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记忆闪回：十年婚姻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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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
文档上密密麻麻的要点暂时凝固，像一片冰冷的碑文。苏晚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高强度思考后的疲惫，混合着深夜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上来。但大脑却不肯停歇，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幽灵，在黑暗的视野里疯狂闪回、碰撞。
不是连贯的故事，而是一幅幅褪色或依然鲜明的画面，夹杂着当时的声音、气味、触感，还有……此刻回想起来，令人脊背发凉的细节。
闪回一：新婚夜。
不是盛大的婚礼现场，而是仪式结束后，他们偷偷溜回那间租来的、只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顾磊用领带蒙住她的眼睛，神秘兮兮地把她带到阳台。“睁眼。”他解开领带。眼前是简陋阳台上，他用小彩灯和蜡烛拼出的歪歪扭扭的“I Love U”，手里举着一个天鹅绒小盒子，里面不是戒指（戒指白天戴上了），是一把崭新的公寓钥匙。“晚晚，我保证，三年内，我一定让你住上属于我们自己的大房子！”他眼睛亮得惊人，映着楼下万家灯火和天上稀疏的星子。她笑着扑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廉价西装和喜悦汗水混合的味道，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疑点：那把钥匙对应的公寓，后来确实买了，但房产证上只有顾磊的名字。他说：“贷款是以公司名义做的，方便操作，反正都是我们的。”她信了，没再追问。
闪回二：创业初期，凌晨两点的办公室。
泡面味、咖啡味、打印机油墨味混杂。她熬夜帮他修改一份至关重要的融资计划书，他则在一旁反复演练明天的演讲。终于定稿，两人瘫在椅子上相视一笑，满脸油光，眼里都有血丝，却有着并肩作战的亢奋。他凑过来，用胡茬扎她的脸，声音沙哑：“老婆，等我成功了，一定把你宠上天，什么都不用你操心。”她推开他，笑骂：“少来，赶紧成功，这泡面我吃够了。”
疑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需要她修改至关重要的文件了？是从公司引入第一个职业经理人开始？还是从她为了避嫌（夫妻店嫌疑），主动退到不那么核心的辅助岗位开始？他后来常说：“这些琐事交给下面人就好，你多休息。”是体贴，还是……疏远？
闪回三：第一次买下真正意义上的豪宅。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每一个房间，规划着哪里做婴儿房，哪里做她的画室，哪里做他的书房。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满室金光。他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抱着她转圈，大喊：“苏晚，这是我们的家！”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眼泪都出来。那天晚上，他们在还没家具的主卧室地板上，铺着毯子，喝光了一瓶香槟，对未来有着无尽的憧憬。
疑点：婴儿房始终空着。她的画室渐渐堆满了公司档案。他的书房成了禁地，装有最先进的指纹锁。他说是商业机密太多。她尊重了。
闪回四：三年前，她三十岁生日。
他在游轮上为她举办盛大的派对，请了无数名流。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上一顶镶嵌着巨大钻石的冠冕，宣布：“我的女王，生日快乐。”掌声、艳羡的目光几乎将她淹没。她当时感动吗？有的。但更多的是疲惫，应付这场盛大表演的疲惫。那顶冠冕太重，压得她头皮发麻。当晚回到船舱，他醉意醺醺地搂着她，呢喃：“晚晚，你看，我现在什么都能给你了。”她靠在他怀里，却莫名觉得，两人之间隔着那顶冰冷沉重的冠冕，还有船舱外无边的、漆黑的海。
疑点：那晚之后，他送她的礼物越来越昂贵，也越来越……不走心。像是完成某种KPI。而她，似乎也习惯了接受，不再像早期那样，为他亲手做的一碗面而欣喜若狂。是爱情变成了亲情，还是……别的什么在变质？
闪回五：大约一年前，一个普通的周末早晨。
她在厨房准备早餐，他的手机在餐桌上连续震动。她随口喊：“你电话！”他急匆匆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随即按掉。“推销的，烦人。”他语气自然，转身回浴室继续吹头发。她没有在意。
疑点：现在回想，他那瞬间的僵硬和迅速按掉电话的动作，流畅得有些不自然。而且，什么推销电话会在周末清晨这么执着？屏幕亮起时，她似乎瞥到了一个模糊的字影，像是“薇”……当时为何没有深究？是因为信任，还是因为某种潜意识里的逃避？
闪回六：半年前，一次商业酒会。
她穿着礼服，与几位夫人闲聊。眼角余光瞥见顾磊在宴会厅另一角，正与一个穿着白色套裙的年轻女孩低声交谈。女孩侧脸清秀，笑容羞涩，仰头看着顾磊，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崇拜。顾磊微微低头听着，嘴角带笑，偶尔点头，态度是上级对下属的温和，但身体距离似乎有些过近。她当时想，可能是新来的助理，在汇报工作。很快有人过来与她攀谈，她便移开了视线。
疑点：那个女孩，是不是就是林薇薇？白色套裙……林薇薇今天来挑衅时，穿的也是一身白色套装。是巧合，还是她钟爱白色？顾磊当时的神情，真的只是上级对下属吗？
闪回七：两个月前，他“出差”回来。
给她带了一条昂贵的钻石项链，亲自为她戴上，从背后拥着她，看着镜子里的她，叹息：“晚晚，你总是这么美，又这么懂事。我最近太忙，冷落你了。”他的拥抱很紧，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脆弱的情感。她当时心软了，回身抱住他，安慰道：“没事，我知道你压力大。”那晚他格外温柔。
疑点：现在对照时间，两个月前，正是林薇薇怀孕八周左右的时间点。他那次的“出差”，去了哪里？那份“温柔”，是愧疚吗？是对两个女人的“安抚”吗？那条项链，和送给林薇薇的“定情信物”（U盘里的技术资料），哪个更“贵重”？
闪回八：一周前，晚餐时。
她提到“智云科技”下一个季度的研发预算有些吃紧，可能需要集团更多支持。顾磊正用平板看新闻，闻言头也没抬，淡淡地说：“那个项目我重新评估过了，战略优先级需要调整。预算的事，后面再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dismissive（不予考虑）。她当时有些错愕，想争辩几句，他却起身接了电话，走到了阳台。那是她心血的项目，他以前从未用这种语气否定过。
疑点：所谓的“战略优先级调整”，是不是就是剥离计划的前奏？他那时，是不是已经在为把“智云”剥离给林薇薇做准备了？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它的预算和未来？
记忆的碎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带着当时被忽略的细节和此刻尖锐的怀疑，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那些曾以为是甜蜜的瞬间，如今都镀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
那些曾以为是体贴的举动，如今都变成了处心积虑的疏远和蒙蔽。
那些曾共享的梦想和奋斗，如今看来，或许只是他通往成功路上，一块好用的垫脚石。
十年。
她付出了青春、才华、心血、毫无保留的信任。
得到的，是一个华丽的空壳，一个遍布谎言和背叛的陷阱，以及一个需要她“尽快解决”的处境。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钝重的闷痛，但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麻木。
愤怒依旧在底层燃烧，但已被更多的冰层覆盖。悲伤？或许还有，但已被更强大的恨意和求生（复仇）本能所取代。
她缓缓睁开眼睛。
眼底没有泪光，只有一片被冰水反复涤荡过的、清澈而锐利的寒冷。
记忆的闪回没有让她崩溃，反而像一次彻底的消毒和清创。将那些腐烂的、虚假的“甜蜜”连根挖出，暴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丑陋的真相。
真相令人痛苦，但也让人清醒。
无比清醒。
她不再需要那些虚假的记忆来取暖。她只需要记住这背叛的滋味，记住这被践踏的十年，记住那对男女得意而贪婪的嘴脸。
这就够了。
足够作为燃料，驱动她走完接下来这条，或许漫长、或许艰难、但目标明确的复仇之路。
苏晚重新坐直身体，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那冰冷的行动计划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更加坚定，更加冷酷。
过去已被埋葬。
未来，将由她亲手夺回。
第一步，就从查清那个“林薇薇”的底细开始。
她拿起那部老式诺基亚，开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她凭着记忆，输入了一个号码。那是她最信任的私人助理，也是远房表妹，沈静 的电话。沈静在顾氏集团行政部工作，职位不高，但位置关键，为人低调可靠，且对苏晚绝对忠诚。
短信内容简短，直指核心：“静，明早九点，老地方。帮我查一个人，总裁办去年离职的助理，林薇薇。所有能查到的信息，越细越好。绝密。”
发送。
然后，她关掉诺基亚，放回手袋。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天际线边缘，已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色的光。
长夜将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
而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记忆闪回：十年婚姻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