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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沈时序的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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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翊和裴煜于废弃仓库险象环生的同一时间,数千公里外,沈时序踏上了他独自规划、未经任何报备的绝密行程。
目的地:南亚某国,一个以医疗旅游和宽松生物科技监管著称的城市。根据他挖掘出的线索,“C教授”(陈景明)近年可能化名隐匿在此,表面上受聘于一家私人高端疗养院担任“特邀顾问”,实则很可能利用那里的相对自由环境和资源,继续进行他的“研究”。
沈时序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伪装成一名因亲人重病而前来寻求第二诊疗意见的、焦虑而疲惫的中年学者。行李简单,只有一个装着换洗衣物、必备药品和那枚秦兆川身份牌复制品的随身背包,以及一台经过特殊改装、看似普通实则功能强大的商务笔记本电脑。
他的计划并非抓捕或正面冲突。那无异于自杀,也会彻底惊动“千面”网络。他的目标是“确认”和“接触”——确认陈景明的真实身份和现状,并尝试寻找一个极其隐秘的、可能获取直接证据或进入其核心信息圈的机会。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陈景明隐匿多年后可能存在的松懈,赌的是自己对秦兆川思维模式的模拟能否骗过那个老狐狸的警惕,赌的是“千面”对这条“暗线”的保护是否会出现缝隙。
更赌的是,他自己在失去秦兆川后,是否还能如过去那般冷静、精准、以及……幸运。
飞机降落时,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沈时序跟着人流走出机场,叫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那家疗养院的地址。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充满异域风情又带着破败感的街景,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一名忧心忡忡的家属。
疗养院坐落在城市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山坡上,环境清幽,绿树成荫,几栋白色的现代化建筑掩映其中,看上去与世界上任何一家高级私立医疗机构别无二致。沈时序在前台办理了“探望预约”(他伪造了一份某位虚构“叔叔”的入住文件),态度谦和而焦虑,演技无可挑剔。
他并没有指望能立刻见到“陈景明”。他需要时间观察,需要摸清这里的安保布局、人员流动规律,以及“C教授”可能的活动范围。
头两天,他像个真正的访客一样,在疗养院的公共区域、花园、咖啡厅流连,用隐藏在眼镜框里的微型摄像头和超敏收音装置,记录着一切。他很快发现,疗养院的后方,有一栋独立的、被更高围墙和更多绿植环绕的两层小楼,出入需要特殊的电子门禁卡,且很少有员工或访客靠近。那里,很可能就是“C教授”的居所兼私人工作区。
第三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疗养院部分区域短暂停电和网络故障。在一片轻微的混乱中,沈时序注意到那栋独立小楼的一名穿着白大褂、像是助理研究员模样的年轻人,匆匆抱着一台似乎出了问题的便携式数据存储设备(外形特殊,沈时序认出是某种高级加密型号),走向主楼的技术支援中心。
沈时序判断,那设备里很可能有“C教授”正在处理或备份的关键数据。而技术支援中心在暴雨和故障期间,人员混杂,管理可能出现短暂疏漏。
没有时间犹豫。沈时序立刻起身,装作寻找洗手间,自然地跟了上去。
技术支援中心里果然有些忙乱,几个技术人员正在抢修主服务器,那个年轻助理焦急地等待着,将那个加密存储设备暂时放在了一个空闲的工作台上,转身去催问进度。
机会只有几秒钟。
沈时序如同幽灵般靠近工作台,他的手指在桌面看似无意地拂过,一枚只有米粒大小、粘性极强的微型数据嗅探器,已经悄无声息地贴在了那个加密存储设备的接口缝隙边缘。这种嗅探器是他自己改装的,只能被动捕获设备在接下来几分钟内可能进行数据传输时泄露的、未加密的零星信息包(如文件头、部分日志),且一次使用后即自毁,极难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停留,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只是走错了路。
回到自己的临时房间,沈时序锁好门,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上专用的接收装置。等待是煎熬的。暴雨还在继续,窗外电闪雷鸣。
大约半小时后,接收装置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嗅探器完成了它的使命并自毁了。
沈时序立刻开始解码捕获到的零星数据包。信息极其破碎,大部分是乱码,但经过复杂的算法清洗和模式匹配,几个关键的碎片浮现出来:
·一个内部项目代号:“溯光”。
·几串看似随机、但符合某种特定加密规律的字符序列(可能是密钥或访问代码)。
·一个被多次引用的、指向云端某个加密存储服务的域名片段。
·以及,最关键的一行残破日志记录:「……‘0917’原始认知图谱稳定性超出预期,‘镜廊’映射存在残留共振……建议纳入‘溯光’二期深度分析样本……」
“0917”!裴煜在“镜渊”实验中的早期编号!
“溯光”项目!很可能就是“千面”针对“镜渊”实验数据(包括裴煜的数据)进行的深度分析和后续利用计划!
“镜廊映射残留共振”——这或许解释了裴煜为何能对“镜廊”相关标记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他的意识深处,确实被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沈时序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他找到了!找到了直接链接“C教授”、“千面”、“溯光”项目以及裴煜的关键证据链!虽然只是碎片,但足以拼凑出令人震惊的图景。
然而,几乎在他破译出这些信息的同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不是服务员那种礼貌的轻叩,而是沉稳、有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意味的敲门声。
沈时序眼神一凛,瞬间合上笔记本电脑,将接收装置藏入衣服内袋。他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两个人。穿着疗养院的安保制服,但气质冷硬,眼神锐利,绝非普通保安。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类似身份扫描仪的装置。
“沈先生吗?”门外传来生硬的声音,“抱歉打扰,因暴雨导致部分系统异常,我们需要对所有访客房间进行例行安全检查和身份复核,请您配合。”
检查?复核?在这个时间点?
沈时序的直觉拉响了最高警报。他的“接触”可能已经被察觉,或者,疗养院本身就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任何细微异常都会触发反应。
他没有开门,而是用尽量平静但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语气回答:“我正在休息,而且我的身份入住时已经登记过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明天联系前台吗?”
“抱歉,沈先生,这是紧急程序,为了所有客人和员工的安全,请您务必配合。”门外的声音没有任何让步的余地,同时,沈时序听到轻微的电子器械启动声——对方可能在尝试用更高权限的门卡或解码器。
不能让他们进来!电脑里的解码记录和那个自毁的嗅探器接收装置,即便处理过,也可能留下蛛丝马迹。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在这里被扣留或暴露。
沈时序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迅速环顾房间,目光落在浴室的气窗上。那气窗不大,但或许能容他挤出去。窗外是疗养院的后山坡,植被茂密,直接通往外面的山林。
他不再犹豫,猛地冲进浴室,反锁了门。同时,他快速将笔记本电脑硬盘进行物理销毁(内置的强磁和酸液装置),并将那枚秦兆川的身份牌复制品紧紧握在手心。
门外传来更大的声响,对方显然准备强行破门了。
沈时序踩上马桶,奋力推开浴室的百叶气窗。狭窄,冰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雨丝涌进来。他顾不上许多,将背包先塞出去,然后自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挤压……
就在他上半身刚刚探出气窗,脚还蹬在浴室内壁时,房间门被撞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冲向浴室!
沈时序头也不回,用尽全力向外一滚!
身体从近三米的高度坠下,重重摔在湿滑泥泞的草地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但他立刻翻身爬起,抓起背包,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黑暗茂密、被暴雨笼罩的山林之中!
身后,疗养院的方向传来呼喊声和手电光柱的晃动,但很快就被雨幕和林木吞噬。
沈时序在泥泞和荆棘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肺部火烧火燎,身上的伤口被雨水浸透,传来刺骨的疼痛。但他不敢停。他知道,自己已经捅了马蜂窝。“千面”绝不会放过他这个摸到“溯光”项目边缘的闯入者。
他一边跑,一边用防水加密通讯器(最后的手段)向一个预设的、极难追踪的加密中继站发送了一条极度简短的预警信息,信息经过多重加密,只有沈翊和“知更鸟”的核心协议能解读:
「‘溯光’确认。‘0917’为核心样本。我已暴露。勿寻。保护裴煜。继续。」
发送完毕,他立刻将通讯器砸碎,扔进湍急的山涧溪流。
然后,他靠着冰冷的树干,剧烈地喘息。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泞和可能的血迹。手中,那枚冰冷的身份牌被握得滚烫。
他抬起头,透过被雨水打湿的凌乱发丝,望向漆黑如墨、电闪雷鸣的天空。
“兆川……”他喃喃低语,声音被风雨吞没,“‘溯光’……我找到了……但天亮……好像更远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淬火的刀锋。认准一个方向,他再次迈开脚步,一瘸一拐,却坚定不移地,消失在更加浓重的、未知的危险黑暗之中。
赌局已进入最残酷的阶段。他失去了掩护,暴露在猎手的目光下。但他拿到了至关重要的筹码。
现在,他必须活下去,带着这个筹码,等待或将筹码传递出去的时机。
孤独的逃亡,开始了。而远方的安全屋里,刚刚经历惊魂一夜的裴煜,和忧心如焚的沈翊,尚未知晓,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因为沈时序的孤注一掷,而被提前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