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关零

13、默默报答你的情

　　他们到家里的时候，房霖还没把饭做好。见冯绥清带了楚影，她也不奇怪，还用一副主人的口吻让他换上拖鞋。

　　整个屋子都被收拾得很干净，地板刚刚拖过，还有没干的水渍。阳台的衣服还湿哒哒的，一看就是刚挂上去没有多久。冯绥清看上去很习惯，还问房霖自己的那件羽绒服去哪里了。

　　楚影很少来冯绥清家。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很长，但是毕业以后，私下的接触真的很少。以前还有李思之，他就更加回避和她见面的事了。

　　他感觉很不自在，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没几分钟就说想要回去。房霖拉着他，让他把饭吃完，他才勉强坐下。

　　一阵铃声响起，是冯绥清的电话。冯绥清看见手机上的号码，表情僵了一瞬，随后起身走去卧室。

　　房霖察觉敏锐，在零碎的交谈中听到了李思之的名字。

　　她凑过去问楚影：“我没听错吧？她刚刚是不是提李思之了？”

　　楚影坐在桌上出神，没注意到卧室里的动静，听她说起这个名字，有点愣住：“没有吧？”

　　等冯绥清打完电话出来，房霖就问：“你跟谁打电话了？李思之啊？”

　　冯绥清见瞒不过，只好承认：“说了点事情。他爸妈之前找过我几次。”

　　“李思之爸妈？”房霖有点不可思议，“他们找你做什么？”

　　冯绥清叹气：“让我劝他回来呗。打了好几次电话了，说只有我能劝他。”

　　房霖有点不屑：“儿子跑了让你来劝啊？哪有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把他们拉黑啊？李思之知道这事吗？”

　　“知道啊，跟我打电话说了，也说让我别理他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冯绥清答。

　　房霖又说：“可是他不是几个月前就搬去齐门了吗？”

　　提起这个事情，冯绥清就觉得头痛。曾经她和他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和他的父母闹过很多次矛盾。他们分手的前几个月，他还因为父母不让他和自己结婚的事情，又和他们大吵了一架。

　　房霖又说：“他们那么不喜欢你，现在儿子跑了，又要找你了，这算什么嘛。那你怎么说的？”

　　冯绥清叹了一口气：“随便糊弄了几句。”

　　楚影撇了撇嘴：“你们现在又没在谈恋爱，他搬走了，你肯定也不知道啊他在哪儿啊。”

　　“我知道。”冯绥清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就是在想，要不要去齐门找他一趟……”

　　房霖听到这话，冷笑道：“可别了。他俩可没安好心。至于李思之，随便你，你俩该处理好处理好，说什么做什么别让你们爸妈再知道就得了，省得他们一天到晚盯着你们两个的户口本看，没意思。”

　　冯绥清纠结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我不是因为这个，是之前我妈住院的时候，他来找过我。我想去还他人情。”

　　“他找过你？”房霖惊掉了下巴，“他真的找你了？给你钱了吗？”

　　冯绥清走回卧室，从卧室里拿出那封信封。

　　她说：“他走的时候塞我衣服里的，我那几天太忙了，根本没注意，也是好几天之后才发现。”

　　楚影看着冯绥清为难的样子，心里也纠缠万分。

　　他有点欲言又止：“要不……还是去见见吧？正好把这个还了。这老在电话里说，一来二去的更说不清了。”

　　房霖说：“有什么说不清的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爸妈一拉黑，完事儿了啊。还用得着做李思之的思想工作？这是他的事情吧？关绥清什么事？”

　　电话再次响起，是李思之打来的。

　　楚影让她接电话，还让她去房间里打，被房霖睨了一眼。

　　冯绥清走进了卧室，站在飘窗旁边。她很犹豫，但还是接下了电话。

　　冯绥清率先开口：“喂。找我什么事情？”

　　李思之问：“他们是不是又打电话给你？”

　　冯绥清叹了一口气，说：“刚打过，没事……主要是你。你不要被他们影响就好。”

　　“这事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他们还会骚扰你。”李思之的语气很温柔，但还是听得出来很疲惫，“不要再接了，我会回穿林一趟的。”

　　冯绥清咬了咬下唇，又怕外面的两个人会听见，说得很小声：“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没事，真的。而且他们也没说什么。就是你在齐门那边……还好吗？”

　　李思之答：“有点水土不服。”

　　“哦……”冯绥清思索了一会儿，问他，“那要不，我有时间的话去找你吧。”

　　她刚想问他那个合照的事情，问他有没有把合照扔掉，他那边就一阵喧闹，过了一会儿，急忙地跟她说他有事情。

　　电话就这样匆忙地中断。

　　她有点魂不守舍地走出去，看着他们两个在厨房收拾。

　　她想起楚影跟她说的。

　　爱是没有界限的，它很模糊。因为人不可能一下子从爱到不爱，或者是从不爱到疯狂。人是理性和感性二者交织的产物，要学会爱或者是不爱，得先让理性和感性得到统一……就是你的理性也告诉你爱和不爱是什么了，感性也告诉你这些了。

　　而且，你首先要分清爱和爱情。爱可以是亲情，可以是友情，可以是爱情。但是，爱情不能等同于爱，它不能粗暴地指代所有。人不够果断，多半是因为……

　　因为什么？

　　还有像丝线一样细密的东西纠缠着。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藕断丝连、破镜重圆的故事。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要骗自己。

　　他的父母一直都不太喜欢她。倒不是身份家世的问题。只是他父母性格比较偏执，看不惯李思之自己做决定，总是想在大事上掺和一脚。

　　一有什么事情，他的父母就会变得不顾礼义廉耻，变得像小孩一样情绪激动。

　　她的父母是很喜欢他的，就算他的父母不怎么样，他自己的条件也很不错。知道赚钱，人踏实，又对她上心。

　　可惜他的父母并不这样想。到最后，她才发现，他们不是不喜欢她，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百般挑剔而已。

　　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的儿子应该是乖巧的、懂事的，要在他们的计划里做每一件事情。就算是婚姻这样的大事，也必须在他们的掌控内。

　　一旦他做的事情超出他们的预期，他们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们就像一个表面平静，水底却暗潮汹涌的湖。只有踏进去，才会被卷得分不清方向。

　　和他交往的这些年里，她和他父母的关系也缓和过，也好过，他们两家也有过平静和谐的时候。从她妈妈出车祸开始，一切就变得不怎么太平。

　　结婚。曾经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里，她的想法无数次疯狂动摇。

　　明明他们两个那么早就独立出来了，那么早就开始拼命工作，那么早就承担责任，为了一个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美好未来而一直艰苦奋斗，可是他们俩也好像都被蒙住了双眼似的，等到现在才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送走了他们两个，又洗了一个澡。这通电话搞得她心乱如麻。她洗完出来，看见微信最顶上的消息。

　　他们分手，没有互相删联系方式。

　　李思之发了一张图片，是那张合影。他们两个各有一张。当时是用拍立得拍的，他的那份是复印的。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发。

　　她知道他是听懂了她电话里说的话，突然蹲下埋头哭了起来。

　　那是他们订婚那天拍的照片，当时他们很激动，还去了江边的那个石子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