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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归途笑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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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林晚是被一阵浓郁的米香唤醒的。
她睁开眼,透过窗户缝隙看见天光——还是那种淤血般的暗红色,但至少能分清是早晨了。隔壁床的朱明薇还在睡,金色纹路在昏暗光线下均匀呼吸般明灭。少女怀里抱着那截“新生”树枝,像抱着个宝贝。
林晚轻手轻脚起身,推门出去。
北仓粮库的广场上已经热闹起来。灶台边围着一圈人,铁匠正拿个大勺搅动锅里的粥,那米香就是从锅里飘出来的。是真的米粥,白花花黏稠稠,不是之前那种杂粮糊糊。
“哪儿来的米?”林晚走过去。
铁匠指了指粮库深处:“张魁送来的见面礼。五十斤精米,二十斤腊肉,还有盐和草药。说是给公主接风。”
“大手笔。”林晚挑眉。在蚀降临七年后,这些物资比黄金还珍贵。
“有条件。”铁匠压低声音,“他希望今天上午公主能‘巡视’北仓,给大伙儿打打气。下午他想单独见公主,谈三天后谈判的具体安排。”
“你怎么看?”
“去看看无妨。”铁匠舀了勺粥尝尝咸淡,“但得防着他耍花招。我让小六带着阿弃在粮库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但总觉得……太顺利了。”
确实太顺利。林晚环顾四周,幸存者们脸上有了血色,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打闹,几个妇人正缝补衣物,还有人哼着小调晾晒被褥。这一切,像一出精心排练的戏。
早饭时,朱明薇终于醒了。她看起来精神不错,金色纹路比昨晚暗淡了些,右眼也不再时刻发光,只在专注时才泛起金光。
“这米真香。”她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喝,像在品尝什么珍馐。
“慢点喝,还有。”云娘又给她添了一勺,“你身体消耗大,得多吃。”
“云姨,您也吃。”
“我吃过了。”医女顿了顿,“公主,有个事得告诉你。昨晚我检查了所有人的身体,发现……大家都有轻微的被暗侵蚀迹象。”
朱明薇动作一顿。
“不是那种会变怪物的侵蚀。”云娘解释,“更像是……暗在我们体内留下了‘标记’。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很隐晦的能量残留。”
“标记?”林晚心头一紧,“暗能追踪我们?”
“恐怕是的。”云娘神色凝重,“而且我怀疑,这种标记会放大情绪波动。昨晚蘑菇汤事件,大家的反应太强烈了,不全是汤的问题。”
朱明薇放下碗,闭上眼。几息后,她睁开,金色右眼中光芒流转:“云姨说得对。我能看见……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层淡淡的黑雾,很薄,但确实存在。我自己也有。”
她看向林晚:“林晚姐,你的最淡,几乎看不见。是因为若木种子的净化作用吗?”
林晚摊开掌心,那片叶形印记温温热热:“可能吧。但如果我们都被标记了,暗岂不是随时能找到我们?”
“所以张魁的出现,也许不是巧合。”铁匠插话,“暗可能故意放我们回金陵,想看我们做什么,或者……想让我们把其他幸存者也聚起来,好一网打尽。”
这个推测让气氛沉重起来。
“但不聚起来,我们更没胜算。”朱明薇重新端起碗,语气平静,“暗在进化,我们也要进化。云姨,您能想办法削弱或者屏蔽这种标记吗?”
“我试试。”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从源木树下收集的落叶,有微弱的净化效果。我试试配成药粉,看能不能干扰标记的感应。”
“需要什么材料?”
“主要是草药,还有……”医女犹豫了一下,“需要一点若木的力量做引子。”
朱明薇看向林晚。两人对视,林晚点头:“我的种子可以。”
“我的血也行。”朱明薇说。
“用我的。”林晚坚持,“你刚净化完源木,需要休养。”
商议定,早饭也吃完了。张魁派来的向导小六适时出现,恭敬地请朱明薇“巡视”。
巡视路线是从北仓粮库内部开始的。
库房被分成几个区域:居住区、仓储区、工坊区、还有一小块“种植区”。种植区最让朱明薇惊讶——十几个木框里,居然种着绿油油的蔬菜,虽然长得歪瓜裂枣,但确实是活的。
“这是怎么办到的?”她蹲下细看。
一个老农模样的幸存者搓着手上前:“回公主,是源木根须的作用。大概一个月前,北仓地下的井水开始变清,我们用井水浇地,种子就能发芽了。虽然长得慢,但至少能活。”
“一个月前……”朱明薇想起母亲,“那正是我娘最后一次来金陵的时间。”
“苏使者来过?”老农眼睛亮了,“她还活着吗?”
朱明薇沉默片刻:“她牺牲了。”
老农眼圈一红,但很快抹了抹眼睛:“我就知道……上次她来,把最后一点干净种子留给我们,说‘好好种,等天蓝了吃’。她那时脸色就不好……”
众人沉默。苏清河的影子无处不在。
巡视到工坊区时,朱明薇被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吸引。那是铁匠铺——不是陈长安的,是北仓原有的铁匠,一个独臂老头,正在敲打一把刀胚。
“老吴,公主来看你了!”小六喊。
老头抬头,看见朱明薇金色的右半身,愣了一下,随即放下锤子行礼:“草民吴铁骨,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朱明薇扶起他,“您在打什么?”
“刀,杀蚀兽的刀。”吴铁骨举起刀胚,刀身黝黑,但刃口处泛着淡淡的青色,“掺了点从蚀兽骨头上磨下来的粉末,听说能伤到暗。”
“有效吗?”
“不知道,没试过。”老头咧嘴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但总得试试。总不能老躲着。”
这话简单,但有力。朱明薇点头:“您说得对。吴师傅,我能看看您的工具吗?”
老头大方展示。工具很简陋,但保养得很好。朱明薇注意到工作台一角放着一块暗红色的石头,石头表面有金色的脉络。
“这是?”
“哦,这个啊。”吴铁骨拿起石头,“前年在城西挖到的,烧不化,砸不碎,我就留着当镇纸。公主喜欢?送您了。”
朱明薇接过石头,触手的瞬间,金色右眼猛然亮起。她感觉到石头内部有微弱的若木共鸣——非常古老,但确实存在。
“这是若木的化石。”她轻声说,“至少千年以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若木……有千年历史?”林晚问。
“初代使者之前,若木就存在。”朱明薇摩挲着石头,“母亲说过,若木不是人造的,是世界秩序的自然显化。初代使者只是找到了与它共鸣的方法,把它‘种’在了金陵。”
她看向吴铁骨:“吴师傅,这块石头能借我研究一下吗?也许能帮我们更了解若木。”
“拿去拿去!”老头豪爽,“放我这儿也就是个摆设。”
巡视继续。一圈下来,朱明薇对北仓有了大致了解:幸存者三百二十七人,其中青壮年一百出头,老弱妇孺占大半。粮食储备勉强够一个月,但水源因为源木净化而充足。武器匮乏,但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最重要的是人心——虽然恐惧仍在,但至少有了盼头。
中午时分,张魁如约而至。
他没带太多人,只带了两个亲信,还提了个食盒。食盒打开,是四菜一汤:清炒野菜、腊肉炖萝卜、蒸蛋羹、还有一小碟腌菜,汤是蘑菇汤——正常的蘑菇。
“粗茶淡饭,公主别嫌弃。”张魁亲自布菜。
“张统领客气了。”朱明薇坐下,“北仓的情况我看了,您经营得很好。”
“都是大家伙儿一起努力。”张魁也坐下,神色认真起来,“公主,客套话不多说。三天后西市谈判,您打算怎么应对?”
林晚、铁匠、云娘、阿弃都在场。阿弃紧盯着那碟蒸蛋羹,被云娘暗中掐了一把才收回目光。
“张统领先说说你的想法。”朱明薇没有直接回答。
“好。”张魁喝了口水,“自在帮的过山虎,以前是城南混混头子,手下两百来人,心狠手辣,但讲‘道义’——虽然是他自己那套道义。蚀之子民的玄机子,原是个算命先生,靠嘴皮子忽悠了一百多号信徒,这些人真心觉得蚀是福报,最难对付。”
他顿了顿:“我的想法是,公主展示若木之力,震慑他们,然后提出‘和平共处、互通有无’的方案。我们出粮食和手艺,自在帮出人手维护秩序,蚀之子民……他们懂点草药和占卜,也算有用。”
“听起来不错。”铁匠说,“但他们凭什么听我们的?”
“凭这个。”张魁指向朱明薇,“凭若木真的能净化蚀。公主,如果您能在谈判现场,让一小块被蚀污染的土地恢复原状……他们只要不瞎,就知道该怎么选。”
朱明薇沉默片刻:“我可以试试。但若木之力不是无限的,我需要时间准备。”
“三天够吗?”
“够。”少女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请讲。”
“谈判地点由我们定。”朱明薇看着张魁,“西市太开阔,容易设伏。我建议改在北仓和西市之间的老县衙,那里四面有围墙,只有前后两个门,好控制。”
张魁眼神微动:“公主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是谨慎。”朱明薇坦然道,“张统领,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的局面——我们彼此需要,但也彼此试探。老县衙对大家都公平。”
良久,张魁笑了:“行,就老县衙。我这就派人通知那两家。不过公主,过山虎和玄机子都不是善茬,您得有心理准备。”
“我有。”朱明薇起身,“那就这样定。林晚姐,送送张统领。”
送走张魁一行,林晚回到房间,看见朱明薇正对着那块若木化石出神。
“怎么了?”她问。
“林晚姐,你感觉到没?”少女轻声说,“这块石头……在呼唤什么。”
林晚靠近,掌心的印记果然开始发烫。她伸手触碰化石,瞬间,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
不是记忆,是预兆。
血月当空,老县衙的院子里站满了人。过山虎在狞笑,玄机子在念咒,张魁……张魁站在他们中间。而朱明薇被包围,手中的“新生”金光黯淡。
画面最后,是一个陌生的背影。那人站在远处的屋顶上,背对月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手中有一根……青竹篙。
“渡。”朱明薇脱口而出。
林晚猛然回神:“你看见了?”
“嗯。”少女脸色苍白,“三天后的谈判,是个陷阱。张魁和那两家……可能早就串通好了。”
“那我们还去?”
“去。”朱明薇握紧化石,“但得做好准备。林晚姐,帮我个忙。”
“你说。”
“去找云姨,告诉她药粉要加紧做。再找铁匠,让他打造一批能干扰蚀感应的铃铛——用若木化石的粉末掺进铜里。还有阿弃……”
她看向门外,少年正趴在窗台上偷听,被发现后嘿嘿一笑。
“阿弃,源木给你的共生种子,能催生吗?”
“我试试!”阿弃跑进来,“要怎么做?”
朱明薇将化石放在桌上,又拿出“新生”树枝:“我用若木之力激活化石,你试着引导那股力量进入种子。不需要长成大树,只要能发芽,就有用。”
“好!”
接下来的三天,北仓粮库忙得热火朝天。
云娘带着几个妇人研磨草药、熬制药汁,最后加入林晚掌心挤出的几滴金色液体——若木种子的精华。药粉制成时是淡金色的,散发着薄荷般的清凉香气。
“这药粉能暂时屏蔽暗的标记,还能提神醒脑。”医女分发给每个人,“谈判那天,大家提前抹在太阳穴和胸口。”
铁匠和吴铁骨联手,用若木化石粉末掺着铜料,铸了三十六个小铃铛。铃铛声音清脆,但仔细听,里面有若隐若现的金色回音。
“挂身上,或者布阵时用。”铁匠演示,“铃声响时,周围的蚀能量会紊乱,暗的感知会被干扰。”
阿弃那边进展最慢。少年捧着三颗共生种子,天天对着它们说话、唱歌、甚至讲笑话,但种子纹丝不动。
“它是不是嫌我烦?”第三天傍晚,阿弃哭丧着脸找朱明薇。
少女正在调整状态。她的金色纹路已经能收放自如,右眼也能控制光芒强度。她接过种子,放在掌心,闭上眼睛。
许久,她睁开眼,眼神复杂:“阿弃,种子不是嫌你烦,是……怕。”
“怕?”
“嗯。”朱明薇轻声道,“它们能感受到外面的危险。暗的气息越来越浓,它们在害怕破土后被侵蚀。”
少年愣住,随即咬牙:“你告诉它们,我不怕!我保护它们!”
“光说没用。”林晚从旁递过一把小刀,“阿弃,用你的血。”
“血?”
“若木择主,看的是心的纯度。”朱明薇解释,“你的血里有你的决心和勇气。让种子感受到,它们才会信任你。”
阿弃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种子上。血液渗入淡金色的蛋壳,种子开始微微颤动。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第一颗种子裂开了。
不是破壳而出,而是像花朵一样绽放。蛋壳裂成六瓣,中间钻出一株嫩芽——只有一指高,两片心形的小叶子,但通体金色,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嫩芽晃晃悠悠地“看”向阿弃,叶子轻轻摆动,像是在打招呼。
“它……它活了!”阿弃激动得手抖。
“给它起个名字吧。”朱明薇微笑。
少年想了想,小心翼翼捧起嫩芽:“叫‘小新’,新生的新。”
“好名字。”
第二颗、第三颗种子也相继绽放。阿弃给它们起名“小木”和“小树”。三株嫩芽能听懂简单的指令,比如“发光”、“净化”,虽然范围只有三尺,但确实是活生生的若木幼苗。
“谈判时带着它们。”朱明薇说,“小范围净化,关键时刻能救命。”
第三天深夜,一切准备就绪。
林晚检查完每个人的装备:武器、药粉、铃铛、干粮、水。云娘准备了急救包,铁匠磨利了所有刀刃。朱明薇将“新生”树枝贴身收好,金色纹路完全内敛,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都休息吧。”林晚说,“明天……见机行事。”
但没人睡得着。
后半夜,林晚坐在屋顶守夜。猩红天空没有星辰,只有偶尔飘过的、像污血一样的云。远处金陵城的轮廓黑黢黢的,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有脚步声靠近。她回头,是朱明薇。
“怎么不睡?”她问。
“睡不着。”少女在她身边坐下,抱着膝盖,“林晚姐,你说……我娘当年害怕吗?”
“肯定怕。”
“那她怎么坚持下来的?”
林晚想了想:“也许不是不害怕,是害怕也要做。就像你现在一样。”
朱明薇沉默良久,忽然问:“林晚姐,如果明天我出事,你会怎么办?”
“你不会出事。”
“我是说如果。”
林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那我就杀光所有害你的人,然后去找渡——那个你预兆里拿竹篙的人。我会问他怎么复活你,不管代价是什么。”
少女眼眶红了,却笑了:“你比我娘还狠。”
“是你先让我当你的锚。”林晚也笑了,“锚就得牢牢扎着,谁也别想拔走。”
东方泛起鱼肚白——猩红色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到来了。
老县衙在金陵城中心偏西,前朝时是江宁县衙,蚀起后废弃。建筑还算完整,三进院落,青砖灰瓦,门口两尊石狮子缺了脑袋,但依然威严。
朱明薇一行抵达时,另外三方已经到了。
自在帮的人聚在左边,清一色青壮年,穿着乱七八糟但透着匪气,手里拿着刀棍斧锤。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脸上有道从额角到下巴的疤,正是过山虎。他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不知从哪儿搬来的,跷着二郎腿,正用匕首剔牙。
蚀之子民在右边,人数少些,但打扮诡异:有的披着画满符咒的白袍,有的脸上涂着黑色纹路,还有人戴着兽骨面具。为首的是个干瘦老头,穿着道袍,手持拂尘,眼睛细长,正是玄机子。他闭目养神,嘴里念念有词。
张魁和新义军站在正对大门的位置。见朱明薇来了,张魁上前迎接,神色如常。
“公主来了。”他朗声道,“诸位,这位就是第四代若木使者,朱明薇公主。”
过山虎睁眼,打量朱明薇,咧嘴笑:“哟,还真是个丫头片子。我说张魁,你该不会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们吧?”
玄机子也睁开眼,目光在朱明薇身上扫过,瞳孔微缩:“若木之力……确实有。但,够不够看,还得试试。”
朱明薇面不改色,走到院落中央。林晚、铁匠、云娘、阿弃紧随其后,呈扇形护卫。
“过山虎帮主,玄机子道长。”她开口,声音清亮,“今日邀诸位来,是为商讨金陵未来。蚀毒未消,暗在窥伺,我们若继续内斗,只有死路一条。”
“说得好听。”过山虎嗤笑,“小丫头,你拿什么让我们信你?就凭你这身金光?我手下也有会发光的——吃了毒蘑菇的时候。”
他手下哄笑。
朱明薇也不恼,看向玄机子:“道长修的是天道,应当明白,蚀乃混沌,混沌侵秩序,天地失衡。若木是秩序之根,能定失衡,归正道。”
玄机子眼皮一抬:“公主懂道?”
“略知一二。”
“那贫道考考你。”老头拂尘一摆,“《道德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是何物?”
这是道门最基本的题目,但在此刻问出,别有深意。
朱明薇略一沉吟,金色右眼中光芒流转:“晚辈浅见,‘一’是秩序之初,是混沌中的第一缕光,是若木种下前的那片沃土。”
玄机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问:“若木属木,木生火,火克金。金陵为金,为何若木能在此生根?”
“因为金生水,水生木。”朱明薇答得不假思索,“金陵临江,水脉丰沛。初代使者种若木于孝陵,正是借长江水气,润木生根。木固土,土生金,金再生水——此为循环,是秩序之道。”
老头沉默了。他身后的信徒们窃窃私语。
过山虎不耐烦了:“别拽文了!小丫头,你要我们服你,得拿出真本事!”
朱明薇看向张魁。张魁点头,指向院落一角:“那里有一片被蚀严重污染的土地,寸草不生。公主若能将其净化,我等心服口服。”
众人望去。院角确实有一块三丈见方的焦黑土地,土壤呈粘稠的黑色,表面有血管状凸起,还在微微搏动。
朱明薇走过去。林晚握紧刀柄,警惕四周。
少女在焦土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右手伸出。金色纹路从衣袖下蔓延至指尖,“新生”树枝从掌心生长而出,化作金色直刀。
她将刀尖插入焦土。
瞬间,黑土沸腾!无数黑色触手从土中钻出,缠向刀身。那不是自然形成的蚀土,是陷阱!
“退后!”林晚拔刀冲上。
但已经晚了。
焦土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缓缓升起——不是怪物,是人。
秃鹫。
他肩膀上的箭伤已经愈合,但留下狰狞的疤痕。此刻他狞笑着,手中握着一柄骨制长刀,刀身流淌着黑色粘液。
“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他舔了舔嘴唇,“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过山虎和玄机子同时站起,神色诡异。张魁……张魁后退一步,没有出声。
“张魁!”铁匠怒吼,“你果然和他们一伙!”
“我也是被逼的!”张魁脸色惨白,“他们抓了我老婆孩子……”
话音未落,县衙四周的围墙上,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影。自在帮、蚀之子民、还有食腐者残部,足足四五百人,将整个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朱明薇拔出“新生”,金色光芒大放,逼退缠上来的黑色触手。她看向秃鹫,又看向过山虎和玄机子,忽然笑了。
“三位,戏演得不错。”
“你不怕?”过山虎挑眉。
“怕。”少女坦然,“但我也留了后手。”
她举起左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阿弃从怀里掏出三个花盆——没错,就是花盆,里面种着小新、小木、小树。少年将花盆往地上一摔,三株若木幼苗落地生根,金色光芒如涟漪般扩散。
同时,铁匠和云娘同时掷出铃铛。三十六个铜铃在空中相撞,发出刺耳但有序的叮当声,声音里掺杂着若木化石的共鸣。
药粉也被撒出。淡金色的粉末在空气中弥漫,所有被暗标记的人——包括敌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标记的感应被暂时屏蔽。
“动手!”林晚率先冲向秃鹫。
真正的混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