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病患》薪芯

32、追随

　　费城，仅次于纽约和华盛顿的第三大经济城市。与巴尔的摩不一样，这里的夜晚永远是灯火通明的，这里的人们永远是步履匆匆的，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造就了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大城市气象。
　　这里的一切都很繁荣，美食、贸易、宗教、艺术，仿佛是被上帝眷顾一般，费城的人们永远为了他们的生活拼尽全力却又乐在其中。
　　但是这里依旧偶尔会出现一些不和谐音，比如拉着黄线的告示和急驰而过的警车，不过这与大多数生活在光明中的人们无关，他们不会认为这样的事情会有朝一日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也尽量避开这样的不和谐音生活着。
　　□□大教堂曾经是费城最有名的教堂之一，可是现在它周围黄色的告示和警车已然把它拉入了不和谐音的行列。
　　“你看到了什么，威尔？”杰克站在教堂中那个巨大的耶稣像面前，问道。
　　威尔站在梯子上，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会儿那个被钉在耶稣心脏位置的真心脏，然后缓缓爬下了梯子，对杰克道“不能百分百确定作出回信的就是艺术家本人，只能说可能性很大。心脏被切割地很完整，雕像也是如此，如果耶稣真的有个心脏，那么挖去的地方应该就不偏不倚。完美而精确，符合艺术家的手法，但是作品本身并不是艺术家的一贯风格…当然，她也基本上没有一贯风格。”
　　杰克点了点头“那罪犯和情书作者的关系呢，可以确定吗？”
　　威尔咳了一声“我推测…他们是恋人关系，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艺术家性别基本上就是女性，而情书作者为男性…他们之间可能闹了点矛盾。”
　　杰克瞥了那枚心脏一眼“恨意？他们有没有可能杀了对方，那可就省了功夫了。”
　　威尔也看向了心脏“如果我们把消息放出去，情书的作者很可能会来到费城，或者他们会在什么别的地方相见，费城最有可能…但我不认为他们会杀了对方。”
　　过了一会儿，威尔又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可能…不会杀了对方吧。”
　　杰克挑了挑眉，不再继续问，他回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身后，疑惑道“莱克特医生呢，他没跟过来吗？”
　　一旁的探员回答道“莱克特医生在教堂门口听说这里附近有个艺术博物馆，就说要去那里看看。”
　　杰克有些收回视线，有些不满道“他至少也该告诉我一声。”
　　威尔尴尬地笑了两声“他本来就是来放松的…”
　　费城艺术博物馆，一座永远不会让来访者失望的博物馆。
　　来自世界各地各种精美的艺术作品陈列其中，这里是艺术爱好者的天堂。
　　汉尼拔走进这家宏伟而厚重的博物馆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那道巴尔的摩别墅里无处不在却日益淡去的香气。
　　柠檬茶的香气，酸涩，新鲜，芬芳。
　　缓步深入博物馆的展厅，汉尼拔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任何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上。
　　展厅里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同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仿佛要将那股淡淡的气息掩盖掉。
　　汉尼拔逐渐停下了脚步。
　　他朝某处看过去
　　一个少女戴着柠檬黄的卫衣帽子，背对着他，仰着头站在向日葵的画前，一小缕白金色的头发从她的帽子边缘不经意地露了出来。
　　汉尼拔一步一步地朝少女走去，仿佛猎豹在缓慢地接近他的猎物。
　　少女似乎有所感一样，左右看了看，然后小跑着淹没进了人群。
　　灰暗的人群中，柠檬黄的身影仿佛一个明亮的小太阳，格外引人注目。
　　汉尼拔一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勾起嘴角跟了上去。
　　黄色卫衣的身影一路小跑出了美术馆，然后往人流密集的大道上去了。
　　她仿佛没有目的一般四处乱逛，小蛇一般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她去了超市，去了百货大楼，去了公园，还去了水族馆，仿佛不知疲倦的背包客一样在费城的角落里尽情探索，她属于这座城市，却又不属于它。
　　直到傍晚，太阳西斜，黄色的身影才进了一栋高档出租公寓。
　　顶层，3502号房。
　　关上房门，伊娃脱下了自己的柠檬黄卫衣，换上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叮咚”
　　门铃响了。
　　他来得很快，几乎是迫不及待。
　　伊娃不禁轻颤了一下，但她仍旧打开了门。
　　迎来的是熟悉的松香气味，还有右腹部的一阵尖锐的刺痛。
　　伊娃缓缓垂下眸子，看见汉尼拔将一个锋利的刀片刺进了她身体里，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连衣裙上仿佛开出了触目惊心的花，刀尖还在缓慢地继续没入她的身体，仿佛在享受着撕裂她皮肉的过程。
　　“好久不见，我的小猫鼬。”
　　汉尼拔的声音从伊娃的前上方传来，他深褐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伊娃，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伊娃感觉得到伤口撕裂一般的灼热和剧痛，可是接下来她环着汉尼拔的脖子，将自己更用力地贴近她这个动作使刀片进一步刺穿她的皮肉。
　　她在求死。
　　汉尼拔松开了刀。
　　在剧裂的疼痛中，鲜血顺着她洁白的大腿汨汨流淌而下，也染红了他的外套，伊娃逐渐失去了意识。
　　汉尼拔将闭上眼睛的伊娃抱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当伊娃无所畏惧地拥抱他时，她大概不知道那一刻她有多么美丽。
　　可是不害怕死亡，是个棘手的问题。
　　她总是比他想象得还要疯一些。
　　…
　　昏迷中，伊娃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水里，这里没有痛苦，没有快乐，什么也没有，只有恰到好处的温水包裹着她。她睁不开眼，仿佛置身于母亲的羊水中。
　　安娜临死前是否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伊娃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接着她空空如也的记忆以安娜这个名字为中心，逐渐丰富了起来，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虽然好奇依旧笼罩着一层薄雾，但是伊娃半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一个身影拿着一个奇怪的针筒状东西对着她的耳后推了一下。
　　仿佛被蚊子叮了一样微小的刺痛感，伊娃的困意又一次上涌，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是因为右腹部的隐隐作痛，伊娃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出租公寓的天花板。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汉尼拔坐在床边，伸出右手为她撩过额前的碎发，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伊娃看着他，一瞬间愣怔着。
　　她不会看错的，那日她被托拜厄斯掳走，若是她没有选择跟着汉尼拔回去，他会亲手杀死她。
　　这次的逃跑也是为此。
　　若他不选择来找她，那么大可以用阿比盖尔替代她做他的猫鼬。
　　但他没有。
　　伊娃眼见着报纸上的那封情书，那无辜的受害者，她选择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而若他来找了她，她面临的结局不过是死亡罢了，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也没有。
　　“为什么…”
　　伊娃喃喃道。
　　汉尼拔的手抚过她苍白的唇，又收了回来
　　“你失血严重，需要静养。”
　　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在削苹果，轻薄的苹果皮正随着他熟稔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滚下来。
　　伊娃记得她这里没有这样的水果刀。
　　与方才捅她的应当是同一把刀了。
　　她一时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汉尼拔低着头，额前落了些金棕色的碎发，他淡笑道
　　“人们相信苹果皮不断会有好的寓意，今天比较幸运。”
　　伊娃轻声重复道“…好的寓意？”
　　她又一次将目光转向汉尼拔手里的苹果，静静地盯着它看。
　　空气里只有刀和果肉相接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随着汉尼拔的动作，最后一圈苹果皮完整地落在了洁白的盘子上。
　　“据说苹果皮不断，感情也不会断。”
　　他用刀切下一小块苹果，将它送到了伊娃嘴边。伊娃将果肉吃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浸润了她的舌尖。
　　汉尼拔将剩下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又用牙签一个个插上。
　　做完这些，他转头望向伊娃“你跑了很远，我很担心你。”
　　伊娃伸手摸向自己耳后，摸到了一点血丝，还有皮下若有若无的硬块，接着看向汉尼拔问道
　　“这是什么。”
　　汉尼拔回道“如果你有危险，我可以知道你在哪里。”
　　汉尼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放在了桌上，那是伊娃为了掌握他的行踪放的定位器。
　　心如死灰。
　　伊娃明白了，他不会再让她逃走，即使是死亡也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我会割掉这只耳朵。”她声音干哑，眼眶泛红“它在哪里，我就会割掉哪里。”
　　灰眸里尽是恨意，她第一次诉说着对他的厌恶。
　　汉尼拔显得格外平静，他垂眸望着她“即使没有它，我也可以找到你。”
　　伊娃无法舍弃她的羔羊，这次如此，下次亦如是。
　　她看着他的神情夹杂着怨恨与担忧，怨恨是给他的，担忧是给威尔与安娜的。
　　他看得清楚，也做得果断。
　　“留在我身边，伊娃。”他薄唇轻启，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但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直到她哭累了，沉沉睡去，也没有给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