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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家人 ...

  •   卡特琳娜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最爱Älplermagronen(奶酪土豆面)!” 大清早我被赛普的尖叫声戳破耳膜。

      接着是柜门倒塌的轰响——准是那孩子撞翻了玄关的松木鞋柜。

      一个带伯尔尼口音的女声笑着呵斥:“Langsam, Sepp!(慢点!)父亲补了三次那柜子...”

      我挣扎坐起,舌根残留着战士奶酪的麻木。莱纳给的“解药”里绝对掺了山金车花粉(阿尔卑斯强效安眠草),这男人连呼吸都透着算计。

      门轴吱呀转开,莱纳的影子先溜进来。

      “醒得正好。”他抛来一捆衣物,粗呢触感带着壁炉余温,“喏王子殿下要的新衣服”

      我竖起中指时,他冲我晃了晃手里拿着的匕首。

      “保管费,先生。” 他用匕首轻轻拍着自己的小臂,“或者...您想亲自收债?”

      走廊飘来煎培根的焦香,他退向门缝光晕中轻笑:“劝您快更衣...我们家孩子比较多,不赶快的话…对了,赛普刚舔了您的煎蛋。”

      松木餐桌旁堆满山野的馈赠,莱纳一家九口齐齐围在大圆桌旁。

      “林翊格哥哥!你终于下来啦”赛普心虚的将我那份煎蛋推给我,像是为了补偿,自顾自的介绍起其他人 。

      “这位是大姐卡特琳娜!”他说,莱纳身旁的年轻女士起身时,松木香与消毒水味同时涌来—正式清晨那个伯尔尼口音的主人。她穿着得体,衣服上缀着花边,卷头发被整齐的盘在脑后。

      卡特琳娜对我微微一笑,举起了杯子。“卡特琳娜·阿德勒,伯尔尼大学医学院。”她举杯时袖口滑落,我敏锐的察觉到她腕口怪异的蓝色疤痕。

      Hals- und Beinbruch, Herr Schultzs.*”(字面:断脖断腿;实际:祝您好运) “愿山神庇佑你,舒尔茨先生。”

      正说着二妹玛丽,一个14岁的小女孩,突然怯生生的将一块战士奶酪推到我面前,然后将头埋在自己的餐盘中,我想一定是我帅气的容颜,震惊到她了吧?赛普说玛丽精通草药,我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第三第四的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兄妹,米歇尔和丽娜,哥哥倒是挺活泼,跳上椅子表演平衡术:“我是未来马特洪峰向导之王!” 妹妹娜拽下哥哥衣摆:“白痴,你的冰虫在爬出来!” 她残缺的右手仅有四指,迅速拍向他后颈,莱纳纳无奈的看了米歇尔一眼,他讪讪的坐会了自己的位置。赛普告诉我双胞胎姐妹索菲亚和莎拉喜欢唱歌,这时索菲亚突然用叉子敲击奶罐,冰川空洞般的约德尔调震得梁柱发颤 Heidi heido holaria...

      “去年音乐节...”赛普塞着满嘴香肠嘟囔,“评委听完高烧三天不退。

      最后就是小儿子赛普,一个十足的闯祸精。这小恶魔一脚踩上桌子去够蜂蜜罐,冲着众人嚷嚷

      “看!我和林哥哥的友谊手链!”他晃着黄铜钥匙扣,上面粘了一丝血迹。

      当索菲亚的歌声再次震的桌子打颤,孩子们的父亲终于发话了

      “Genug gespielt, Kinder.”(玩够了,孩子们)赶快吃饭吧,别让客人笑话。

      我略带同情的撇了莱纳一眼,要照顾一大家子真是不易。要是他们的母亲在这,一定更为艰难。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早餐剩下的时间很安静,只听见推杯换盏,餐具碰撞的声音,莱纳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盘里的培根,我能感受到他一直盯着我看。

      “这一家人给我的感觉太怪了,”我想,“莱纳年过30,他最大的女儿竟已满18岁,也就是说,他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与他人孕育一子,而且他们家八个人,样貌各异,长相并不像父女或者兄妹。那只能是领养的。我还是不相信莱纳有这么好心,索菲亚的歌声,卡特兰娜的研究,以及玛丽的断指,都指向了更可怖的深渊。

      “Eine Familie braucht nur Liebe, nicht Blut.(家庭只需爱,无需血缘)”莱纳开口,这时所有家庭成员已经离席,偌大的餐桌只余我和莱纳二人。

      “你很聪明,”莱纳说,“希望您的聪明能用对地方。”他放下刀叉,眼神锐利。

      “Herr Adler, Engel der Waisen(阿德勒先生,孤儿们的天使——)Ich zähle auf Ihr... geheimes Mittagsgeständnis。我正期待着您午时的...秘密自白。”

      阿德勒逼近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Also, Herr Lin... werden Sie der Blutmutter unserer Kinder? 那么,林先生... 您愿成为孩子们的…母亲么?

      莱纳将盛满羊奶的陶罐推向我面前,上面也浮了一层厚厚的凝脂,他虽是询问,但不容置疑。

      “Ich gebäre nur den Tod und der hat schon acht Kinder hier. ”(我只孕育死亡— 而他在此已有八个子嗣)说罢,我为自己倒了杯羊奶,抿了一口,举到了莱纳嘴边。

      他顺应着我的动作,叼着杯子一饮而尽,舔了舔嘴角的奶渍

      “Du bist wirklich ein... fürsorgliches Mütterchen.Mein Herz.(可真是位...体贴的小母亲呢,亲爱的。

      在莱纳安排好各项工作,安顿好所有孩子后。他邀请我去山上。

      “拿好这个,这东西能保命”莱纳递给我一个登山包,里面塞满了盐,奶酪和纯净水。我接过,道了声谢谢。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注意到他耳尖泛起了莫名的红晕。

      “我们今天要上山,去找找…嗯…古老的海尔维第城邦。”莱纳低着头。

      我快步向前走,蹦哒到他身前。“你平时都这么清闲吗?我看看手表,指针指向11点,登山小路上只有我们二人。

      “山神今天心情好。”他说。

      我白了他一眼,欣赏马特洪峰的景色。想到了山神传说,念起了之前看过的诗篇。

      “山神啊!我看见了攀登者!他们竟敢在这神明的禁地之上,将生命系于一根纤细的绳索。你们不过是蠕行在巨人肌肤上的渺小生灵!当雪雾如幽灵般骤然升腾,裹挟着刺骨寒流席卷而来时,那绳索便似一串颤栗的念珠,在狂风中瑟瑟抖动——那是人类向自然之神呈上的、饱含惊悸的祷告。风雪中偶尔闪现的人影,竟如沙粒般渺小,随时将被山峦轻易拂去,永坠于万古的沉默与幽暗之中。

      那雪雾,既似巨神吐纳的气息,又像为亡者披挂的缟素。多少冒险的魂灵,被这山峰轻轻一吸,便永远沉入了它冰冷的怀抱,如同坠入了永恒的深眠。当黎明的圣光终于刺破暗夜的帷帐,将山峰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燃烧般的玫瑰色时,竟有登顶者立于绝巅!人,这渺小的生灵,终于在此刻踏上了诸神冷寂的庭院。然而,这胜利何尝不是对永恒法则一次短暂而僭越的触摸?在那刺目的天光映照之下,人投下的影子也显得单薄而突兀,如同一个误闯圣殿的卑微存在——我们短暂地立于绝顶,仿佛已然征服了这片亘古的荒寒,但风霜的利齿却已悄然啃噬着我们灼热的肺腑,冰雪的刀锋无声割裂着我们裸露的肌肤,那是山峰在我们身上刻下的、永恒的印记与罚单。

      看吧,在霞光中,马特洪峰依旧是那支向天穹突刺的巨矛,永远冷冽,永远沉默。它并非拒绝人类的膜拜,而是以其亘古不变的巍峨提醒着尘世:一切人类短暂的征服与荣光,终将如雪沫般消融,唯有这冰冷的山岩,才是永恒沉默的帝王。它伫立着,仿佛一道凝固的雷霆,一个永恒的诘问——在宇宙浩瀚的寂静中,人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不过是它宏大乐章里一个瞬息即逝的微弱颤音罢了。”(选自梅塔《山神启示录—终章》莱纳身形一抖,我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衣角。

      “被本人的才华震慑到了?”我笑着问。

      他脸色缓和了一些

      “被窃取者的才华震撼到了”

      我踢了他一脚“真过分,什么叫窃取者?你能背下来?”

      “《山神启示录》是我们家族每个小孩都要背的书。”

      行霍利冰川裂隙时,莱纳突然将冰镐扎进岩壁:“我们到了。”

      他将我带到一处狭缝处,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冰洞入口狭窄,冷风裹着细碎的冰碴子灌进来,撞在脸上生疼。我猫腰钻进去,这洞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洞壁凹处残留着人工凿刻的痕迹,能辨出当年赶工的急切。正中央立着七根黑黢黢的铁柱子,直径足有半人高,表面结着冰壳,敲上去发出闷响。洞顶悬着几盏锈蚀的铁架灯,灯座上还粘着半块碎瓷片,还有截绝缘皮剥落的电缆,铜芯上凝着冰晶。

      铁柱根部的石缝里渗出黑褐色的液体,凑近闻有股腐叶的腥气——这植物茎秆硬得像铁丝,此刻正从缝里钻出来,叶片蜷曲着垂向地面,叶尖结着冰珠。

      洞外的天光透进来时,冰洞里的植物泛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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