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病患》薪芯

5、书签

　　伊娃在二楼一直读了一下午的书，汉尼拔则在办公桌上处理文件，或者倒些茶和咖啡，到伊娃旁边看一看，平静而和谐。
　　伊娃家里有书房，可是最近她都没怎么去过了，凯瑟琳娜也并不会让家政妇好好清扫书房，她对于保养电视的兴趣要比保养书籍浓厚得多。书不断地泛黄，被蛀蚀，一批又一批的书随着她长大被扔进了废品回收站，而凯瑟琳娜也从不给书房添新书，书房存在的作用似乎只剩下了表现怀特家的人多少懂点字。
　　可能她找不到的那本人体解剖学书也早已被扔进了垃圾堆里。
　　沉浸于书籍时的时间是流逝得非常快的。伊娃根本不知道已经到了傍晚，已经到了该她回家的时候了。
　　“伊娃，凯瑟琳娜女士已经在外面等你了。”汉尼拔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伊娃惊醒，而后失落地抚摸了一下自己手中散发着墨香味的书籍。
　　汉尼拔将一只漂亮的羽毛状铜质书签放在了伊娃打开的书页中，微笑道“你可以下周继续看。”
　　伊娃的心情因为这只小书签变得好了一些，她拿出了口袋里的黑纱，汉尼拔接过，走到了伊娃的身后为她系上。
　　接着伊娃被带出门，从一个有着淡淡皂香和书香的地方回到了一个充满熟悉的甜腻女士香水气味的地方。
　　“今天感觉怎么样，宝贝。”凯瑟琳娜问道。
　　“还行。”伊娃回答道。
　　接下来便又陷入了沉默。
　　伊娃不确定凯瑟琳娜是否想要聊天，她便没有再说话。而凯瑟琳娜也并没有问别的。
　　沉默地回家，沉默地回到房间里，沉默地坐在钢琴前发呆。
　　晚餐被凯瑟琳娜从门洞里放了进来，伊娃过去拿起，开始用餐。她试图让自己不认为这是一种软禁，但遮住眼睛的她基本上什么也做不了，仅仅是回来不到三十分钟，她却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令人难熬。
　　她有些想回到莱克特医生那里了。
　　伊娃吃完饭，将餐具放了回去，然后将脑后的黑纱轻轻一扯。拿出铅笔和纸，坐在床头借着月光画画。她不能开灯，那样凯瑟琳娜会知道她自己将黑纱拆开了，又会刺激到凯瑟琳娜。
　　显然凯瑟琳娜最近似乎并没有细想过伊娃一直戴着黑纱该如何梳洗或消磨时间，她似乎完全把她当一个没有眼睛的盲人。
　　好在今晚的月光足够明亮。
　　黑夜中的色彩信息是不全的，伊娃曾经尝试过用彩色铅笔在夜间画画，但是在自然光下看到的色彩效果并不尽如人意，因此铅笔画是最好的选择。
　　伊娃极小声地哼着德彪西的月光，将脚放在凳子上，画纸后面垫着一本书，放在他的膝盖和大腿上，黑夜中，只有少女的歌声和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她画了很久很久，以细致入微的刻画来消磨难耐的时间。
　　最后收笔的时候，伊娃已经有些困了，她看着自己的作品。画上，一个女孩坐在沙发上，她的眼睛被黑色的布条蒙住，穿着连衣裙，她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西服的绅士，绅士只有脖子以下出现在了画面里，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正拿着黑色的布条，似乎是刚刚为少女松开，又似乎是将要为少女系上。
　　伊娃将这页画夹在了书里，又为自己重新系上黑纱，躺到了床上。
　　这次她没有做噩梦，她梦见了自己在莱克特医生的别墅里弹琴。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伊娃基本上都在靠画画消磨时间，凯瑟琳娜一如既往地只和她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伊娃不知道凯瑟琳娜还要花多久才能恢复到从前那样。
　　难道她要永远过着在黑暗中画画的生活吗。
　　她只不过是不小心看了凯瑟琳娜一眼而已。
　　伊娃开始期盼去看心理医生的日子，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获得自由，莱克特医生不会因为她没有戴黑纱就对她生气，也不会给她的黑纱打死结。
　　周六的早晨，伊娃很早就起来洗漱了，她今天仔细地在镜子前梳理了自己白金色的睡乱了的长卷发，又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穿上，然后在凯瑟琳娜过来叫她之前自己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凯瑟琳娜过来时看到伊娃已经准备好了，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直接将伊娃送到了汉尼拔那里。这次她也比预约的时间到的早了一些。
　　但是汉尼拔开门的时候，伊娃并没有听出他是否不快，反而，她觉得汉尼拔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早安，莱克特医生。”伊娃被蒙着眼睛，轻声道了一声早安。
　　汉尼拔一只手绕到了伊娃的脑后，轻轻一扯，将黑纱摘了下来“早安，伊娃。”
　　伊娃迅速将手从汉尼拔的手里拿了出来，慌乱中后退了一步，垂着头匆忙接过汉尼拔手里的纱布“…谢谢。”
　　汉尼拔之前都会绕到伊娃身后帮伊娃解开黑纱，但是这次或许是由于伊娃自己绑的太容易解开，汉尼拔没有像从前那么做。
　　自从凯瑟琳娜不那么愿意和伊娃交流，也不再对伊娃那么上心之后，伊娃就开始学着自己绑黑纱了，她自己绑的自己当然可以解开，但是惯性使然，她还是交给了汉尼拔来做。
　　汉尼拔似乎并没有在意变得过于好解开的纱布，也没有追究是否该让伊娃自己解开的问题，他缓缓道“你穿着蓝色裙子很好看，伊娃。”
　　伊娃攥着黑纱，盯着自己的脚尖“…谢谢”
　　汉尼拔说完之后便带着伊娃来到了心理咨询室，这个地方的气味让伊娃感到安心。
　　伊娃坐在了沙发上，汉尼拔给她倒了一杯茶，手里拿着一些文件坐了下来，伊娃看到那其中有她上周写过的关于席琳夫人的事情。
　　“说实话，我非常惊讶。”汉尼拔看着手里的文件“你曾经上过医学类的课程吗，伊娃？”
　　伊娃望着那叠文件，坐立不安地摇摇头“没有…”
　　“关于外科的书籍呢？”
　　“看过一些…”伊娃回忆了一下“大概在8岁。”
　　汉尼拔翻动了一下手里的纸张“我曾经做过外科医生。事实上，你对于犯罪行为的描述出乎意料地精确，大部分涉及到解剖学的简单知识都完全正确。”
　　伊娃有些茫然“…是吗？”
　　汉尼拔似乎微笑了一下“你可以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外科大夫。”
　　伊娃垂眸，她还是第一次因为自己这噩梦一般的能力而被夸奖“…谢谢。”
　　汉尼拔将文件放到了桌上“不过，可能是受到知识范围的限制，有些地方的描述还是有些粗略，所以这只可以算作证明你并不是单纯的妄想症的一个侧面证据。”
　　伊娃显得有些失落“这还是没有脱离自己证明自己的悖论，是吗？”
　　汉尼拔十指交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伊娃。我们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
　　伊娃依旧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她微微点了下头。
　　“今天我们可以轻松一些。”汉尼拔喝了一口咖啡“总是去想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会让你很累…和我说说你和你家人的生活吧，一些稀松平常的事也好。”
　　伊娃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又踌躇了一会儿，缓缓道“我的母亲…她会做菜给我吃，会给我买衣服和鞋子。”
　　汉尼拔的指尖点了点杯沿“嗯…”似乎是在等着伊娃继续说下去。
　　伊娃感到了一丝难堪，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还会…给我请家庭教师。”
　　伊娃无可抑制地想起了蒙特和母亲在客厅时她听到的那令人不愉快的声音，她紧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汉尼拔开口问道“你在家里也会把眼睛遮起来吗？”
　　伊娃低声道“在自己房间里不会…”她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别告诉她。”
　　“你爱你的母亲，对吗？”
　　伊娃低低应道“嗯…”
　　伊娃不太清楚该以什么样的标准评判她自己的母亲是否是一位好母亲。凯瑟琳娜之前总是不吝啬说“我爱你”这几个字，总是积极地带着自己去各个地方治疗，总是给自己买穿不完的衣服，或许凯瑟琳娜已经尽她所能给了自己她全部的爱。伊娃知道自己的病症不是一般家庭会承受的负担，所以她从来没有向凯瑟琳娜提出任性的要求。
　　可是最近，在发生了蒙特这件事之后伊娃逐渐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那本来是用来保护她的黑色纱布渐渐让她喘不过气来。
　　凯瑟琳娜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原谅她。
　　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犯什么错。
　　“你现在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伊娃，需要休息一会儿吗？”汉尼拔温和地说。
　　伊娃反应过来，而后还是点了点头。
　　汉尼拔从办公桌上拿了两本书递给伊娃，一本是伊娃上周没有看完的人体解剖学，另外一本是散文集。
　　伊娃道了声谢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从看到一半了的人体解剖学开始看起。她凭借着书签一下就翻到了上次的地方，那一页讲的是脾脏。
　　汉尼拔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放在口袋里，站在伊娃身后垂眸和她一起看着书。
　　伊娃知道汉尼拔在身后，她感到有些紧张，小声道“医生…”
　　好在汉尼拔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走了，伊娃稍微松了一口气。
　　又一次因为看书忘却了时间，伊娃一直看到了中午，直到汉尼拔来带她过去吃午餐，娃甚至忘记了要去看汉尼拔做菜。
　　今天的午餐是腰肉，配水果调制成的坎伯兰酱。
　　上周那因为噩梦带来的诡异感觉已经消失了，伊娃今天吃得很顺畅。汉尼拔对食物的品味也非常好，摆盘精致、非常美味。伊娃甚至怀疑他从前是不是在高级餐厅当过厨师。
　　“很高兴你不是一位素食主义者，不然我的很多菜谱恐怕都没办法用。”汉尼拔微笑道。
　　“我才不去。”伊娃垂着头，抿着嘴“素食主义者都是一群…傻子。”
　　汉尼拔似乎很感兴趣，他缓缓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餐具“为什么这么说。”
　　伊娃叉起了一块小番茄“布朗女士就是一位素食主义者，她的眼睛里全是伪善、傲慢和无知。她或许只是认为吃素可以使自己离普通人远一些，离上帝近一些，她只是喜欢权利，道德感赋予她的无上权利。”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汉尼拔轻轻鼓着掌微笑道“说的很好，伊娃。”
　　伊娃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她从来没有把这些心理话告诉别人过，今天她说的有些多了，但是汉尼拔给予了她毫不吝啬的赞赏，这让她感到快乐。
　　可是伊娃并没有能够吃完这道令人愉快的午餐，他们用餐时，汉尼拔家的门被粗鲁地敲响了。
　　“咚咚咚！”
　　伊娃紧张地望向门口，汉尼拔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看来我们有了一个不懂礼貌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