无法预料的精神甚至生理伤害!
怎么办?!
就在沈翊陷入两难境地、心急如焚时,房间深处,那扇通往“影子回廊”的铁门方向(门依旧紧闭),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持续不断的“嘀……嘀……嘀……”的电子音,节奏平稳,如同倒计时,又如同生命监测仪的声音。
紧接着,房间内所有散落的镜子碎片,同时微微震动起来,发出细碎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而那些缠绕在裴煜身上的红线,也开始泛起一阵阵极其微弱的、脉动般的暗红色光芒,仿佛有血液或能量在其中流动!
裴煜的身体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仰起头,脖颈绷出脆弱的弧线,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到极点的呜咽,空洞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混乱的光芒,仿佛有无数个画面和声音在他颅内激烈冲撞!
“不……要……”他破碎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哀求。
“裴煜!”沈翊再也无法忍耐,不顾一切地冲向椅子!
“沈队!小心!”“火花”的警告和山鹰的惊呼同时响起!
就在沈翊即将触碰到裴煜的瞬间,房间天花板几个隐蔽的角落,突然喷出大量浓密的、带着刺鼻甜腥气的白色烟雾!烟雾迅速弥漫,遮挡了视线!
同时,那扇紧闭的铁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嘎吱”声,竟然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后,那片幽绿的光芒和低语般的嗡鸣,再次汹涌而出!
烟雾中,沈翊只看到裴煜被红线缠绕的身影在椅子上痛苦地挣扎扭动,无数镜子碎片倒映着他破碎的影像。然后,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铁门后的幽绿光芒中闪出,直扑他和裴煜的方向!
“敌袭!”山鹰和铁砧的枪声瞬间响起!
混乱,彻底的混乱!在浓烟、诡异的绿光、枪声、镜片碎裂声和裴煜痛苦的呜咽声中,沈翊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而他与裴煜之间,那短短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由红线和镜片构成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