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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遗产收藏室:初代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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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室比郝飒想象中小。
大约二十平米,四壁都是书架,塞满了古旧的卷轴、书籍和手札。房间中央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银灯,灯焰静止不动,像凝固的时光。
空气里有种奇特的味道——不是霉味,而是干燥的纸张、古老的墨水和某种类似檀香的香料混合的气息。
影燎关上门,青铜门自动锁死,将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隔绝成遥远的闷响。
“一小时。”他看了眼手表,“我们从哪里开始?”
郝飒的目光扫过书架。书脊上的文字她大多不认识,是那种扭曲的、蛇行般的古代文字。但当她集中注意力时,左臂的纹路微微发热,文字开始自动“翻译”成她能理解的意象:
《灵魂之河的起源》
《平衡的七重维度》
《收割者誓言(初版)》
《诡异分类图鉴(前议会时代)》
她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前,那里单独放着一个木盒,盒盖上刻着一行字:
“冥河手札——唯继承者可启”
郝飒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叠散乱的羊皮纸,用褪色的丝线粗略地捆着。纸张泛黄发脆,边缘有虫蛀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一页,凑近银灯的光。
文字依然是古代文,但这次翻译得更清晰:
“……吾名冥河,初代收割者,灵界第一守护者。今将所知录于此,待后来者阅。
若你读到这些文字,说明平衡已破,黑暗再临……”
郝飒一页页翻看。
手札内容庞杂,但核心是几个部分:
第一部分:收割者的起源。
原来,最初的收割者不是“职业”,而是“职责”。在灵界与现世尚未完全分离的远古时代,有一群天生能感知灵魂、引导循环的人。他们自称“渡者”,负责将逝者的灵魂引向灵界,也将新生的灵魂护送来世。后来灵界因某种灾难(手札里语焉不详)与现世割裂,渡者中的一部分选择留在灵界,成为后来的收割者。
第二部分:平衡之镰。
收割者的武器不是战斗工具,而是“平衡仪”。镰刀的形状象征收割,但也象征引导——弯刃如新月,代表循环;长柄如权杖,代表责任。真正的平衡之镰有三重能力:收割(取走不该留的)、引导(护送该走的)、净化(清除污染的)。
第三部分:议会之叛。
大约三千年前,一部分收割者开始质疑:为何只是引导?为何不利用手中的力量?他们偷偷截留强大的灵魂,用于强化自身、延长寿命、创造仆从。这批人就是后来的“议会”前身。内战爆发,平衡派惨败,冥河本人战死,平衡之镰破碎。
看到这里,影燎凑过来:“所以议会才是叛徒?我们一直以来对抗的,其实是……篡位者?”
郝飒点头,继续翻页。
第四部分:种子之祸。
议会胜利后,为了彻底断绝平衡派的传承,他们做了两件事:第一,销毁所有关于真正收割者能力的记载;第二,制造“灵魂种子”,植入有潜力的新生儿体内。这种子会让人提前获得类似收割者的能力,但本质是污染和奴役——它会慢慢改造宿主的灵魂,使其最终成为完美的“容器”,便于议会收割。
“我们都被骗了。”郝飒低声说,“以为自己是天选者,其实是养殖场里的肉猪。”
第五部分:净化之法。
手札最后一章,详细描述了如何净化被污染的种子。方法不是剥离,而是“转化”——用宿主的意志和纯净的灵魂能量,将种子中的议会烙印洗去,还原其本来面目:一枚“未诞生的收割者之心”。
“未诞生……是什么意思?”影燎问。
郝飒继续读。
手札写道:真正的收割者传承,不是通过植入获得,而是在灵魂深处自然“孕育”出一颗“心”。议会制造的种子,其实是盗用了这个原理,用人工方式强行催生。净化就是逆转这个过程,让种子回归自然状态,然后由宿主自己决定是否让它“诞生”。
方法需要三样东西:
1. 纯净的灵魂能量(至少七缕白色品质以上)
2. 宿主明确的自我认知(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
3. 一次“真实试炼”(在完全真实的情境中,做出符合本心的选择)
“纯净能量我有。”郝飒查看自己的存储空间,里面还有五缕白色能量,加上这两天从低级诡异那里汲取的,勉强够七缕,“自我认知……我想我知道自己是谁。”
“真实试炼呢?”影燎问,“这听起来很抽象。”
郝飒翻到下一页,愣住了。
这一页是空白的。
不,不是完全空白,纸面中央有一行小字:
“真实试炼之页——已被撕去。疑落入叛徒之手。”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注释,字迹不同,像是后来者添加的:
“赵明于三十年前盗走此页。据信,他将试炼内容改造为‘催化程序’的一部分。”
“所以……”影燎倒吸一口凉气,“赵明手里不仅有最后一页,他还把真正的试炼,改造成了折磨实验体的工具?”
郝飒握紧了手札。纸张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脆响。
“也就是说,要完成净化,我必须从赵明那里夺回那一页。或者……”她看向手札的其他部分,“找到替代方案。”
她快速翻阅剩余的手札,在倒数第三页找到了一些线索。
那是一幅简图:一个人形,胸口有一团光,光周围有七把钥匙环绕。图下方有注释:
“七钥净化法——备选方案。以七种纯净情绪为钥,打开种子七重封印,逐层净化。但此法危险:每用一钥,宿主将永久获得该情绪特质,亦永久免疫其负面影响。若七钥不平衡,将导致人格分裂。”
七把钥匙。
郝飒想起收藏室入口时看到的浮雕——墙上有七个小凹槽,形状像钥匙孔。她当时没在意。
“七种纯净情绪……”她喃喃,“是什么?”
影燎指着图下方的列表:“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七宗罪?”
“不。”郝飒摇头,“你看注释:这是‘被污染版本’。真正的七钥应该是……自信(非傲慢)、渴望(非贪婪)、激情(非色欲)……”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列表的后半部分被涂抹了,只能隐约看出几个词:悲伤、喜悦、恐惧、愤怒……
“情绪本身没有罪。”影燎说,“是我们的使用方式让它变成罪。议会扭曲了这些情绪,把它们变成控制工具。”
郝飒放下手札,在收藏室里踱步。银灯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书架上,拉得很长。
“所以我有两个选择:第一,从赵明那里抢回最后一页,进行真正的试炼。第二,用七钥法,但要承担人格改变的风险。”
“时间不够。”影燎说,“赵明现在肯定严加防范,我们只剩四十四天了。”
“那就七钥法。”郝飒做出决定,“但我们需要找到七把钥匙。手札说它们散落在灵界各处,或者……被后人收藏。”
她看向收藏室的其他书架。
两人开始分头寻找。郝飒检查左侧书架,影燎检查右侧。书太多,时间太少。半小时过去了,他们只找到一些关于灵界地理和诡异生态的记载,没有钥匙的线索。
就在郝飒准备放弃时,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书架最底层,有一个带锁的小抽屉。
锁很普通,她用匕首撬开。
抽屉里只有一样东西:一个天鹅绒小袋。
打开袋子,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七把小小的钥匙。
每把钥匙颜色不同:赤红、橙黄、翠绿、湛蓝、深紫、月白、漆黑。材质像是某种晶体,半透明,内部有光在流动。
“这就是七钥?”影燎拿起赤红色的那把,钥匙在他掌心微微发热,“它们一直在这里?”
郝飒数了数,确实是七把。她按照手札图示的顺序排列:赤红(自信)、橙黄(喜悦)、翠绿(希望)、湛蓝(悲伤)、深紫(敬畏)、月白(平静)、漆黑(决断)。
“但手札说每把钥匙都需要‘激活’。”她回忆图示的细节,“激活方法是……在对应的情绪达到极致时,用钥匙接触心脏。”
“极致情绪?”影燎皱眉,“比如?”
“比如自信——在你最坚信自己的时刻。喜悦——在最快乐的时刻。悲伤……”
她没说完,因为收藏室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爆炸,是更深的、来自地底的震动。书架上的书籍哗啦啦掉落,银灯的火苗疯狂跳动。
“时间到了?”影燎看向手表,“才过去四十分钟!”
“不是破晓。”郝飒稳住身体,“是别的东西……在靠近。”
震动越来越强。墙壁开始龟裂,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书架倾倒,珍贵的古籍散落一地。
郝飒抓起七把钥匙塞进怀里,转身冲向门口。
青铜门打不开。
无论她怎么推、怎么拉,门纹丝不动。
“从里面锁死了!”影燎用镰刀义肢猛砍门缝,只溅起几点火星,“破晓说过,一小时后如果没出去,就会永久封闭!”
“但他没到一小时!”郝飒拍打门板,“破晓!开门!”
没有回应。
只有持续不断的震动,和某种……低语。
从地底深处传来。
像无数人在同时祈祷,又像无数人在同时哭泣。声音模糊,但能听出几个词:
“……归来……归来……永恒饥饿……”
“是古神。”影燎脸色发白,“它在苏醒。而且……它在呼唤什么。”
郝飒贴在门上,仔细听。
低语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白夜。他在念诵着什么,声音清晰而冷静:
“以二十容器为祭,以归零器为匙,开启门扉……”
然后是一个更古老、更威严的声音,从极深的地底传来:
“……容器……07号……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那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像冰冷的触手,探进她的意识,抚摸她的记忆,舔舐她的恐惧。
郝飒腿一软,跪倒在地。左臂的纹路突然剧烈疼痛,像被火烧。存储空间里的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泄,化作银色的雾气从她皮肤渗出。
“郝飒!”影燎扶住她。
“它在……呼唤种子。”郝飒咬牙,“白夜在举行仪式,提前唤醒古神。而古神在感应所有种子……包括我体内的这个。”
银雾越来越多,在收藏室里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是个小女孩,银发银瞳,和她在地下实验室看到的那些孩子一样。
小女孩睁开眼睛,看向郝飒。
张开嘴,用古神的声音说:
“来吧……孩子……与我合一……你将获得永恒……”
影燎挥镰砍向银雾人形,但镰刀穿过雾气,只搅散了一部分。雾气很快重新凝聚。
“没用的。”郝飒挣扎着站起来,“这是精神投影。必须……切断联系。”
她集中意志,试图压制种子的暴动。但她的力量太弱了,种子的污染部分在响应古神的呼唤,想要破体而出。
就在银雾人形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时——
青铜门突然开了。
破晓站在门口,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脸上带着疯狂的笑。
“快出来!”他吼道,“剧场要塌了!”
郝飒和影燎冲出门。破晓反手扔出一个金属球,球体滚进收藏室,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白光中,银雾人形发出尖叫,消散了。
青铜门重新关上,门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像在封印什么。
“那是什么?”影燎问。
“圣光弹,教会的老玩意儿,对精神体有效。”破晓咳出一口血,“但撑不了多久。古神已经半醒了,白夜的仪式比预期快。”
他们沿着螺旋楼梯向上冲。楼梯在崩塌,台阶一块块脱落。头顶传来建筑垮塌的巨响。
冲回剧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剧场已经不存在了。
屋顶被掀开,墙壁倒塌一半,露出外面阴沉的天空和燃烧的城市街区。座椅东倒西歪,舞台裂成两半。
而舞台中央,站着一个人。
赵明。
他背对着他们,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中,有一个巨大的、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一只眼睛——纯黑色的,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饥饿。
“你们来了。”赵明没有回头,“正好,见证这一刻。”
他转过身。
郝飒看见,他的胸口有一个洞——不是伤口,是物理意义上的空洞。洞里不是心脏,而是一团蠕动的、黑色的血肉,血肉表面布满眼睛,每只眼睛都在眨动。
“为了永恒盛宴,我献上了自己的心。”赵明微笑,“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抬起手。
天空中的黑色眼睛,看向了郝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