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虫族，很想离婚》松风渡

2、第 2 章

　　青禾看清了安德烈目光中的试探。

　　他摇头，简单道：“不认识，没见过。”

　　“哦，”安德烈笑着，“我看雄主对他们露出笑容，还以为你们从前认识。”

　　青禾没有说话。

　　悠扬的音乐响起来，舞池中的贵族开始跳舞。

　　安德烈随着音乐，轻柔地贴近青禾，继续道：“不认识也好，金盏花和紫鸢尾政见不同，这次的贸易关税法案，金盏花的议长投了反对票。”

　　青禾点头，继续沉默着。

　　安德烈见状，微微皱眉。他似是想打圆场，语气中的笑意略显真切了些，“我并非想干涉雄主交友，只是政见不同的家族，难免有利益交锋，或许背后会有利用和阴谋，需要格外注意。”

　　青禾叹了口气，“我知道，没关系。”

　　其实，安德烈大概只是不想他和其他雌虫有太多接触。

　　这是社会常情，雌虫都不希望雄虫拈花惹草，左拥右抱。毕竟雄虫迎娶的雌虫越多，每位雌虫分到的信息素就越少。

　　这不仅是感情问题，更是生存问题。

　　所以，安德烈提出的“一雄一雌”婚姻制，在贵族中其实拥趸颇多。

　　但十六贵族并非只有雌虫当权，许多家族仍是雄虫主政，部分家族虽由雌虫议政，但背后却有雄主授意，安德烈的主张很难获得主流认可。

　　但他可以坚持自己的婚姻，一雄一雌，别无他者。

　　因为他是下嫁，他的雄主来自边缘星球，是无权无势的平民。

　　紫鸢尾可以凭权势相压，限制青禾的欲望。

　　——他或许是这样想的，并认为理所当然。

　　但其实，青禾只是认为婚姻理当彼此忠贞、承担责任而已。

　　安德烈放松眉眼，怡然道：“那就好。这次大获全胜，你想要什么？我购置了一枚克罗拉之心，送给你好不好？”

　　克罗拉是虫族的顶级珠宝，形成条件苛刻，开采难度极高，产量稀少，有价无市，深受贵族追捧。每一座克罗拉矿，只能诞生一枚克罗拉之心，它位于矿藏中央，形状如心，晶莹剔透，华美奢丽，珍贵程度冠绝当下的所有珍宝。

　　青禾笑了笑，“不用，我不爱带饰品。你留着吧，看工作中哪里能用到。”

　　他想，这枚克罗拉之心，应该也不是安德烈专门为他购置的。

　　他不爱装饰，几乎不佩戴珠宝，而这种等级的奢侈品，更适合作为礼物送给政治盟友，约纵联横，扩大影响力。

　　果然，安德烈很快说，“好吧，那我以紫鸢尾的名义，把它送给白百合家族。这一次贸易法案，白百合议长罕见地保持中立，透露出议和的信号，值得拉拢。”

　　青禾点了点头。

　　或许是出于补偿，安德烈又说：“那你想要什么？随便说，都可以——或者，将M-18星球收购下来，放到你的名下？”

　　M-18星球，就是青禾出生的星球。

　　青禾平静道：“不用了。有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买的，如果我做不到，再告诉你。”

　　安德烈看着他，片刻后道：“好吧，随你。”

　　他兴致寥寥，又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说：“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和你打招呼，不好意思。是因为那个卡尔，我等了他很久，总觉得他态度奇怪。郁金香从来和紫鸢尾分庭抗礼，这次怎么突然倒戈，赞同我的提议？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需要试探底细。”

　　这样的解释，显得苍白且无力，但青禾仍然收下了它，“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

　　安德烈这才满意，最后说：“宴会结束后，会有记者采访，我们一起出席。”

　　“好。”青禾答应。

　　开场舞结束后，安德烈松开青禾，立刻投入热烈的寒暄社交中。而青禾再次回到宴会厅边缘，坐在僻静的沙发里，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种宴会，他从来不是主角，只是安德烈用来高调炫耀、彰显幸福的工具。

　　安德烈要向贵族阶层表示：尽管他离经叛道，但他的生活仍然光鲜，他的婚姻比所有雌虫的婚事都更幸福。

　　青禾理解他的好胜心和政治考量，总是会配合。

　　但是很多时候，他也会累，最近似乎越来越累。

　　青禾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思。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好似亲热甜蜜，实则各怀鬼胎，交谈中充斥着利益、谈判、交换和争锋，笑容里暗藏着阴谋、试探、诡计与恶意。

　　他更喜欢单纯的环境，但安德烈显然如鱼得水，乐此不疲。

　　所以，他们从性格到生活，再到成长环境，其实都不合适。

　　……但已经结婚标记，作为雄性，他不能不负责任。

　　青禾这样想着，心情有些低落。于是，他打开了专业书，转移注意力。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轻柔地打断他，“青禾阁下。”

　　青禾抬头看去，是方才在沙发后议论安德烈的雌虫之一。

　　“您好，我是西奥多，来自金盏花家族。”雌虫主动自我介绍，目光赧然，彬彬有礼。

　　“你好。”青禾收起光脑，等待他说明来意。

　　西奥多身后的手指轻轻蜷起，似乎有些紧张。

　　他轻吸一口气，垂下眼睛，姿态恭谨道：“我来向您道歉，方才……金盏花和紫鸢尾政见不同，我们对安德烈怀有敌意，但并非有意冒犯您。”

　　青禾有些诧异，很快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那样的言论，他明里暗里已经听过许多，早已不再关注。

　　西奥多神态微松，笑了起来：“感谢您的宽容，不胜感激。金盏花家训，雌虫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冒犯雄虫，不可仗势猖狂，目无尊卑。”

　　青禾感觉他仿佛意有所指，于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西奥多道歉后，却没有就此离开，反而主动道：“青禾阁下，说来或许难为情……但我们虽然贬斥安德烈，内心深处未尝不羡慕他。他找到了一位疼爱、尊重他的雄主，才能放开手脚、大展所为。”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一半来自您的支持。”西奥多真诚地说，蔚蓝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青禾，目光柔和荡漾。

　　然而青禾面不改色，平淡道：“过誉了。安德烈很优秀，他靠的是自己的拼搏。”

　　西奥多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欣羡，“您如此维护他……”

　　青禾摇摇头，他是真心实意觉得，安德烈没有依靠他什么。

　　他本就出身贵族，手握重权，能力出众。有如今的职位和成就，全都来自于日夜不辍、耗尽心血的努力，青禾不喜欢他的政客思维，却不会否定他的付出。

　　而青禾无权无势，更帮不到他什么，所谓“雄虫的支持”，不过是一句空泛的恭维而已。

　　西奥多见状，轻声说：“安德烈实在幸运，能遇到您这样俊美、温和、通情达理的雄主。我们……我们……”

　　他脸庞微红，有些说不下去，于是仓促地转移了话题：

　　“生活里，他也会像其他雌虫似的，对雄主毕恭毕敬、无有不从吗？我们总是猜测，安德烈在外或许说一不二，但私下生活里，面对您这样风姿俊秀、儒雅温和的雄主，必会事事依从，从不拒绝。”

　　青禾指尖轻顿，隐约明白了西奥多的来意。

　　他有些感叹，果然就如安德烈说的，政见不同的家族，背后多有利用和阴谋。

　　他若说是，那安德烈苦心营造的雌雄平权形象，就会受到影响；若说不是，或者趁机吐露苦水，又会让人指责安德烈跋扈，雄主已对其心怀不满。

　　陷阱隐藏在软绵绵的恭维里，伪装得无害且不明显。

　　青禾克制地说：“我们生活很和谐，几乎不会有分歧。但私事细节，不方便对外分享，抱歉。”

　　西奥多停住，睫毛轻颤，半晌道：“当然，他身上带着您的信息素，如此明显，可见生活幸福。”

　　在雌虫身上闻到雄虫信息素，足见雄虫对他的宠爱。

　　或许夜夜都有宠幸，信息素浓度才会如此之高。

　　西奥多似有窘迫，沉默片刻后，提出了告辞。

　　青禾点头，感谢他如此识时务。他也不愿再绞尽脑汁，说这些冠冕堂皇、不落话柄的官话。

　　而西奥多转过拐角，目光低低垂着，似乎失魂落魄。

　　然而，在地面光可鉴人的倒影中，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影子。

　　他猝然抬头，看到安德烈正站在前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含着嘲讽的冷笑。

　　西奥多的脸色微微白了。

　　而另一边，青禾再度迎来客人。

　　“青禾阁下，方便打扰您一刻钟，与您说几句话吗？”

　　卡尔议长挥退仆从，特地来到青禾身边，问道。

　　青禾心中叹息，面上却露出标准的、官方的笑容，“当然，请讲。”

　　“是这样的，我的孩子米洛，已经与白百合家族的雄主卡列宁解除婚姻关系，目前正在郁金香家族休养，”卡尔议长罕见地踟蹰，斟酌道，“我知道，这个请求十分冒昧，但郁金香愿意付出足够诚意……”

　　“能否请您，照顾米洛的下半生？”他问。

　　青禾愣在原地。

　　而不远处，安德烈与西奥多，同时听到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