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关零

4、和解

　　本以为是客套话，可是第二天楚影就打电话给她，问她晚上要不要见客户，忙不忙。如果不忙，他来接她。

　　挂了电话没多久，楚影就给她发了短信，说在江边见。

　　江边，是秋北的一条商业街，比较繁华。叫这个名字，就只是因为建在那条名叫石子江的旁边。

　　她和李思之第一次正经约会就是在这，当时流行去石子江，热闹，风景好，还凉快，离学校还近。

　　楚影又发来一条短信，短信里写着店名：天青大饭店。这家生意很好，二十几年了还在开着，当时她和李思之经常去这家饭店吃饭。看见店的名字，冯绥清嚎了一声，总觉得要出事。

　　“这个楚影，选什么不好选这家……”

　　冯绥清抱怨着，但依然前去。路上又开始下雪，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四次了。

　　穿林市临海，气候热，往年是不会下雪的，只会连绵不绝地下小雨。也许是今年冷空气南下早，又来势汹汹的缘故，连雪都开始注意到这个地方，并时不时在此地降落。

　　一路的雪让冯绥清心里更加郁闷，忍不住想到和李思之的一切。

　　她已经努力让自己不去老是想他了，也不会做出什么荒谬的事情挽留他，可是他在她的人生里存在了过长的时间，让她暂时无法真的忘记。

　　尽管他比不上自己的父母，也比不上房霖，但是，他依然是她的人生里很重要的人。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交往了那么多年。她的人生里有许多重要的时刻，这些时刻，他几乎都在场。现在说忘就忘，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易事。

　　楚影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情，还在电话里提起李思之，问他介不介意。她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他没有再继续问，这个话题才翻篇。

　　她一边点菜，一边说：“我还以为你随便说说的呢，我都没当回事。”

　　“不是昨天说了嘛，有空请吃饭。”楚影看着手机小程序里的菜单，目不转睛，“我下午的时候来见客户了，正好有空。本来还怕你要和李思之一起，不会答应呢。”

　　冯绥清听到这个名字，心沉了下去，眼里的菜单也突然变成了无法识别的奇怪字符，看不进去了。

　　她随便乱点了几个，才如释重负般地放下手机，说：“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听到这话，楚影吓得咳嗽了几声，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过冲击，一下子还无法完全消化。

　　他有点不可置信：“啊？什么？”

　　冯绥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分手了。”

　　楚影问：“为什么？那么突然？”

　　冯绥清答：“不合适呗。”

　　“哦。”

　　楚影哂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场面十分尴尬。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蹦出无数的词汇。

　　还没说两句呢，怎么就惹祸了？

　　他看了眼菜单，总觉得菜单上的字眼变成了乱爬的蚂蚁，最后胡乱地点了两个菜。

　　“就吃这些吧，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我请，你别手快结账啊。”

　　因为这几句话，这顿饭也变冷了。楚影怕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直到吃完饭，结完账，二人走出店门，都没说几句。

　　冯绥清主动说：“你请我吃饭，要不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楚影大方一笑：“请什么啊，本来就是我想请你吃的。而且我们也很久没有见了，朋友之间叙旧，总可以吧？”

　　冯绥清叹了口气，转而又提起昨天的事：“实在是对不起，昨天真的是我冲动，也没有跟你道歉。这段时间我的状态也不太好，做的事情也……”

　　楚影听了，安慰她：“没事，跟我道什么歉。我又没吃亏。谁让法国人没创意，一个两个都叫这个名字。”

　　冯绥清笑了笑，转移话题说：“这家的人好多啊，下次不要来了，等了那么长时间。我看你等得脸色都不好了。”

　　楚影说：“行，依你。反正我也不常来秋北，对这边也不太熟，下次还吃饭的话，你定地方吧。你开车了没？”

　　冯绥清摇头：“没，我开去保养了，打车来的。”

　　楚影听了，说：“那我送你吧。雪天路滑的，你又穿个高跟鞋。”

　　于是，楚影顺理成章地送她回家，路程不短，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就免不了又说到她分手的事情。

　　冯绥清主动提，就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对此心有愧疚：“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有意提起他，我以为你们还在一起。”

　　冯绥清回答：“没什么，我只告诉了房霖，别人都不知道。”

　　“真的？刚刚你的脸都垮下来了，我还以为你……”楚影欲言又止。

　　“真的假的？我脸色有那么差吗？”冯绥清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好吧，原谅我吧。我现在失恋了。”

　　她的语气变得些许轻快，就像冬日艳阳天里在枝头筑巢的鸟儿，随风摇曳却不曾倒伏。

　　他们这些年，说是交往密切，那确实算不上，毕竟他们各自都有生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有事没事地就聚。但要说完全互不关心，也并不是这样，逢年过节也会聚的，出点什么事情也会互相帮衬。

　　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无非就是刚毕业的那次吵架。可是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都快被他们淡忘了。

　　楚影有点好奇，问她：“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冯绥清答：“分手吗？十一月底的时候吧。”

　　“哦……”楚影又问，“为什么？因为结婚的事情吗？”

　　冯绥清摇摇头，说：“不是。”

　　楚影心下了然，猜测道：“是叔叔阿姨那边吧。”

　　冯绥清笑了：“也不全是吧。我和他交往的时间长，事情都是堆在一起的。就是有点处理不了？所以干脆就分手算了，对彼此都好一点。”

　　楚影想了想，总觉得没有必要说太多，于是不再说话。他开车的时候又不爱听歌，一路上就很安静。

　　楚影送她回家，开到小区门口，还让她到家里了给自己发个信息。

　　听到这，冯绥清笑了笑，拿出手机亮出自己的二维码，说：“加微信吧。短信和电话真的挺不方便的。”

　　楚影愣了一下，表情有点不可置信：“不用了吧？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就这样挺好的。我跟有些客户都只有座机号呢。”

　　冯绥清知道他心软，故意露出扫兴的表情，作势要把手机收回去：“不要那就算了。”

　　楚影面露难色，最后还是拿出手机，二人这几年的短信电话交流就此终止。

　　加完微信，冯绥清才说要回家了，等她走进小区，楚影才反应过来，朝她喊道：到家了发个信息啊，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这时仍下着雪，雪花不似刚天黑时那样大了，而是慢悠悠地飘在空中，不急着落到地面，随风而动。楚影看着冯绥清走进小区里面，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后知后觉，哆哆嗦嗦地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