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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归途笑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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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陵外的阳光只慷慨了不到半个时辰。
当朱明薇带着四十八人的队伍(又少了一人,是个老者在睡梦中安然离世)踏上返回金陵的路时,那束从云缝中漏下的金色光柱,就像被谁掐断了开关,“啪”一声熄灭了。猩红天幕重新合拢,还附赠了一阵带着铁锈味的毛毛雨。
“小气。”阿弃抬头嘀咕,雨水在他脸上冲出一道道灰痕。
林晚把最后一块防雨的油布披在朱明薇肩上——公主殿下如今右半身金光闪闪,雨水落在上面会“滋滋”蒸发,活像一块行走的铁板烧。
“我自己能行。”朱明薇想推辞,但林晚已经利落地打好结。
“你现在是我们最贵重的资产。”林晚一本正经,“得像保护传国玉玺一样保护你——虽然玉玺可能还没你值钱。”
“这话听着不像夸奖……”
“是陈述事实。”铁匠陈长安从旁走过,独眼打量着朱明薇的金色纹路,“公主,您这……晚上睡觉会发光吗?需不需要眼罩?”
朱明薇哭笑不得。从地宫出来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尊敬里掺着调侃,关切里带着好奇。毕竟一个半身发金光、眼睛会变色的“半神”,实在很难让人保持纯粹的敬畏。
队伍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奇怪的是,路变得好走了。
不是心理作用。栖霞山的雾障稀薄了大半,那些会走路的树安静地扎根原地,偶尔有枝条轻摆,像是在打招呼。滁河的黑色退去不少,虽然仍是浑浊,但至少能看见水下的石头了。河面上漂着的棺材少了很多,剩下的也老老实实顺流而下,不再打转。
“源木的净化起效了。”云娘蹲在河边,用银针试水,“毒性减弱七成,再有一个月,或许能勉强饮用。”
“一个月……”赵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现在就想喝。”
“想喝就喝。”阿弃捧起一掬水,“最多拉肚子,死不了。”
“阿弃!”云娘呵斥。
少年已经咕咚喝了下去。众人屏息看他,等了十个数,阿弃打了个水嗝:“有点甜。”
胆子大的人纷纷效仿。林晚也尝了一口——确实,铁锈味淡了,有种奇怪的、类似薄荷的清凉感。她掌心的印记微微发烫,像是在确认水源的安全性。
“是若木根须净化了地下水脉。”朱明薇闭眼感应,“源木的根系正在缓慢扩张,以孝陵为中心,一天大约能净化方圆一里。”
“那要净化整个金陵城,得……”铁匠开始心算。
“三年零四个月。”朱明薇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如果一切顺利。”
“如果不顺利呢?”
“那就不好说了。”少女看向东方,金陵城的方向,“暗不会坐视不管。它一定会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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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队伍在栖霞山脚一处废弃的茶棚歇脚。
茶棚的主梁断了半截,茅草顶塌了大半,但灶台居然还能用。阿弃自告奋勇去捡柴,回来时怀里除了枯枝,还有一串黑乎乎的、长着疙瘩的……东西。
“这是什么?”林晚警惕地问。
“蘑菇!”少年献宝似的举起,“长在会发光的树根旁边,肯定能吃。”
云娘凑近闻了闻,又用银针戳了戳:“没见过这种品种。但针没变黑,应该没毒。”
“那就煮汤。”铁匠架起破锅,“加点盐,什么都好吃。”
蘑菇汤煮开后,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香气——有点像炖鸡,又带着松木的清香。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碗。林晚吹着热气喝了一口,眼睛亮了。
“好喝。”
“我就说!”阿弃得意,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然后,怪事发生了。
先是赵莽开始哼小调,一首荒腔走板的江南民歌,他平时五音不全,此刻居然唱得字正腔圆。接着是云娘,这位一向稳重的医女,突然站起来跳了一段……踢踏舞?
“这蘑菇……”林晚感觉到轻微的眩晕,但意识清醒,“致幻?”
“不是致幻。”朱明薇的金色右眼微光流转,“是情绪放大。喝得少的人,会表现出平时压抑的情绪。”
她看向阿弃。少年正抱着空碗傻笑,眼泪却哗哗往下流:“爹,娘,我找到能吃的东西了……你们尝尝……”
铁匠默默走到少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独眼男人自己也眼眶发红,但强忍着。
林晚看向自己手里的汤碗。她想起了什么?父母的脸已经模糊,但父亲那句“晚晚,跑快点”还清晰。还有苏清河化作光点前那个微笑……
“别沉浸。”朱明薇碰了碰她的手,“情绪波动太大会惊动暗。”
话音刚落,茶棚外的夜色突然浓稠了几分。
不是天黑——是黑暗有了实质,像墨汁滴入清水,缓缓晕开。空气温度骤降,火堆的火焰凝固成橙黄色的冰晶。
“暗来了。”林晚起身,短刀出鞘。
但这一次,暗没有直接攻击。
它先发出声音——不是嘶吼,是低语。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说着不同的话,但核心意思一致:
“放弃吧……秩序无望……拥抱混沌……得享安宁……”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格外清晰:“囡囡,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热粥……”
队伍里一个中年妇女浑身一颤:“娘?是我娘的声音……”
“别听!”朱明薇喝道,手中金色直刀“新生”亮起光芒。
但暗的攻击已经起效。蘑菇汤放大了众人的情绪,悲伤、思念、疲惫……这些负面情绪成了暗最佳的食粮。黑暗中伸出无数半透明的手臂,温柔地、缓慢地伸向众人,像是在邀请一个拥抱。
赵莽第一个动摇。他眼眶湿润,喃喃道:“兄弟,哥来了……”竟朝着黑暗走去。
“回来!”铁匠想拉他,但自己也脚步踉跄——他听见了妹妹的呼唤:“哥,长安好冷……”
林晚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她掌心的印记灼热发烫,金光顺着刀身蔓延。但她发现,自己砍向那些手臂时,它们不躲不避,被斩断后化作黑烟,又迅速重组。
“它在吸收我们的攻击!”她大喊,“别用情绪对抗!用……用别的!”
“用什么?”阿弃哭着问,他已经被三只手臂缠住了脚踝。
朱明薇闭上眼睛。金色右眼中,她能看见黑暗的“弦”——那些混乱纠缠的能量流。她试图用若木之力去切断,但弦太多、太乱,刚切断一根就有十根缠上来。
“林晚姐!”她突然想起母亲的话,“唱歌!唱什么都行!”
林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唱——不是正经歌,是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的离谱儿歌: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喵喵喵,猫来了,叽里咕噜滚下来……”
跑调,破音,毫无美感。
但有用。
那些温柔的手臂突然一顿,动作变得迟疑。黑暗中传来困惑的低语:“这什么调子……好难听……”
“继续!”朱明薇眼睛一亮,“大家一起唱!越难听越好!”
于是,荒诞的一幕出现了:
猩红天空下,废弃茶棚边,四十八个幸存者扯着嗓子,用各种荒腔走板的调子,齐声嘶吼着儿歌、山歌、甚至酒令。铁匠用破锣嗓子吼秦腔,云娘红着脸唱闺阁小调,阿弃干脆开始数来宝。
暗的手臂开始颤抖、溃散。那些诱惑的低语被乱七八糟的歌声淹没,黑暗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狼狈的幸存者,和面面相觑的尴尬。
“……我刚才是不是唱了《十八摸》?”赵莽后知后觉地问。
“是。”铁匠面无表情,“还改词了。”
“我娘教我的就这个版本……”
危机解除,但没人笑得出来。云娘检查每个人,发现除了情绪波动外,身体并无大碍。蘑菇汤的效力逐渐消退,理智回归后,羞耻感涌上心头。
“所以,暗现在改用心理战术了?”林晚总结,“不硬刚,改挖墙脚?”
朱明薇点头,神色凝重:“它进化了。知道正面打不过若木,就从人心弱点下手。我们得尽快回金陵——如果城里的人也受到这种诱惑……”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匹,是一队。马蹄声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众人立刻警戒,但很快看清了来者——不是怪物,是人。
大约二十骑,马是瘦骨嶙峋但还算精神的战马,骑手穿着五花八门的铠甲:有前朝的制式甲,有自制的皮甲,甚至有人穿着戏台上的武将行头。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方脸浓眉,腰间挂着一柄厚重的环首刀。
“哟,这儿还有人呢?”汉子勒住马,打量众人,“哪个据点的?交保护费了吗?”
保护费?众人对视,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荒谬。
“我们刚从孝陵回来。”铁匠上前一步,抱拳,“敢问兄弟是?”
“孝陵?”汉子眼神一变,“你们进了地宫?”
“进了。”
“见到了源木?”
铁匠犹豫,看向朱明薇。少女点点头。
汉子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有敬畏,有怀疑,还有一丝……贪婪?他翻身下马,走近几步,目光在朱明薇金色的右半身停留良久。
“看来传言是真的。”他喃喃道,然后提高音量,“在下张魁,金陵城北‘新义军’统领。诸位既然从地宫归来,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若木使者一行了?”
“这位是第四代使者,朱明薇公主。”林晚侧身介绍。
“公主?”张魁身后有人嗤笑,“这年头皇帝都没了,公主值几个钱?”
“闭嘴!”张魁呵斥,转向朱明薇时换上恭敬神色,“公主殿下,不知源木唤醒后,有何神效?能否……惠及我等草民?”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点无礼。但朱明薇没有生气,她平静回答:“源木正在净化地脉。以孝陵为中心,方圆五十里内的蚀毒会逐渐消退。金陵城,包括你们所在的城北,都在净化范围内。”
人群中响起骚动。张魁的部下们交头接耳,脸上露出喜色。
“但是,”朱明薇话锋一转,“暗的反扑会加剧。它会用各种方式诱惑、分化、腐化人心。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共同对抗。”
“团结?”张魁笑了,笑容里有苦涩,“公主殿下,您知道现在金陵城是什么局面吗?”
“愿闻其详。”
“北城是我们新义军,三百多人,都是以前的官兵和良民。南城是‘自在帮’,一帮地痞流氓,靠抢掠为生,头目叫过山虎。西城最怪,是一群自称‘蚀之子民’的疯子,说蚀是上天赐福,主动拥抱混沌——他们头目是个前算命先生,叫玄机子。”
张魁顿了顿,又补充:“哦,还有东城。东城没人敢去,那里盘踞着食腐者的残部,头目是秃鹫——你们应该见过。”
林晚心头一紧。秃鹫没死。
“所以金陵现在是四足鼎立?”铁匠问。
“三足。”张魁纠正,“食腐者不算人,是畜生。但其他三家互相牵制,谁也不敢先动。现在你们回来了,还带着源木的力量……”
他看向朱明薇,眼神灼热:“公主,新义军愿意效忠。只要您能证明,若木真的能带来希望。”
“怎么证明?”
张魁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那是一幅简陋的金陵地图,上面用炭笔画了四个圈。
“三天后是朔日,蚀潮最弱的时候。自在帮和蚀之子民约定在西市‘谈判’,实际是想联手对付我们。如果公主能在谈判现场,展示若木之力,震慑他们……”
“你想让我们当打手?”林晚冷声问。
“不,是定心丸。”张魁坦然道,“新义军大多是拖家带口的老百姓,我们不想打打杀杀,只想有条活路。但自在帮和蚀之子民不信这个,他们只信力量。公主展示力量,他们才会坐下来谈。”
朱明薇沉默良久。她金色右眼中光芒流转,似乎在权衡。最后,她看向林晚。
“林晚姐,你觉得呢?”
林晚也在思考。张魁的话有几分真?新义军是否可信?但眼下,他们确实需要据点,需要人手,需要了解金陵现状。
“可以去看看。”她说,“但不承诺出手。我们只观察,不介入。”
“那也行!”张魁大喜,“只要公主露面就行!我这就回去准备住处——北仓粮库还在吧?那里条件最好!”
“北仓……”林晚想起离开时的惨状,“还在,但我们需要先去看看。”
“我派几个人带路!”张魁雷厉风行,点了四个手下,“你们护送公主回北仓。其他人跟我回去准备——对了,公主有什么特别需求吗?比如……黄金马桶什么的?”
朱明薇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不用,有屋顶就行。”
“得嘞!”
张魁带队呼啸而去,留下四个向导和面面相觑的众人。
“这人……挺实在。”阿弃评价。
“也可能是演技好。”云娘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晚看向朱明薇。少女的金色纹路在夜色中微微发光,她望着金陵方向,表情是超越年龄的沉稳。
“走吧。”她说,“回家。”
北仓粮库,阔别七天的“家”。
当队伍走近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围墙被加固了,缺口用砖石和木头补上。望楼上有人值守,手里拿的是真正的弓弩。大门新刷了桐油,在火把下泛着暗光。最惊人的是,墙头插着一面旗——红底,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棵树。
若木的图案。
“他们动作真快。”铁匠喃喃。
向导之一是个年轻人,叫小六,笑嘻嘻解释:“张统领早就准备了。他说若木使者一定会回来,北仓是最合适的据点。这旗是去年就绣好的,一直藏着呢。”
朱明薇仰头看着那面旗。旗上的若木树图案,和她记忆中母亲衣服上的刺绣几乎一样。
“你认识苏清河使者吗?”她突然问小六。
“啊?第三代使者?听说过,没见过。”小六挠头,“但张统领见过。他以前是守城门的什长,七年前蚀起那天,是苏使者救了他一命。所以他一直信若木,谁说都不好使。”
原来如此。朱明薇心头微暖。
大门吱呀打开。门内灯火通明,广场上整齐排列着简易棚屋,中央甚至有个小花坛——虽然里面种的不是什么名贵花草,而是野菜和草药,但至少绿意盎然。
更让人惊讶的是人。
至少两百人聚集在广场上,男女老少都有,衣服破旧但整洁。他们安静地看着朱明薇一行,眼神里有好奇、有期待、也有怀疑。
一个白发老者上前,颤巍巍行礼:“老朽北仓里正,恭迎公主殿下,恭迎若木使者。”
朱明薇连忙扶住:“老人家不必多礼。诸位……”
她环视众人,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诸位乡亲,我是朱明薇。我母亲是第三代若木使者苏清河。她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现在,源木已经唤醒,秩序开始回归。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我们有了希望。”
人群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欢呼。
不是狂热的欢呼,是压抑了七年、终于敢释放一点的、带着泪的欢呼。
林晚看着这一幕,掌心印记微微发烫。她看向朱明薇,少女站在火光中,金色的右眼和左眼同样明亮,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有了使者的威严。
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先安排休息。”林晚上前,对里正说,“公主需要安静。”
“已经准备了最好的房间!”里正忙道,“虽然也只是个干净点的仓库,但床铺是新的,被褥晒过……”
“有热水吗?”云娘问。
“有!灶上一直烧着呢!”
“那先沐浴,再吃饭,然后休息。”医女一锤定音,“所有人都是。一身伤一身泥,不收拾干净不准睡觉。”
这命令下得突然,但没人反对。很快,热水、干净衣物、简单的饭食都安排上了。北仓粮库虽然简陋,但显然有人用心经营,一切井井有条。
林晚和朱明薇分到一个小隔间,原本是账房,现在摆了两张木板床,中间拉了道布帘。热水抬进来时,朱明薇看着浴桶,突然笑了。
“笑什么?”林晚问。
“想起我娘。”少女轻声说,“她以前总嫌我洗澡慢,说‘公主殿下,您这是要把自己腌入味吗?’”
“那你洗快点儿。”
“偏不。”朱明薇调皮地眨眨眼,金色右眼的光芒柔和下来,“现在我是使者,我想洗多久就洗多久。”
但真泡进热水里时,她几乎立刻睡着了。林晚不得不把她摇醒,草草擦干,塞进被窝。少女沾枕头就睡,连金色纹路都暗淡了几分。
林晚自己洗漱完,坐在床边守夜。透过布帘缝隙,她能看见朱明薇安静的睡颜,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梦。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她握刀起身,拉开一条门缝。
是铁匠。男人抱着刀坐在门外台阶上,独眼望着夜空。
“怎么不睡?”林晚低声问。
“睡不着。”铁匠说,“太安静了,反而不习惯。”
林晚在他身边坐下。夜风微凉,带着泥土和草药的味道。北仓粮库里,隐约能听见鼾声、梦呓,还有守夜人轻缓的脚步声。
“你觉得张魁可信吗?”她问。
“一半一半。”铁匠诚实道,“他敬若木是真的,想借势也是真的。但这世道,谁不想借势活下去?”
“三天后的谈判……”
“得去。”铁匠说,“不去,新义军会失望,其他势力会觉得我们怕了。但怎么去,带谁去,得好好琢磨。”
正说着,阿弃揉着眼睛从旁边棚屋钻出来,怀里抱着个布包。
“林晚姐,铁匠叔,你们看这个。”少年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个……蛋?
不是鸡蛋,蛋壳是淡金色的,半透明,能看见里面隐约的脉动。
“哪儿来的?”林晚警惕。
“源木给的。”阿弃小声说,“我睡觉时,有根树枝从窗户伸进来,放下这几个蛋就跑了——不是,就缩回去了。”
铁匠拿起一个,对着月光看:“像是……种子?”
“管它呢,明天煮了吃。”阿弃咽口水。
“不行。”朱明薇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女不知何时醒了,披着外衣站在门边,金色右眼在黑暗中发着微光。
“这是源木的‘共生种子’。”她走过来,拿起一个蛋,轻轻抚摸,“种下它,会长出小若木。虽然不如主干,但也能净化小范围的蚀。”
“所以不能吃?”阿弃失望。
“不能。”朱明薇笑了,“但源木既然给你,就是信任你。阿弃,你愿意学怎么种若木吗?”
少年愣住了:“我?我能学?”
“为什么不能?”朱明薇看向林晚,“林晚姐有种子,我有血脉,但若木的传承不止一种。源木选择了你,一定有它的理由。”
阿弃抱着布包,呆呆站着。月光下,他的表情从茫然,到惊讶,再到一种稚嫩的郑重。
“我学。”他说,“我一定好好学。”
铁匠拍了拍少年的肩,没说话。但独眼里的欣慰藏不住。
夜更深了。
林晚回到床边,听着隔壁床朱明薇平稳的呼吸,看着窗外那一角猩红天空。掌心印记温温热热,像在提醒她什么。
七天前,他们从北仓出发时,三百七十四人,满心绝望。
七天后,他们回到北仓,四十八人,带着一丝希望。
数字少了,但重量变了。
她闭上眼睛。
三天后,西市谈判。
那时,真正的考验才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