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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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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要去哪?”奶奶家在采尔马特的镇子上,此时天色晦暗,原本熙熙攘攘的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父亲立在街道尽头的树旁,冷的像冰雕。
“父亲!你要去干什么?”我跌跌撞撞地朝父亲的方向跑去,我的身体变小了,跑起来很是吃力。但是父亲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叫喊,只是站在那里。
“父亲!你怎么变成…”
场景突然变换,父亲消失了。我来到了母亲身旁,母亲亲昵的摸着我的背,唱着摇篮曲。可是,现在是正午啊!
不对!我此刻在哪里?我在马特洪峰山腰的营地,在赛欧一家居住的小木屋里?…莱纳哼歌的吐息喷在我额前,竟带着父亲常用的剃须沫的薄荷味。 我想抬手揪他头发,验证这是不是我的父亲,却看见自己手背浮现赛普的雀斑。这具身体像被山神拼错的积木,每块骨头都刻着不同死者的名字。
我的父亲…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是山神的孩子…
我的耳畔,是莱纳低沉的声音…
Schlaf, mein Eisblumenkind
Der Mond sägt Gletschermilch in dein Kissen geschwind.
Träum von Matterhorns blauem Schein,
Da taut dein Blut zu Kristallwein.
Sepplis Barry bellt am Bett
Frisst die blauen Frostgewebe weg vom Herzen nett.
Papis Atem weht Lawinen warm
Füllt deine Adern mit Talsonnen-Starm
Schwarzhalstier schüttelt sein Glockenband
Zählt die Jahre bis du zum Berg bist verbrannt
Doch eh der letzte Schnee dein Lid küsst
Wächst du höher als der Gipfel, den Gott vermisst!
(睡吧,我的冰婴,
月镰锯碎冰川奶,滴进你枕芯。
梦里有座蓝雪山,
血凝水晶酒,饮下解严冬。
巴里叼走心口霜网,
的呼吸是暖色雪崩。
山谷星阳灌进血脉,
你蜷在圣伯纳的鼾声里返春。
黑颈羊铃铛数倒计时,
算你焚身祭山前的日子。
但在终雪吻睫那一刻,
你会比神弃之峰更高!)
“攀登者不会结冰…”
啊!美妙的乐音!我的蓝色血液随着歌声跳动!这是塞壬的音乐!这是山神的低语!
“攀登者…不会结冰”
“谁在那里!”我猛的被惊醒,抓起匕首横在胸前。环顾四周,墨色一般漆黑,窗户旁闪着诡异的蓝色鬼火,我端详片刻,发觉自己并未看走眼,那磷光跳动频率与我的脉搏同步——这是VCS患者将死时的生物极光!有什么东西在有节奏的敲击着窗户,发出咚咚的声响。
我紧张的立在床边,心跳加速,鬼火突然消失,而那敲窗声更加剧烈,我觉得木窗应该承受不住那猛烈的撞击。
“砰…砰砰砰”
“是莱纳说的野山羊么?”我想,“力气这么惊人么?”我勾起一抹笑容,“哼…有意思,大的终于要来了吗?”
约莫五分钟,那声音终于停止了,转而演变成蹄子敲击冻土的哒哒声,在寂寥的荒野上回响。然后是一声百转千回、低回婉转、回味悠长的羊叫。那声羊叫婉转如发情贵妇,尾音还带颤呦呦的滑调——血液在冰晶网里横冲直撞,某些部位竟突破低温限制昂然抬头——这见鬼的病症还分得清求生欲和….吗“
“喂,这个羊就不能矜持一点么?不要勾引我这么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啊!…真该死!这可比北美那些金发妞的呻吟带劲多了……呃…阿尔卑斯的野山羊都是瓦莱冰晶症养出的情趣大师么?”
“不对啊!只有发情的公羊会这么叫…我怎么…我怎么?!啊?不会吧…我?!”
“…滚啊!该死的!”
我跌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不停翻滚。
“好丢人啊!”
“我一定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这么想着,睡意全无。
我决定先从这个房间下手,毕竟我没有听见其它屋子有动静。床底下?普普通通布满灰尘,我皱了皱眉,打了个喷嚏。这个小屋子甚至没有衣柜,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床,一张简简单单的木桌和一把坐上去摇摇晃晃的椅子。
“唉,凑合着过吧…”我晃晃头,想起了山下租的那间豪华观景房,“只希望这里的伙食能好一点,民以食为天…”
我溜进盥洗室里,用清水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我对着镜子抚摸自己脖颈下凸起,锁骨下的蓝痕已蔓延成冰蛛网,每道纹路里嵌着细碎光点——像把马特洪峰的星空拓印在皮肤上,比我指尖处的颜色更深,看起来更严重了。还记得年幼时不小心撞见父亲洗澡,看到父亲背后蛛网般诡秘的蓝色,当时还觉得帅极了。唉,美好的童年啊!我想妈妈了…
我贱兮兮的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凑近镜子,细细端详我绝美的容颜。“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嘛。”我说,手指略过镜中倒影,这里可以反射看到门口。这时,我突然注意到门边的突起,我发誓刚才一定没有这个东西。
“看来,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握紧匕首,我蹲下捡起那东西,是一片压扁的战士奶酪,从门缝中塞进来的,附了张纸条:嚼了再睡,羊不啃药人。Mit schwarzem Niesenwurz(黑嚏根草)
落款是莱纳。
“呵…”
“半夜有闲心闲逛的可不止我一人嘛,对吧?阿德勒先生。”我猛地拉开门。
房间门外的阴影处,男人的身影骤然僵滞。烛火在他指间掐灭的刹那,焦烟混着黑暗窜入鼻腔。军靴碾过地板,嘎吱声像朽骨断裂的哀鸣。
他靠的越来越近,我甚至可以听见他滚烫的喘息,他在紧张么?他在得意?还是说,为又可以收下一条冤魂而高兴呢?他没有停,我的匕首略过他的胸膛。
“晚上好,林翊格先生。”
我怒目而视。他反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Ich mein's ohne böse Absichten, glaub mir...(我真没恶意,信我嘛...) ".bin doch nur ein ganz normaler Bergretter.(不就是个普通登山救援员么?)林先生?”
莱纳双手举过头顶,做降伏状。头低垂,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保证他一定在笑。
我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尽管莱纳比我高,但他手无寸铁(至少现在是),主动权掌握在我手中。他仰头迎向刀尖,喉结在寒刃下脆弱地滑动,眼睫却慵懒低垂,视线慢慢滑落,擦过我纽扣微敞的领口时,我感觉脖颈处烫的吓人。
“Außer wenn ich deine Lebenslinie mit meinem Seil verbinden muss."(除非得用我绳子系住你的生命线~)”莱纳继续厚颜无耻的说,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刻,他却闭上了眼睛,认命了一般。“不过,我被你抓住了,林先生。”
我用匕首轻拍他的脸,突然直直抵向他的动脉,另一只手捏着那奶酪纸条,冲他冷笑。
“Erklärst du mir das nicht, mein lieber Herr Adler?(不给我个解释吗,我亲爱的阿德勒先生?)Oder muss ich erst... Licht in dein Dunkel bringen?(还是得让我先...照亮你的黑暗?)
他喉结在刀尖下滚动,舌尖却缓缓舔过唇上结霜的胡茬。当我以为他要开口时——利齿猛地咬住匕首!铁锈味混着喘息喷在我腕间,“Erklärung?(解释?)Die kommt...(这就来...) .nachdem du das Messer aus meinem Mund ziehst..(等你把刀从我嘴里抽走之后)”
“ So ein Mist! (混账!)”我低声咒骂着。
“Dann folge mir schon... Herr Lin.(那就跟我来嘛...林先生)Wir sollten endlich... über VCS verschmelzen~(我们该好好...和VCS交融交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