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安全屋外的第一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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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更鸟”选定的第一个“低风险、高信息价值”目标，是城郊结合部一处半废弃的物流仓储园区内，一个挂着“跨境生物样本冷链中转站”招牌的仓库。根据沈时序破译的零碎线索和“夜枭”外围侦查，这里可能与“新纪元生命科技”某个离岸子公司存在隐蔽的物流交集，偶尔接收一些标识不明、来源可疑的“特殊生物材料”。目标并非“镜廊”或“千面”的核心节点，更像是一个可能接触到下游运输链条的末端环节。风险相对可控，但若能获取其内部物流记录或监控，或许能反向追溯出有价值的线索。
任务简报在安全屋的加密屏幕上展示时，裴煜坐在沈翊身边，背脊挺得笔直。他换上了一套与沈翊同款的深色便装（经过特殊处理，不起眼且有一定防护功能），衣服稍显宽松，衬得他更显清瘦，但眼神却锐利如出鞘前的匕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平面图、目标照片和行动要点。
林昀教授的声音通过变声器从扬声器传出，冷静地分析着裴煜可能面临的应激源：陌生环境、特定气味（防腐剂、制冷剂）、可能的实验室相关视觉符号、以及与“镜渊”记忆可能产生关联的仪器声响。他给出了一系列心理预警信号和即时干预建议。
“夜枭”则负责战术简报，她的声音更冷，像金属摩擦：“沈队主攻，负责突破和现场控制。‘渡鸦’（裴煜的行动代号）跟随，负责在安全距离外进行现场信息快速识别与关联，重点留意任何与记忆碎片中符号、标识、操作流程相似的细节。我负责外围警戒、通讯支援和紧急撤离。全程保持通讯畅通，任何异常，立即中止，按预案撤离。”
裴煜听得非常认真，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紧张是显而易见的，但没有恐惧的涣散。当“夜枭”询问他是否清楚自己的职责时，他深吸一口气，清晰回答：“清楚。现场识别，安全距离，随时汇报，必要时撤离。”
出发前，沈翊最后检查两人的装备。他将一个带有特殊标识、只有纽扣大小的微型摄像头和骨传导耳机仔细佩戴在裴煜身上，调整到最舒适隐蔽的位置。“这个摄像头视野和我共享，耳机里你能听到我和‘夜枭’的指令，也可以随时说话，但除非必要，尽量保持静默。”沈翊的动作很轻，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跟紧我，但别太近，保持三步距离。眼睛多看，脑子快速过，但别钻进去。有任何不对，哪怕只是心里觉得‘怪’，就拉我衣角，或者直接说‘撤’。明白吗？”
裴煜点头，目光落在沈翊为他调整装备的手指上，那手指稳定而有力。他忽然伸手，握了一下沈翊的手腕，很快松开。“你也小心。”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深夜，无月。废弃园区笼罩在浓重的黑暗和工业尘埃的气息中。目标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园区边缘，只有门口一盏昏黄的安全灯有气无力地亮着，更添几分诡秘。
“夜枭”如同真正的夜行动物，率先融入阴影，消失不见。沈翊和裴煜沿着规划好的隐蔽路线，借助堆积的集装箱和废弃机械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仓库侧面的一个通风管道入口——这是“夜枭”提前侦查确认的、安保相对薄弱的潜在进入点。
靠近仓库时，裴煜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些。空气中飘来的、混合着铁锈、机油和某种隐约的化学制剂的气味，显然刺激到了他。沈翊立刻通过骨传导耳机低语：“裴煜，呼吸，跟着我的节奏。我们现在在外面，很安全。”
耳机里传来裴煜略显粗重但努力克制的呼吸声，以及一声极低的“嗯”。
通风管道的格栅被沈翊用专业工具无声卸下。管道内狭窄、黑暗，积满灰尘，弥漫着陈年污垢和金属冷却后的冰凉气味。裴煜跟在沈翊身后爬行，身体不可避免地僵硬，每一次手掌和膝盖接触到冰冷粗糙的管壁，似乎都让他轻微地颤栗一下。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跟着前方沈翊刻意放慢的身影。
“前面右转，下降三米，出口在备用配电室上方。”沈翊的声音在耳机里平稳地引导。
爬出通风管道，落在积灰的配电室地板上时，裴煜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一声，立刻用手捂住嘴。沈翊回头，在夜视仪泛绿的视野里，看到裴煜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醒，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空旷。高高的穹顶下，只有寥寥几排金属货架，大部分空着，少数堆放着一些贴着不明标签的白色泡沫箱。冷气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让室温明显低于外界。空气里的化学制剂气味更浓了，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福尔马林但又不同的、更加甜腻的防腐剂味道。
这气味让裴煜的身体再次绷紧。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抵抗着什么。沈翊立刻靠近，手虚扶在他背后，没有触碰，只是传递存在感。“裴煜，标记物。找我们任务清单上的标记物。只看那些。”
裴煜猛地睁开眼，目光迅速扫过货架上的标签。那些标签大多使用通用代码和英文，但很快，他的视线锁定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泡沫箱上。标签的一个角落，有一个用黑色记号笔手写的、极其潦草的符号——三个嵌套的螺旋线，中间一个点。
“那里！”裴煜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那个符号，“那个符号……和手稿上的……变体……很像。可能……是他们内部……简化标记。”
沈翊眼神一凛。这正是他们希望找到的——能将这个仓库与“千面”理论体系联系起来的直接证据。他迅速上前，用微型扫描仪记录下标签和符号，并小心地检查箱子外部，没有发现明显的安保装置。
“渡鸦，干得好。”沈翊的声音带着赞许，“继续观察周围环境，特别是监控探头位置、出入口、以及有没有不符合冷链仓库常规的装置。”
裴煜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那个引发不适的符号上移开，开始更加系统地观察。他的目光掠过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红灯微弱闪烁），落在远处一扇紧闭的、看起来比普通仓库门厚重得多的金属门上。门旁有一个需要刷卡和密码的电子锁面板。
“那扇门……不对劲。”裴煜轻声说，“冷库核心区？但位置……太隐蔽。锁的级别……也很高。”
就在这时，“夜枭”的警告在耳机里急促响起：“注意，两点钟方向，仓库办公室有动静，两人，携带疑似武器，正向你们区域移动。原因不明，可能例行巡查或预警触发。建议立即隐蔽或撤离。”
沈翊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裴煜，闪身躲进最近一排货架的阴影深处。两人屏住呼吸，紧贴冰冷的金属货架。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手电筒晃动的光柱和低声交谈。
“……就说系统误报，这破玩意儿三天两头抽风……”
“妈的，这冷飕飕的鬼地方……赶紧看完回去……”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手电光随意地扫过货架和地面。其中一人甚至在裴煜和沈翊藏身的货架前停顿了一下，手电光几乎要扫到沈翊的鞋尖。
裴煜的心跳如擂鼓，他能感觉到沈翊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收紧了一瞬，那是无声的安抚和警告。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不去听那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更不去看那晃动的、令人不安的光柱。鼻腔里甜腻的化学气味和寒冷，混合着巨大的紧张感，几乎要让他窒息。
手电光最终移开了。两个保安草草转了一圈，抱怨着走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其中一个似乎用对讲机汇报了什么，然后两人便离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危机暂时解除。
沈翊松开裴煜的手腕，能感觉到他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裴煜靠在货架上，微微喘息，脸色白得吓人，但眼神里的焦距还在。
“能继续吗？”沈翊低声问，目光审视着他。
裴煜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但坚定：“能。那扇门……我想靠近点看。可能有……更多东西。”
沈翊权衡了一下。保安的巡查刚刚结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那扇门后的秘密，可能比外面这些货箱更有价值。
“跟紧，保持绝对安静。”沈翊做出决定。
两人再次像影子一样移动，悄无声息地接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门紧闭着，电子锁面板上的指示灯显示为待机状态。沈翊尝试用便携式解码器连接，但很快显示“加密协议等级过高，常规破解失败”。
裴煜则蹲下身，仔细查看门缝和门框边缘。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门框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金属徽记上。徽记已经有些磨损，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抽象的、眼睛形状的图案，瞳孔部分被一个细小的、类似分光棱镜的符号取代。
在看到那个徽记的瞬间，裴煜如遭雷击！他猛地向后一仰，差点摔倒，被沈翊及时扶住。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收缩，呼吸骤然停止，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不是闪回那种混乱的痛苦，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恐惧！这个徽记，他一定在“那个地方”见过，而且一定关联着比卢舍那的实验室更深、更核心、更可怕的东西！
“裴煜！”沈翊低喝，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裴煜浑身一颤，像是从冰封中解冻，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他死死抓住沈翊的手臂，手指冰冷，颤抖得厉害，指着那个徽记，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走！这里……不能留！这个标记……是……‘观测者’！最高级别……预警！”
“观测者”！沈时序情报中提到过的、卢舍那通讯中提及的“尊主”或“观测者”！
沈翊头皮一炸，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将几乎虚脱的裴煜半抱起来。“夜枭！发现‘观测者’关联标记！任务中止！立刻撤离！按C预案！”
“收到！外围已清理，接应点A激活，速退！”夜枭的声音瞬间绷紧。
沈翊不再掩饰行迹，搀扶着裴煜，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们进来的通风管道入口。裴煜几乎是被他拖着走，腿脚发软，但求生的本能和沈翊的力量支撑着他。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管道下方时，仓库深处，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上方，一个原本黯淡的红色指示灯，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同时，一阵低沉但穿透力极强的蜂鸣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仓库中响起！
“触发内部感应！快！”夜枭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
沈翊咬牙，先将裴煜托上管道入口，自己紧随其后。两人刚爬进管道，就听到仓库里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手电光柱乱晃。
管道内狭窄黑暗，逃亡变得更加艰难。裴煜体力透支，爬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意识似乎也开始模糊，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沈翊。身后的追兵声和警报声如同跗骨之蛆。
“裴煜！坚持住！马上就到了！”沈翊一边奋力向前爬，一边不断回头鼓励，甚至用手推着他的脚。
就在他们即将爬到出口时，裴煜忽然身体一软，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重重地磕在管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煜！”沈翊心脏骤停，猛地回身。
裴煜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翊眼眶瞬间红了，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挤过去，将裴煜背到自己背上，用携带的安全绳飞快地将两人捆在一起，然后咬着牙，手脚并用，向着前方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出口，拼命爬去！
身后，追兵似乎已经进入了管道，沉闷的攀爬声和叫喊声越来越近！
终于，前方出现了被卸下的格栅和外面更浓重的夜色。沈翊用尽最后力气，背着裴煜冲出管道，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里！”夜枭如同鬼魅般出现，一把拉起沈翊，另一只手扶住意识模糊的裴煜。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厢式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身边。
三人跌入车厢，车门关闭的瞬间，引擎轰鸣，车辆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黑暗。
身后仓库的方向，警灯开始闪烁，但已经追不上了。
车厢内，沈翊紧紧抱着昏迷的裴煜，检查他的呼吸和脉搏。呼吸微弱但存在，脉搏快而乱。额头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和擦伤。
“他磕到了头，可能轻微脑震荡，加上强烈刺激和体力透支。”沈翊的声音嘶哑，对着前排的夜枭说，“直接回安全屋，通知林教授准备！”
夜枭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将车速提到极致。
沈翊低下头，用脸颊贴着裴煜冰凉汗湿的额头，心脏还在因为后怕和担忧而疯狂跳动。第一次任务就遭遇如此变故，甚至触发了可能是最高级别的预警标记……裴煜承受的压力远超预期。
但……他也成功了。他识别出了关键符号，更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观测者”徽记。这份情报的价值，无法估量。
“你很棒，裴煜。”沈翊在他耳边低声说，尽管知道他听不见，“真的，很棒。”
车辆在夜色中疾驰，甩开身后的混乱与危险。第一次淬炼，鲜血淋漓，惊心动魄，但他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并且，都活着回来了。
对于裴煜而言，这不仅仅是参与任务，更是一场直面内心最深恐惧的试炼。他熬过来了。尽管代价不小，但他向自己、也向沈翊证明了——他可以是刃，而不仅仅是需要被保护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安全屋外的第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