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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望天之影(下) ...


  •   茶水蒸腾的淡蓝色雾气在空中凝结,竟缓缓勾勒出一片微缩的蓝天白云。那景象美得不真实——清澈的蔚蓝色,棉絮般的云朵,甚至还有一只虚幻的鸟儿飞过。

      “这就是我的梦。”望天轻声说,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那片虚假的蓝天,“也是所有人的梦。只要喝下这杯茶,你们就能永远活在里面,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没有蚀……”

      “那也没有选择。”林晚握紧“新生”,金色纹路沿着刀身蔓延,“没有选择的人生,和标本有什么区别?”

      “选择?”望天笑了,笑容里有种悲悯的意味,“林姑娘,你在废墟里找食物时,有选择吗?你看着亲人被蚀吞噬时,有选择吗?这个世界早就夺走了我们的选择权。而我,是在给你们一个新的选项——至少是舒服的选项。”

      话音未落,四周那些“标本”动了。

      他们的动作起初僵硬如提线木偶,但很快变得流畅起来。更诡异的是,每个标本的表情开始变化,不再是空洞,而是……带着诡异的微笑,眼睛弯成月牙,嘴角咧到耳根。

      “他们会模仿生前的习惯。”渡低声警告,“小心那个穿短打的——他生前是屠夫。”

      话音未落,那个穿短打的标本已经扑向赵莽,手中幻化出一把油腻的剁骨刀,动作熟练得令人胆寒。赵莽举盾格挡,剁骨刀砍在盾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他手臂发麻。

      “力气真大!”赵莽咬牙。

      “因为他以为自己还在杀猪。”渡竹篙一点,精准地戳中标本手腕。标本吃痛松手,剁骨刀落地化作黑烟消散,但很快又从手中重新凝聚。

      “无限再生?”铁匠皱眉。

      “只要望天的力量还在,它们就能无限复活。”渡看向观星塔,“必须找到它的核心。”

      但望天不会给他们机会。他轻轻挥手,更多标本从花坛、从墙壁、甚至从地底爬出。这些人形物体保留了生前的特征:有个穿长衫的老夫子标本,一边攻击一边念叨“子曰”;有个妇人标本,手里挥舞着锅铲,嘴里喊着“吃饭了”;还有个孩子标本,拍着皮球,但那皮球……是颗骷髅头。

      场面荒诞又惊悚。

      “阿弃!”林晚喊,“用幼苗!”

      少年早就在等这一刻。他把三个花盆往地上一放,双手合十:“小新小木小树,干活了!”

      三株若木幼苗同时舒展叶片。小新率先发难——它把叶片卷成扩音器,再次发出那烦死人的“哔——”声。音波扩散,标本们的动作明显一滞,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

      小木更直接:它从土里拔出细小的根须,像鞭子一样抽向最近的标本。根须触碰到标本身体的瞬间,接触部位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冒出白烟。

      小树最文静:它只是静静地发光,但光芒所及之处,地面那些被强行扭曲的“秩序”(比如倒流的小溪、弯曲的树木)开始缓慢恢复原状。

      望天看着幼苗,漆黑的眼睛眯了起来:“若木的幼苗……有趣。既然你们带来了这么好的肥料,我就不客气了。”

      他伸出右手,五指虚握。三株幼苗同时剧烈颤抖,叶片开始卷曲、发黄。

      “它在抽取若木的生命力!”渡脸色一变,竹篙急点地面。银色涟漪扩散,暂时切断了望天的抽取。

      但这一分神,给了标本可乘之机。那个老夫子标本不知何时绕到了渡身后,手中幻化出的戒尺重重拍下——“啪!”

      渡踉跄一步,背上火辣辣地疼。他回头瞪眼:“你还真打?!”

      “朽木不可雕也!”老夫子标本义正辞严。

      “我雕你大爷!”渡难得爆了粗口,竹篙横扫,把标本拦腰打断。但被打成两截的标本很快又粘合在一起,戒尺举得更高了。

      战斗陷入僵局。标本们杀不死,望天在塔下悠闲喝茶,三株幼苗虽然能干扰但无法逆转局面。更麻烦的是,那些淡蓝色的雾气开始扩散,吸入的人开始感到头晕,眼前出现幻觉——

      林晚看见父亲在朝她招手,母亲在厨房做饭,灶上炖着她最爱的红烧肉。香气那么真实,温暖那么真切……

      “别吸那雾!”渡的喝声如惊雷。

      林晚猛然清醒,发现自己已经朝石桌迈了一步。她咬牙,将“新生”插入地面,金色光芒以她为中心爆发,暂时驱散了周围的雾气。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两个新义军士兵眼神涣散,呆呆地走向石桌,伸手去端茶杯。

      “回来!”铁匠想拉他们,却被屠夫标本缠住。

      眼看着茶杯就要被端起——

      “弟弟!”

      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混乱。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柳氏站在院子角落,死死盯着一个刚刚从土里爬出的标本。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水厂的工服,胸口绣着“清源”二字。他的脸……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清秀,除了那双全黑的眼睛。

      “小弟……”柳氏眼泪夺眶而出,“是你吗?志文?”

      那个标本动作一顿。它缓缓转头,看向柳氏,黑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波动。它张了张嘴,发出干涩的声音:“姐……姐?”

      望天眉头一皱:“哦?还保留了一点生前记忆?有趣。”

      他手指轻弹,一道黑光射入志文标本的额头。标本浑身剧震,眼中那丝波动消失,重新变得空洞。它举起双手——手指变成了锋利的水管钳,朝着柳氏扑去。

      “不要!”柳氏闭上眼睛。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睁眼,看见林晚挡在她身前,“新生”架住了水管钳。金色与黑色的能量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带她退后!”林晚咬牙。

      赵莽冲过来把柳氏拖到安全距离。柳氏却挣扎着喊:“别杀他!他是我弟弟!他还记得我!”

      “他已经死了!”铁匠吼道,“现在只是一具被控制的尸体!”

      “不……不是……”柳氏泪流满面,“他刚才叫我姐姐了……他还记得……”

      望天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亲情啊,真是最顽固的执念。不过没关系,等你们变成标本后,我会让你们姐弟团聚的——在我的美梦里。”

      他站起身,第一次离开石桌。每走一步,地面就荡开一圈黑色的涟漪。那些标本在他经过时纷纷跪拜,如同朝见君王。

      “游戏该结束了。”望天抬起双手,“既然你们不愿意喝茶,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观星塔开始发光。不是普通的光,是那种吞噬一切光的黑暗——极致的黑,黑到连周围的猩红天空都被它吸进去一块。塔身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在蠕动、重组,最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先是手——枯骨般的手,但覆盖着黑色的鳞片。然后是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嘴。最后是整个身躯:三丈高,类人形,但背后伸出八条由水管和钢筋扭曲而成的触手。

      “这是我的‘本体’。”望天的声音从怪物体内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或者说,是我拥抱混沌后的真实形态。怎么样,是不是比人类形态……更自由?”

      怪物仰天长啸——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到耳膜刺痛,大脑像被铁锤砸中。阿弃直接吐了,三个幼苗的叶子都蜷缩起来。

      “精神冲击!”渡强忍不适,竹篙急点,“所有人,把醒神药含上!”

      云娘的药起了作用。薄荷般的清凉从舌下扩散,勉强抵御了冲击。但新义军士兵们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三人直接昏倒,剩下的也摇摇欲坠。

      “必须打断它的施法!”林晚冲向怪物,但被一条水管触手扫飞,重重撞在墙上,咳出一口血。

      “林晚姐!”阿弃想冲过去,被铁匠死死按住。

      渡深吸一口气,将竹篙横在胸前。他闭上眼,口中开始吟唱一种古老的语言——不是若木的祷文,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音节古怪,但带着奇异的韵律。

      随着吟唱,他手中的竹篙开始变化。碧绿的竹身浮现出银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延伸、交织,最后构成一个完整的……钟表图案。

      “时间之河……”望天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惊讶,“你是‘摆渡人’?!”

      渡没有回答。他睁开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银色。他将竹篙高举过头,然后——轻轻敲击地面。

      “铛——”

      不是声音,是震动。整个空间都在震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飞舞的灰尘停在半空,怪物挥舞的触手僵在空中,连望天本体眼里的黑光都停止了流转。

      只有渡能动。

      他缓步走向观星塔,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像是顶着巨大的阻力。走到塔前,他伸出竹篙,轻轻点在塔身的一个符文上。

      “咔嚓。”

      符文碎裂。紧接着,连锁反应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符文崩解,观星塔的光芒急速黯淡。塔顶那片虚假的蓝天开始龟裂,像被打碎的镜子。

      “不——”望天的怒吼从怪物体内传出。

      时间恢复流动。

      怪物轰然倒地,八条触手无力地垂下。那些标本一个个化作黑烟消散,包括柳氏的弟弟志文——消散前,他回头看了姐姐一眼,嘴唇动了动。

      柳氏读懂了那两个字:“……快走。”

      然后,他消失了。

      望天的本体从怪物头颅中脱离,重新变回文质彬彬的人形。但他此刻狼狈不堪:长衫破碎,眼镜碎裂,灰白的皮肤上布满裂痕,渗出黑色的液体。

      “你……你竟然能干涉时间……”他死死盯着渡,眼中充满怨毒,“摆渡人不能直接介入历史!这是规则!”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渡脸色苍白,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巨大,“而且,我只是‘修正’了一点偏差——这个观星塔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它本该在蚀起那天就倒塌的。”

      望天愣住:“你说什么?”

      “你还没明白吗?”渡走近他,声音里带着怜悯,“你变成现在这样,不是偶然。是暗故意留下了你的执念,把你改造成它的试验品——第一个‘智慧蚀变体’。它在观察,观察人类的情感和记忆,在混沌中能保留多久。”

      他指向那些标本消散的地方:“那些人,也都是试验品。暗想知道,如果给一具混沌造物注入生前的记忆和情感,它会怎么做?结果呢?它们只是更精致的傀儡。”

      望天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不可能……我创造了一个更好的世界……我给了他们美梦……”

      “那不是你创造的,是暗借你的手创造的。”渡蹲下身,看着他,“刘文渊博士,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望天——或者说刘文渊——浑身一颤。

      “洪武三年进士,钦天监监正,大明最年轻的天文学家。”渡缓缓说道,“蚀起那天,你正在观星塔观测罕见的‘七星连珠’。暗从星空裂缝中降临,第一个吞噬的就是你。但你太执着了,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让我再看一眼蓝天’。这份执念强到连暗都无法消化,所以它留了你一命——作为观察样本。”

      刘文渊的黑色眼睛开始褪色,露出底下浑浊的眼白。他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自己灰白的皮肤,看着渗出黑色液体的裂痕。

      “我……我都做了什么……”

      “你污染了水源,让上百人陷入美梦走向死亡。”林晚走到他身边,“你还把那些不愿意屈服的人做成了标本,让他们永世受苦。”

      “我……我只是想让他们幸福……”

      “用虚假的幸福换真实的痛苦,这算哪门子幸福?”阿弃抱着花盆走过来,小新伸出叶子,轻轻碰了碰刘文渊的手。

      接触到若木幼苗的瞬间,刘文渊身上的裂痕开始发光——不是黑光,是淡淡的金色。那些黑色液体被金光逼出、蒸发。

      “净水莲在水池里。”渡说,“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是继续做暗的傀儡,还是……赎罪?”

      刘文渊沉默了很久。他抬头看向猩红的天空,又看向渡,最后看向林晚手中的“新生”。

      “我……我想再看一眼真正的蓝天。”他轻声说,“哪怕只有一眼。”

      “那就要活下去。”渡伸出手,“帮助净化水源,救那些被你害的人。用余生去赎罪,也许有一天,你能亲眼看见天空变蓝。”

      刘文渊握住渡的手。在触碰的瞬间,他身上的黑色迅速褪去,皮肤恢复正常的颜色,眼睛也变回了普通的棕色——虽然依旧浑浊,但至少有了人气。

      “我……我还是我吗?”他茫然地问。

      “你是刘文渊,一个犯了错但愿意改正的人。”渡拉他起来,“至于那些暗留下的‘馈赠’……”他看向观星塔,“得彻底清理掉。”

      众人走向水厂深处的净水池。那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方形水池,池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池底铺着白色的细沙。而在池中央,生长着一片莲花——不是普通的莲花,花瓣是半透明的蓝色,花蕊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净水莲。

      “这么多!”阿弃眼睛亮了,“够全城人用了!”

      云娘上前采集,小心地将莲花连根拔起,放进特制的药囊。莲花离开水后,花瓣自动合拢,形成一个花苞,但金光不散。

      “只要种在干净的水源里,它就能自行繁殖、净化水质。”云娘解释,“不过需要若木根须滋养——这里的地下,应该有源木的根须延伸过来了。”

      确实,池底的白沙下,隐约可见金色的脉络在缓缓流淌。

      采集完莲花,众人准备离开。刘文渊却停下脚步,看向那座观星塔。

      “我想……毁了它。”他说,“那里面还有暗留下的‘核心’,不毁掉,它还会孕育出新的怪物。”

      “你知道核心在哪?”渡问。

      “在我曾经的观测室里。”刘文渊苦笑,“暗把它伪装成了一台‘天文仪’,我居然一直没发现。”

      观测室在观星塔顶层。爬上去的楼梯已经腐朽,一行人小心翼翼。推开门,房间保持得异常整洁:书架、书桌、还有那台巨大的黄铜天文仪。

      仪器在缓缓转动,齿轮咬合发出规律的咔嗒声。但在渡的眼中,那仪器表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那是暗的“弦”,连接着虚空中的混沌源头。

      “怎么毁?”铁匠问,“砸了?”

      “普通的攻击没用。”渡摇头,“得用秩序之力强行切断那些弦。公主的‘新生’可以,但……”他看向林晚,“你的力量还不足。”

      “那怎么办?”

      渡沉吟片刻,看向刘文渊:“还有一个办法。你是这个仪器的‘主人’,至少在名义上是。如果你自愿放弃与暗的连接,切断你与它的共鸣,仪器就会失去锚点,变得脆弱。”

      “我愿意。”刘文渊毫不犹豫,“要我怎么做?”

      “把手放在仪器上,想着你要切断与它的联系。剩下的,交给我。”

      刘文渊照做。他双手按在冰凉的黄铜表面,闭上眼睛。几息后,仪器开始震动,黑色丝线疯狂扭动,像是被激怒的毒蛇。

      “就是现在!”渡将竹篙点在仪器中心。

      银色光芒顺着竹篙注入仪器,与黑色丝线激烈对抗。整个房间开始摇晃,墙壁龟裂,书架上的书册哗啦啦掉落。

      “要塌了!”赵莽大喊,“快出去!”

      “再等等!”渡咬牙坚持,“还差一点……”

      关键时刻,林晚将“新生”插在仪器旁。金色光芒加入战局,与银色光芒交织,终于压倒了黑色。那些丝线一根接一根断裂,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

      最后一根丝线断裂时,仪器轰然炸裂——不是爆炸,而是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同时,观星塔开始崩塌。

      “跑!”

      众人连滚带爬冲下楼梯。刚冲出塔门,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三十丈高的观星塔,如被抽掉骨头的巨人,缓缓倾颓,最终化作一堆废墟。

      尘埃落定。

      水厂恢复了平静。倒流的小溪恢复正常流向,弯曲的树木挺直了腰杆,连天空那淤血般的猩红,似乎都淡了那么一丝丝。

      刘文渊跪在废墟前,久久不语。

      柳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刘博士,该走了。城里还有很多人等着救。”

      刘文渊抬头看她,眼眶湿润:“你弟弟……对不起。”

      “那不是你的错。”柳氏摇头,“是暗的错。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沉溺于过去,是拯救还能救的人。”

      刘文渊重重点头,站起身。

      返程的路上很安静。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但怀里揣着的净水莲,给了他们一丝安慰。阿弃的三个幼苗累坏了,缩在花盆里打盹,小新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快到金陵城时,前方突然传来喧哗声。

      是朱明薇带人迎出来了。少女看见众人平安归来,明显松了口气。但她的表情依然凝重:“你们总算回来了。城里……情况恶化了。”

      “怎么了?”林晚心头一紧。

      “那些感染者在你们离开后开始集体梦游。”朱明薇声音低沉,“他们朝水厂方向走,我们好不容易才拦住。但更麻烦的是,他们开始……互相感染。症状会传染了。”

      云娘脸色一变:“这么快?不应该啊……”

      “除非暗加速了孢子的变异。”渡皱眉,“它知道我们在找解药,所以想在我们成功前,让疫情失控。”

      “那还等什么?”刘文渊上前,“净水莲在这里,快配药!”

      ---

      配药过程在云娘的临时医馆进行。净水莲的花瓣碾碎成汁液,混合若木叶片的粉末,再加入几种清热的草药,熬制成淡蓝色的药汤。第一批药熬好后,先给最严重的几个患者服下。

      效果立竿见影。

      服药后不到一炷香时间,患者眼中的蓝光开始消退,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他们不再喃喃自语“天好蓝”,而是茫然地看着周围,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我……我怎么了?”一个中年男人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什么?”云娘问。

      “梦见……天变蓝了,我儿子回来了,我们还一起吃饭……”男人说着,眼泪掉下来,“可是我知道那是梦,我儿子……三年前就死了……”

      朱明薇轻轻握住他的手:“节哀。但现实里,我们还在,金陵还在。我们一起,让它变得比梦里更好。”

      男人看着她,又看看周围忙碌的众人,重重点头。

      解药的成功让全城振奋。云娘带人连夜赶工,熬制了足够的药汤,分发给所有感染者。刘文渊主动请缨,利用他对水厂的了解,带人修复了净水系统,确保全城水源安全。

      三天后,疫情基本控制。

      第四天清晨,金陵城召开了第一次“重建会议”。

      地点在北仓粮库的大仓库,与会者包括:朱明薇(若木使者)、林晚(护卫长)、渡(顾问)、铁匠(工坊主)、云娘(医官)、赵莽(城防队长)、张魁(新义军代表)、过山虎(自在帮代表)、玄机子(蚀之子民代表)——以及作为特邀专家的刘文渊。

      甚至还有三个非人类代表:小新、小木、小树,被阿弃抱着坐在角落里。幼苗们很乖巧,只是偶尔叶子会偷偷去勾渡的竹篙。

      “首先,感谢诸位在危机中的合作。”朱明薇开场,“这次疫情让我们明白,暗的反扑会越来越狡猾。我们必须建立更完善的防御体系。”

      她提出几个方案:建立水源监测制度,定期检测全城井水;组建医疗队,由云娘培训;设立预警机制,一有异常立刻通报;还有最重要的——普及若木知识,让每个人都了解如何对抗暗的精神攻击。

      过山虎举手:“公主,我的人大多是大老粗,学不会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那就学实用的。”林晚说,“比如发现有人突然开始说怪话、做怪梦,立刻报告。或者简单净化仪式——唱歌、背诗、保持环境整洁,这些都能干扰暗。”

      玄机子捻须:“贫道的信徒中,有些确实通晓草药和占卜。可否让他们加入医疗队和预警队?”

      “欢迎。”云娘点头,“但前提是,不能再宣传‘蚀是福报’。”

      “那是自然。”玄机子苦笑,“经此一事,信徒们也看清了。虚假的美梦,终究是毒药。”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各方达成了基本共识:停止内斗,分工协作,共同重建金陵。

      散会后,渡单独找到朱明薇和林晚。

      “有两件事。”他说,“第一,刘文渊不能留在城里太久。他身上还有暗的残留,虽然被压制了,但万一失控……”

      “你想带他走?”朱明薇问。

      “嗯。我想带他去东海,那里有我的‘渡口’,可以帮他彻底净化。”渡顿了顿,“第二件事……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林晚心头一跳:“为什么?”

      “因为这次我干涉得太多了。”渡苦笑,“摆渡人有规矩:不能直接改变历史进程。我毁了观星塔,救了几百人,这已经踩线了。时间之河的‘纠察者’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了,我得去……解释一下。”

      “纠察者?”朱明薇皱眉,“那是什么?”

      “维护时间线稳定的存在。”渡说得模糊,“总之,我得离开一阵。但你们别担心,金陵已经走上正轨,只要按计划重建,不出一年,这里就会成为秩序重建的样板。”

      他看向林晚:“尤其是你,林姑娘。你的种子成长得很快,已经能和公主的若木之力完美共鸣。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她——也保护好你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朱明薇轻声问。

      “等天空开始变蓝的时候。”渡笑了,“我会回来看的。毕竟,那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第二天清晨,渡带着刘文渊离开了金陵。没有盛大的送别,只有林晚、朱明薇、阿弃三人送到城门口。

      “这个给你。”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阿弃,“里面是三颗‘时之砂’,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时,撒一颗,能暂时停滞时间三息。省着用,很珍贵。”

      阿弃郑重接过:“谢谢渡先生。”

      渡又看向朱明薇,从竹篙上折下一小段,递给她:“这个你收着。需要我的时候,折断它,我会感应到——但只能用一次。”

      最后,他看向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林姑娘,你掌心的种子……如果有一天它开始疼痛,别忍着,去找公主。她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渡摆摆手,转身,“走了。诸位保重。”

      他和刘文渊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三人站在城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林晚姐。”朱明薇忽然说,“你说……我们真的能让天空变蓝吗?”

      林晚抬头,看向那片永恒的猩红。但这一次,她看见的不只是绝望,还有希望——北仓粮库的炊烟,修复中的街道,人们脸上的笑容,以及怀里三株打盹的幼苗。

      “能。”她肯定地说,“因为我们已经开始了。”

      阿弃举起花盆,小新迷迷糊糊地伸出叶子,比了个“耶”的手势。

      远处,金陵城的钟声响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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