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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渐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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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初醒脑子都是有些不慎灵光的。孟南柯起床后便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的池塘边的石凳上坐下看着眼前池水里游曳的鲤鱼醒神。
这是他入府的第三天,他未曾出过小竹院去看府内其他地方的情况。他知晓自己身份的敏感,与其出门,不如安心在这小竹院里待着。可府中一切虽井井有条,却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府里的下人除却尽到自己的职责服侍主子外,几乎一言不发。唯一一个有些人气的下人还是自己入府那天晚上身边的那个媒婆。
午时,公主又来到了小竹院,带着一支桃枝,准备在小竹院和孟南柯一起用午膳。
莺平公主将那支桃花枝伸到孟南柯的面前,微微笑了起来,“孟状元,这桃花和你倒是相配。本公主今早去国师那看到他院子里的桃树便想起你来了,临走前偷偷折了一支,不过可惜还没开花便被我摘下来了。”但就算花开桃色艳艳,不若卿面。
孟南柯接过那支桃花,起身进屋将其放到了窗边的花瓶里,又添了些水进去。孟南柯知晓公主今天上午早早离开了抚春府,但没想到他是去见了国师。那国师听说在现在皇帝即位后便不再开门见客,除却国祭会出门面世,一直闭关谢客。
也没成想午时便赶回府还在自己的院子里用午膳。
莺平公主笑着看着他将桃花用花瓶装好放在卧室窗边。
两人一同用完午膳,莺平公主在用膳期间并未开口讲话,两个人安静地用完午膳,莺平公主让孟南柯闲来无事的话可以在府内或者直接带几个下人出府逛逛,随后离开了。
接下里的三天,莺平公主并没有到小竹院这边来,而孟南柯照旧只是待在院子里看书,对于出门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鄞王目前也没有动静,自己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他心中另外一件深感疑惑的事,莺平公主和皇帝求人说的是看上了自己的脸,但他在府中,并未经历那些传言中那些男子的遭遇。这对于自己自然是一件好事,但若有一天公主突然翻脸,自己终将是自身难保。在这王朝下,自己的存在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甚至一呼一吸可能都要得到他人的许可。孟南柯漠然站在小池塘的边上,一站便是一下午。
莺平公主用完午膳后,离开了小竹院进到自己院子的正厅,那里正有一人在等候。
“按照计划此时你应该已经离开京城去往岭南和小姨他们会合了,”莺平公主关上了房门,“没有人书信我计划有变动,你在擅作什么主张?”
“公主恕罪,属下是接到了楼将军的密令,要求属下留在京城保护公主,其余几人已经出了京城前往岭南。”此人一身黑衣,身着轻甲,腰带上刻着楼字,代表这是楼家的暗卫,而此人正是楼之初,暗卫之首。
“唉,小姨何必如此担忧,我自是能将一切安排妥当,罢了,也是小姨的一片心意,不过现在用到你的地方不会太多。在府内你不必一直跟着我,无事的话就待在小桔院,听秦嘉南安排。接下来几天我不会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白天你跟我出门,晚上就待在小桔院。四天后的午时你去小桃院找周祈安,把我放那的东西取来放在我书房的案桌上,放好后尽快离开。”
“是。”楼之初行了礼消失在房间内。
莺平公主看到楼之初走了之后,暗暗松了口气,突然跌坐在地,全身发抖剧烈呼吸起来。
魏添便是皇帝安排进公主府的眼线之一,安置在一个小别院,和其他一同安排入府的人不一样,这个魏添是曾皇帝身边服侍的小侍卫,入府之前才刚脱奴籍。
天色渐沉,莺平公主吩咐了一个丫鬟和小厮各自拿了两个木盒去往了魏添在的小别院。魏添到了公主府便从未出过这小别院,前俩天曾仗着自己曾经是皇帝身边的人想要出小院,结果被公主府的侍卫打晕了过去。
“魏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府内的下人置气,他们不过是受我命令做事罢了。没想到魏大人对我这小小公主府还挺好奇,我这可比皇宫差远了。”
莺平公主慢悠悠地从门口进入小院,看着眼前正冲着下人撒气的魏添说道。
魏添看到公主带着两个手里拿着东西进入小院的下人进入小别院,脸色微僵。他自是知晓关于莺平公主虐待男妾的传闻,但自己可是皇帝身边的人,对皇帝和公主之间真正的情况也是有了解的,公主要动他还要想想他身后的皇帝呢,想到此,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那盒子里装的说不定是孝敬自己的东西呢,于是又端起了架子。
“公主殿下,魏某不过是觉得这小别院太闷了,想出去走走罢了,何必要如此阻拦。若皇上知道了,总得要多想。”
“父皇如此关心本公主,将身边的人都送到我公主府,我自是感动至极。可公主府毕竟不如皇宫,父皇也不在这里,这里,还是本公主说的算。”
魏添脸色巨变,眼里浮现恐惧和惊慌。
身边的小厮突然出手将魏添绑了起来扔进卧室,其余几人进入房中,留了一个丫鬟在外关了房门。
......
第二天,莺平公主又是早早便离开了小院,出了府。
接下来的一天,两天,三天,莺平公主在其余三人的小院里各待了一夜。没有尸体被从府里抬出来。
第四天,莺平公主一早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睡下直至中午,接着在书房里待到了下午。楼之初从周祈安那取来的东西正放在自己面前,这东西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那是血蛊,是莺平公主派人从南疆取来的。莺平公主看着盒子里蠕动的子母虫,一言不发。接着从案桌暗格内取出一把匕首划开了的拇指,血滴落在盒子里,两只虫子突然兴奋起来,很快将血液吞了个干净。
等到莺平公主到小竹院时,已是黄昏时刻,孟南柯正在院子里小竹林旁的石桌上那拿着纸笔练着书法。
西沉的太阳穿过竹林的缝隙,轻轻依偎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光,像是神仙闲来下凡游戏人间。一切显得如此温暖神圣。
孟南柯全心全意在自己眼前的纸上,再加上莺平公主示意周围丫鬟不要声张,一开始他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公主身上的饰品随着走动发出了声响,孟南柯才注意到公主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随即马上放下笔行了礼。
莺平公主扶着孟南柯的手免了他的礼,继续走到那石桌前看着他的作品。“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李白的诗。孟状元真是写的一首好字,可否将这幅字赠予本公主?”
“公主喜欢的话,拿走便是。”孟南柯看着公主靠近,默默远离了一些,低头对着公主说道。
“那本公主便拿走了。”莺平公主随即唤了身边的丫鬟取了这字送到库房安排人将其裱起来放到院子正厅。自己这次来这一趟竟然还有别的收获。
收了幅书法,莺平公主聊到了自己前来小竹院的真正目的,“孟状元可否去过飞鸿酒楼,听说他家的菜品美酒乃是京城最佳,所以本公主闲来无事最爱去那消遣时光,那酒楼请的说书人更是天下大事无所不知,如今可否邀请孟状元一同前往?”
“孟某荣幸。”
俩人到了酒楼,莺平公主便径直带着孟南柯去往二楼的包厢。
但即便如此,在上楼的过程中,坐在大堂的有些人看到了公主身边的孟南柯,这些人用着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不时还有些污言碎语传入耳中,孟南柯只当是没有听到,但莺平公主眼睛向下瞟了一下。
那说书人竟然正说着北疆的事儿,孟南柯很快将注意力集中过去,跟着莺平公主坐到了包厢窗边向下认真听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从北疆传来的消息所吸引,没有注意到莺平公主在一旁和小二讲了些什么,点了什么菜。很快店小二便上了一桌子的菜,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一楼突然空了许多。
饭桌上,莺平公主看孟南柯的注意力都在那说书人身上,没有主动找孟南柯搭话,孟南柯也在认真听着楼下说书人说的话。等到他彻底回过神来,莺平公主已经喝了一整壶的酒,自己正羞愧难当,公主却主动说起她和自己第一次在小竹院喝酒的时候,那个时候公主便意识到自己的酒量,不强求他喝酒了。
喝了一壶酒面色微醺的公主突然奇想,撤了前来的马车,让下人远远跟着,自己拉着孟南柯顺着河道走回公主府。夜色已深,远远能听到打更人敲锣的声音,两人慢慢向前走,喝了酒的公主举止不复以往的端庄,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孩一般,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因为头脑不清醒有时还差些掉进河里,所幸被孟南柯拉住了。于是她嬉笑着拉着孟南柯的袖子,继续向前走。河道边屋子门口挂着的灯笼发着黄光照着前方的路,也照着两人的影子,时而相交时而分离。
靠近公主府时,莺平公主却松开了孟南柯的袖子,低下头,“如果每晚都是如此,那该多好。母妃,你教我的事我现在终于明白些了。”她的声音太小了,孟南柯根本没有听到。随后,莺平公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挺直了腰背,恢复了以往的端庄,让跟随的丫鬟靠近扶着自己进府,刚踏入府门,她转后看向孟南柯,粲然一笑,“孟状元今日辛苦,回去早点回去休息吧。”
孟南柯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府,而是站在了院门外。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华丽,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人,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转身走进院门中的样子,明明几乎拥有了一切,却好像正在被身后那黑色漩涡卷入其中,无法逃脱。可院内明明灯火通明,她的背影清晰可见,可他却觉得她可能下个瞬间便会被撕裂毁灭。
打更人的敲锣声愈来愈近传入孟南柯的耳中,他站在府门口抬头看了看牌匾,皇帝亲笔写下的“抚春府”在灯笼照射下闪着金光。院墙高立,洒下的影子如同一把利刃,他和他面前的公主府切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