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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地下市场:灵魂的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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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书店的瞬间,郝飒就把骷髅钥匙令牌塞进了内衣夹层,镰刀吊坠则挂在了脖子上,贴身藏着。
她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刀疤在里间门口看着她离开,金属摩擦声停止了,但那股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还在。
快步穿过两条街,确定没人跟踪后,郝飒在一家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边吃边消化刚才的信息。
三年前那个受伤的收割者。完整的镰刀。追杀。
以及老人最后那个警告的眼神。
刀疤认识她——或者说,认识“林夏”这个身份。这很正常,旧城区就这么大,新来的夜班店员总会引起注意。
但刀疤出现在书店的时机太巧了。他真的是来取书的?还是……
郝飒咬了口包子,肉馅很油腻。她强迫自己咽下去,继续思考。
老人给的情报里,“商会”有议会背景。如果刀疤是商会的人,或者为商会做事,那他的出现就不是巧合。
她需要更小心。
接下来的白天,郝飒没有回筒子楼,而是在城里转了几圈,买了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几包不同颜色的粉末(可以伪装成药剂),一把多功能工具刀,几卷强力胶带,还有一套深色的连帽工装。
傍晚回到407,她把新买的东西分类整理,和已有的装备放在一起。匕首磨锋利,胶带缠在手腕内侧备用,工装叠好放在床头。
晚上十点,便利店夜班。
今夜格外平静。没有醉汉,没有奇怪声音,连货架都安分守己。刀疤没有再出现,街对面那几个徘徊的身影也消失了。
郝飒坐在收银台后,看着监控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令牌。
午夜十二点整,她站起身,关掉“营业中”的灯牌,锁好门,从后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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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废弃污水处理厂是上世纪的老建筑,围墙倒塌了大半,里面杂草丛生。月光惨白,照在锈蚀的管道和水泥池上,投出扭曲的阴影。
郝飒换上深色工装,戴上帽子,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
厂区很大,她按照记忆中的地图,穿过倾倒的过滤塔,绕过干涸的沉淀池,来到三号池。
这是个巨大的圆形水泥池,直径超过五十米,深不见底。池壁长满了滑腻的苔藓,池底积着黑色的污水,散发出刺鼻的化学气味。
郝飒站在池边,从口袋里掏出令牌。
骷髅钥匙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她握紧令牌,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池中。
污水冰冷刺骨,带着腐烂的恶臭。她屏住呼吸向下潜,睁大眼睛——池水浑浊,能见度不到半米。
下潜约五米,她看到了“门”。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门,而是一层半透明的、泛着微光的薄膜,嵌在池底的水泥壁上。薄膜直径约两米,表面有波纹流动。
郝飒游过去,将令牌按在薄膜上。
令牌发出暗红色的光,薄膜中央出现一个漩涡,将她吸入。
穿过薄膜的感觉像穿过一层凝胶,粘稠但短暂。下一秒,她落在实地上,浑身干爽,污水和恶臭都消失了。
抬头,她看到了魂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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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由无数条改造过的下水道主干道连接而成。拱形天花板上挂着各种光源:有老式煤气灯,有现代LED灯串,有诡异的发光苔藓,还有悬浮在半空、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骷髅头。
空气中有种复杂的味道:霉味、铁锈、廉价香料,还有……灵魂特有的、微甜的腐臭味。
郝飒所在的位置是入口广场,挤满了各种摊位和人群。
她迅速观察环境。
广场大致分成三个区域:
外围摊贩区:地摊和简易货架,卖的都是些低级货色。她看到几个摊位上摆着装在玻璃瓶里的灰色雾气(灵魂碎片),干枯的诡异肢体,褪色的符纸,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摊主和顾客大多穿着破烂,眼神警惕。
内圈店铺区:沿着岩壁开凿出的店铺,有木门和招牌。这里的商品更“专业”:灵魂容器(从简陋的玻璃瓶到精美的骨灰盒),记忆编辑服务(招牌上写着“忘记痛苦只需一次交易”),还有几家武器铺,卖的刀剑上刻着符文。
核心拍卖场:广场中央一个下沉式的圆形区域,用黑布围起来,入口有守卫把守。那里不时传来竞价声和锤子落下的闷响。
郝飒先在外围转了一圈。
她在几个摊位前停下,用汲取来的灵魂能量做试探□□易——一缕白色能量换到了一小包“显形粉”(能让低级诡异短暂显形),另一缕换到了一张简易的魂墟地图。
摊主是个独眼老太婆,收下能量时咧嘴笑,露出稀疏的黄牙:“新来的?小心点,这里吃人不吐骨头。”
“怎么个吃法?”郝飒问。
“喏,”老太婆用枯瘦的手指指向内圈一家店,“那家‘忘忧居’,说是能帮你删除痛苦记忆。但你知道他们用什么换吗?不是你给的钱,是你记忆里的‘情感强度’。删得越多,你这个人就越空,最后变成行尸走肉,灵魂被他们收走做成商品。”
她又指向另一家武器铺。
“‘血刃坊’,卖的武器好用,但每把都喂过活人血。用久了,武器会渴,渴了就要你自己喂它——要么喂敌人的血,要么喂你自己的。”
老太婆凑近,压低声音:“最要小心的是拍卖场。那里什么都卖,包括活人。上个月有个试炼者小队全军覆没,尸体被拖回来,灵魂被抽出来拍卖,身体做成傀儡。”
郝飒记下这些信息,道了声谢,继续向内圈走。
内圈的氛围明显不同。这里的人衣着体面些,交易也更隐蔽——很多是在店内隔间进行。郝飒路过“忘忧居”时,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哭着走进去,半小时后笑着出来,眼神空洞。
她在武器铺前停下,看中了一把短刀。刀身细长,柄上缠着黑绳,刀刃有暗红色的血槽。
“这个怎么换?”她问店主。
店主是个光头壮汉,手臂上纹着扭曲的符文。“三缕蓝色品质的灵魂,或者等价物品。”
蓝色品质……郝飒现在只有白色和灰色。她摇摇头,正要离开,店主叫住她。
“或者,你可以用情报换。”壮汉打量她,“我看你面生,但身上有股特别的气息……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关于‘收割者’的?”
郝飒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不动声色。“收割者?那是什么?”
“装傻?”壮汉笑了,“三年前这里闹过一场,一个拿镰刀的家伙差点把拍卖场掀了。最近有风声说,残党在活动,在收集特定材料——‘界石碎片’、‘记忆结晶’、还有‘活体锚点’。”
他盯着郝飒的眼睛。
“你要是有相关情报,这把刀可以送你。”
“没有。”郝飒转身离开,“我只是个新手,什么都不懂。”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继续往前走,她看到一家招牌更隐蔽的店:“灵镜轩”。橱窗里摆着各种镜子,从巴掌大的梳妆镜到一人高的落地镜。
郝飒想起旅馆镜子上的留言,走了进去。
店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在擦拭镜面。见郝飒进来,她抬头微笑:“需要什么?预知镜?窥视镜?还是……通讯镜?”
“通讯镜?”
“可以跨空间传递信息的镜子。”女人从柜台下取出一面铜镜,“但需要配对,两面镜子之间建立连接。很贵,而且……需要双方都自愿。”
郝飒看着铜镜。镜面模糊,像蒙着一层雾。
“如果我想要能单向发送信息的镜子呢?”
女人笑容加深:“那就更贵了,而且需要‘标记’——你得有目标人物的贴身物品,或者……他灵魂的一部分。”
郝飒没有接话,目光扫过店内其他镜子。在角落,她看到一面很特别的镜子——边框是扭曲的骨骼,镜面是纯粹的黑色,像深井。
“那面呢?”
女人的笑容消失了。“那个不卖。”
“为什么?”
“那是‘深渊镜’,能照出灵魂最深处的东西。”女人声音变冷,“普通人看一眼就会疯。而且它……会吃人。上周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偷看,现在灵魂还在镜子里惨叫呢。”
郝飒多看了那面镜子几眼,转身离开。
走到内圈尽头,她来到了拍卖场入口。
两个守卫拦住了她。他们都戴着统一的黑色面具,面具上只有一个孔洞露出眼睛。
“入场费,一缕蓝色灵魂。”一个守卫说,声音经过面具处理,不男不女。
郝飒摊手:“我没有蓝色灵魂。”
“那就滚。”
她正要离开,拍卖场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黑布帘子被掀开,几个人拖着一个铁笼子走出来。
笼子里关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个人。
那是个年轻男人,赤裸上身,身上布满了发光的符文烙印。他眼神空洞,嘴巴微张,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最诡异的是,他的胸口有个透明的窗口,能看见里面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心脏周围缠绕着银色的光丝。
“今天的压轴拍品!”一个司仪模样的人走出来,穿着夸张的礼服,脸上涂着白粉,“一个‘未觉醒天赋者’!灵魂纯净度A级!经过‘灵化手术’,现已进入可收割状态!起拍价——五十缕紫色灵魂,或等价物品!”
观众席响起一片吸气声和兴奋的低语。
郝飒站在入口处,看着笼子里那个人。
男人突然抬起头,眼神聚焦了一瞬,看向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救……我……”
然后眼神再次涣散。
司仪开始竞价。
“六十缕!”
“六十五!”
“七十!”
价格迅速攀升。参与竞价的,有穿着体面的人类,也有形态各异的诡异——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肉团,一个飘浮在半空的影子,还有一个穿着西装但脖子能旋转三百六十度的男人。
最后,价格停在九十五缕紫色灵魂。
得主是那个穿西装的诡异男人。他站起来,走到笼子前,伸手穿过铁栏,按在囚徒胸口。
银色的光丝从囚徒心脏涌出,钻进诡异男人的手掌。囚徒的身体开始抽搐,眼睛翻白,最后瘫软下去,胸口窗口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诡异男人满足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而囚徒的尸体被拖走,像拖一袋垃圾。
郝飒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想起时之刃的话:灵界是灵魂农场,议会是看守者。
而现在她亲眼看见,农场里的“牲畜”是如何被明码标价、现场宰割的。
“让一让。”
身后传来声音。郝飒侧身,看见几个人推着一辆推车经过。推车上堆满了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眼神空洞,胸口都有那种透明窗口。
“下一批‘原料’,”推车的人嘟囔,“商会这次的供货质量不错。”
他们推着车,消失在拍卖场后的通道里。
郝飒握紧了拳头。左臂的纹路在发烫,像在呼应她的愤怒。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以她现在的力量,冲上去只是送死。
她转身离开拍卖场,快步走向出口。路过内圈时,她看到武器铺那个光头壮汉正在和一个戴兜帽的人低声交谈。
戴兜帽的人个子不高,但从露出的下巴能看出很年轻。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递给壮汉。
壮汉打开布袋看了一眼,点点头,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木盒递过去。
戴兜帽的人接过木盒,转身离开——正好和郝飒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郝飒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和腐土的气息。
是墓园的味道。
她猛地回头,但戴兜帽的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郝飒犹豫了一秒,跟了上去。
戴兜帽的人走得很快,穿过内圈,绕过几个摊位,走进一条偏僻的支道。支道尽头是个死胡同,只有一扇生锈的铁门。
他在铁门前停下,掏出钥匙开门。
郝飒躲在拐角后,屏住呼吸。
门开了,里面是个小房间。戴兜帽的人走进去,正要关门——
郝飒冲了过去,用脚卡住门缝。
“等等。”她说。
戴兜帽的人僵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拉下兜帽。
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脸色苍白,左眼下方有道细小的伤疤。他看着郝飒,眼神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警惕。
“你是谁?”少年问,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短镰刀,刀柄上刻着破碎的齿轮图案。
和郝飒的纹路一模一样。
郝飒抬起左手,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黑色的纹路和镰刀轮廓。
少年的眼睛瞪大了。
“你……”他声音发颤,“你是……继承者?”
郝飒点头。“你是残党?”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我叫小镰。第三代学徒——时之刃的第三代学徒的徒弟的徒弟。”
他让开门。“进来吧,这里说话安全。”
郝飒走进房间。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贴满了手绘的地图和笔记。
小镰关上门,拉上窗帘,点亮一盏油灯。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问。
“巧合。”郝飒说,“你刚才买的是什么?”
小镰从怀里掏出那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三枚暗紫色的晶石碎片。
“界石碎片。”他说,“时之刃第一位学徒的遗产之一,就散落在魂墟各处。我们一直在收集,但商会在阻挠,价格被炒得很高。”
郝飒想起影镰的邀约。他说知道第一位学徒遗产的位置。
“你认识影镰吗?”她问。
小镰的表情变了。“你见过他?”
“他约我见面。”
“别去!”小镰抓住郝飒的手,又立刻松开,像被烫到,“影镰……他背叛了。三年前那场围剿,就是他带的路。师傅就是死在他手里。”
郝飒的心脏收紧。
“但他也是残党,不是吗?”
“曾经是。”小镰咬牙切齿,“但他投靠了议会,现在为商会做事。他约你见面,肯定是陷阱——要么抓你,要么用你做诱饵钓出其他残党。”
房间里陷入沉默。
油灯的火苗跳动,在墙上投出摇晃的影子。
“那你呢?”郝飒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收集情报,收集资源,等待时机。”小镰低声说,“我们还有几个人,都藏起来了。但议会渗透得太深,商会控制了魂墟,猎犬在追杀我们,影镰在当内鬼……”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
“师傅临终前说,会有一个真正的继承者出现,带领我们夺回一切。是你吗?”
郝飒没有回答。
她看向墙上的地图——上面标注了魂墟的各个区域,以及几个用红圈标出的地点:拍卖场、商会总部、猎犬据点,还有一个地方写着“禁地:归零器试验区”。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个红圈。
小镰脸色发白。
“那是商会在秘密建造的东西。听说是议会给的图纸,叫什么‘灵魂归零器’的测试版本。如果建成……整个魂墟,以及魂墟上方的城市区域,所有的灵魂都会被强制抽取、归零、变成纯粹的能量。”
他顿了顿。
“测试日期,定在三个月后。”
郝飒想起时之刃的话:封印还能维持现实世界七年,墓园时间三百多年。
但议会显然不打算等了。
他们要提前启动归零器,哪怕只是测试版,哪怕只能覆盖一小片区域。
他们要开始“收割”了。
以魂墟为起点。
以这座城市为试验场。
以这里的所有灵魂——包括她和眼前这个少年——为燃料。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密集,不止一个人。
小镰脸色大变。“快走!是猎犬!”
他拉开床板,下面是个暗道。“从这里出去,能通到外面的下水道!”
“你呢?”
“我拖住他们!”小镰拔出短镰刀,“你是继承者,你不能死在这里!”
脚步声停在门外。有人在敲门——不,是在砸门。
“开门!猎犬搜查!”
郝飒看着小镰,看着这个可能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看着他眼里那种决绝的光。
然后她摇头。
“一起走。”
她抓住小镰的手,把他推进暗道,自己跟进去,反手拉上床板。
几乎同时,门被撞开了。
上面传来怒吼和翻找声。
暗道很窄,只能爬行。郝飒和小镰一前一后,在黑暗中向前爬。
身后,传来床板被掀开的声音。
以及一声冷笑:
“跑得掉吗?”
是刀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