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初步调查：林薇薇是谁？ ...
-
清晨七点，城市在灰白的晨光中缓缓苏醒。街道上车流渐密，早点摊冒出温暖的白气，一切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
苏晚依旧坐在办公室里。一夜未眠，她的脸色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阴影，但眼神却清亮锐利，不见丝毫困倦。她洗了把脸，用冷水拍了拍脸颊和脖颈，重新扎起长发，换上了办公室里常备的一套简洁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镜子里的人，瞬间恢复了那个干练、冷静的苏总形象，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冷冽。
八点五十分，她离开了公司。没有开那辆显眼的白色SUV，而是在街角拦了一辆普通的出租车。
“去‘观澜’书店。”她对司机说。
“观澜”书店位于城市文化区一条僻静的街道上，门面不大，装修古朴，以经营小众学术书籍和提供安静的阅读空间闻名。这里客人不多，环境清幽，是苏晚偶尔放松时喜欢来的地方，也是她与沈静约定的“老地方”——书店最里面靠窗的一个卡座，被高高的书架半包围着，私密性极好。
苏晚到的时候，沈静已经在了。她点了一壶花果茶，两份简单的三明治，看起来就像两个约好早间小聚的朋友。
沈静比苏晚小五岁，长相清秀，气质沉稳，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在集团行政部做档案管理，平时话不多，做事却极其细致周全。她是苏晚母亲那边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家境普通，大学毕业后工作不顺，是苏晚暗中帮忙，将她安排进了顾氏，并一直默默关照。沈静对此心知肚明，对苏晚的忠诚近乎死士。
“姐，你没休息好。”沈静看着苏晚坐下，轻声说，眼里有担忧。她递过来一个温热的茶杯。
苏晚接过，没有否认，只是微微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她没碰三明治，只是喝了一口茶，温热微甜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慰藉。
“东西带来了？”苏晚放下杯子，声音平静。
沈静点点头，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厚度适中。她没有立刻递给苏晚，而是先低声快速汇报：
“林薇薇，24岁，本地人。家庭背景简单，父亲是中学退休教师，母亲是社区医院的护士，有一个弟弟在读高中。她本科毕业于本省一所普通财经大学，成绩中上，无特别突出表现。大三时因父亲生病，申请了‘顾氏助学基金’，是那一批受助学生之一。基金会档案里有她的申请材料和感谢信，笔迹清秀，言辞恳切。”
苏晚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助学基金……顾磊确实一直以个人名义资助一些贫困学生，这是他早年创业不易，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心怀感恩，而立下的回馈项目。她偶尔也会过问，觉得是善举。没想到，这成了引狼入室的通道。
“毕业后，她通过正常招聘流程进入顾氏集团总裁办，担任行政助理，实习期表现‘勤恳、细心、善于学习’，转正评价不错。”沈静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在职期间，无明显违规记录。但根据一些非正式渠道的了解（她同期入职、后来调去其他部门的同事闲聊），她性格并不像表面那么内向安静，很会察言观色，也有野心。曾多次试图在非工作场合接近顾总，送过自制点心，请教过‘专业问题’，频率略高于其他助理。但当时顾总似乎并未表现出特别关注，至少公开场合没有。”
苏晚眼底寒意更深。不是顾磊当时没关注，而是他隐藏得好。或者，那时候他还没下定决心，或者林薇薇还没能让他下决心。
“一年前，她突然提出辞职，理由是‘获得海外一所商学院的研究生录取，想要继续深造’。离职手续办理迅速，交接也还算顺利。当时人力部门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她在助理岗位上确实做得不错，但尊重个人选择，还按照优秀员工标准给了离职补偿。”沈静顿了顿，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这是她离职时提交的书面申请复印件，以及人力部门的审批记录。”
苏晚接过，扫了一眼。格式规范，理由充分，签名清晰。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海外商学院？恐怕是躲起来待产的烟雾弹。
“离职后，她的社保缴纳记录中断。没有查询到出入境记录显示她出国留学。她原租住的公寓在离职后一个月退租。之后的行踪，明面上很难追踪。”沈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苏晚的脸色，才继续道，“不过，我通过一个在私立医院工作的同学，非常迂回地打听了一下。她所在的社区医院系统内，没有林薇薇近期的孕产检记录。但是……”
沈静又抽出一张纸，是一份打印的、模糊的截图，像是某个内部系统页面的局部。“我同学说，大概两个多月前，他们医院内部传达过一个通知，是关于保护患者隐私、防止信息外泄的加强管理要求。起因似乎是有一家顶级的私立妇产医院，发生了疑似内部人员泄露孕检报告的事件，虽然没闹大，但在小圈子里引起了警觉。那家医院，就是‘康悦国际妇产中心’。”
康悦。苏晚瞳孔微缩。这正是昨晚她看到的那张孕检报告单上，印着的医院名字。本市最昂贵、隐私性号称最好的私立妇产医院。
时间点也对得上。两个多月前，正是林薇薇怀孕八周左右的时候。
泄露事件？是顾磊为了向林薇薇表忠心，动用了关系去获取报告？还是林薇薇自己按捺不住，想留下“证据”？无论如何，这都侧面印证了孕检报告的真实性，也暴露了他们行事并非毫无漏洞。
“另外，”沈静的声音将苏晚的思绪拉回，“我查了一下她直系亲属名下的财产变动。她父母名下除了一套老单位房改房，没有新增资产。但是，她弟弟，那个在读高中生，名下在今年上半年，新注册了一家个体工商户，经营范围很杂，注册地址是一个虚拟的创业园区地址，注册资本五十万，来源显示是‘家庭积蓄’。一个高中生的个体工商户，五十万注册资本……”沈静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可能是顾磊通过这种方式，给林薇薇家输送利益。五十万不多，但足以改善一个普通教师家庭的境况，也是一种安抚和绑定的手段。
苏晚将沈静提供的几张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放回文件袋。信息不算多，但勾勒出了一个大致轮廓：一个出身普通、有些心机和野心、抓住了机会（顾磊的资助和后来的工作接触）、并成功攀附上位的年轻女孩。手段不算特别高明，但足够有效，尤其是对于顾磊这种或许在婚姻中感到疲惫、渴望新鲜崇拜感的男人来说。
“她父母知道她和顾磊的事吗？知道她怀孕吗？”苏晚问。
沈静摇摇头：“不确定。表面看，她父母生活如常，没有异常消费或举动。她弟弟的个体工商户，父母是监护人，大概率知情，但可能不清楚全部细节，或者被林薇薇用别的理由（比如自己打工赚钱）搪塞过去了。”
苏晚点点头。这也合理。林薇薇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对家人可能也有所保留，或者用部分真相掩盖核心目的。
“做得很好，小静。”苏晚看着沈静，语气真诚，“这些信息很重要。”
沈静摇摇头：“姐，跟我不用说这些。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苏晚沉吟片刻：“两件事。第一，继续留意集团内部，尤其是总裁办和顾总身边，有没有关于林薇薇或者顾总私生活的任何风吹草动，任何细微的异常都记下来。第二，帮我留意一下，顾总最近有没有频繁接触某些特定的律师、财务顾问，或者频繁召开不记录在常规日程里的小范围会议。尤其是涉及‘智云科技’、资产重组、股权变动相关的话题。”
沈静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明白。我会小心。”
“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停止，联系我。”苏晚郑重叮嘱。沈静是她目前唯一明确启动的“自己人”，绝不能出事。
“放心吧，姐。我知道分寸。”沈静认真点头。
苏晚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仔细收进自己的帆布手袋里。“你先回去上班，正常表现，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我们暂时不要频繁见面，有事用老方法联系。”
“老方法”指的是他们早年约定的一套看似普通的通讯暗语，通过集团内部不显眼的行政流程（如文件传递、会议室预订等）传递简单信息。
沈静起身，先行离开了书店。
苏晚又坐了一会儿，慢慢喝完了那壶已经微凉的花果茶。清晨的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书店里开始有零星的客人进来，翻书的沙沙声，低语的交谈声，构成一个平静而富有生机的世界。
这个世界，与她内心正在酝酿的风暴，格格不入。
但她必须融入其中，扮演好自己日常的角色。
林薇薇的初步画像已经到手。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更深入、更专业的调查，需要交给凯文·张和阿Moon那样的人。
而她自己，在收集证据、筹划反击的同时，还必须面对顾磊，继续那场令人作呕的表演。
想到今晚要回到那个“家”，面对那个刚刚用她的生日密码、向另一个女人承诺未来的男人，苏晚心底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寒意。
但她没有选择。
至少，在准备好掀翻棋盘之前，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拿起手袋，起身，走向书店门口。
推开门，初秋上午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挺直背脊，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属于“苏总”的表情，迈步汇入了门外渐渐熙攘的人流之中。
调查已经开始。
表演，也必须继续。
下一幕：回家。面对顾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初步调查：林薇薇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