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和牵引绳》菇哩小精灵

3、想钻地缝埋进去

　　昏暗的灯光，背景是舒缓而温柔的古典小调。崭新的墙饰和各种细节都能看出店内装潢的用心。
　　冯天明感觉得出友人略有些低气压。
　　出于人文关怀，他带江逾白喝酒散心，正好去拜访葛清雅新开的酒馆。
　　葛清雅勉强算是他们的共友，倒不如说按照冯天明的性格，只要见过面就算是他的朋友。葛清雅也是知名学校毕业，跟家里摊牌不想继续在本专业上卷之后，就拿到了一笔小小的创业资金。
　　“庆祝葛老板开业哈。”冯天明举起酒杯，一边扯起江逾白的手臂让他勉强举起来碰个杯，“逾白今天见了个好看的师妹之后就开始失魂落魄了。”
　　“他这种借酒消愁的人多了，我的生意才能红火起来。”葛清雅爽朗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江逾白，“有意思，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拨动的江逾白心弦的妹妹。”
　　江逾白没有回话，兀自抿着酒，整个人仿佛隐没在酒馆昏暗的灯光中，清透的眸色像一杯加了冰的气泡水，视线没有任何落点，气场拒人千里之外。
　　葛清雅也不恼，转头笑吟吟地跟冯天明说：“他好像养不熟的流浪猫一样，以前在我们系里特别有名，美女们都在赌谁能一亲芳泽，没想到大家都铩羽而归。”
　　“白长了张万人迷的脸”，冯天明揶揄道。
　　“那可太让人有征服欲了。”葛清雅笑了。

　　此时店内新进了一桌人，衣着打扮和面容皆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葛清雅撇下两个好友去招呼客人。

　　唐小宛叫上了顾云深三个舍友一同喝酒。
　　葛清雅一眼就看出了顾云深很少来酒馆，便留了个心眼问她的特殊偏好。
　　顾云深：“我要烈酒。”
　　想要把往事埋藏在醉酒中。
　　她还蛮喜欢这家酒店的氛围，徜徉在抒情优雅的曲调中，耳边是酒杯相触的清脆响声和客人的窃窃私语，是个藏匿心事的绝佳场所。
　　葛清雅了然，是个用酒精来叛逆的乖妹妹。
　　唐小宛盯了两眼那杯名叫“炽焰”的酒，并不是很希望顾云深真的为此醉倒。她知道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们先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玩了再喝。”唐小宛吆喝着，拿出一副桌游玩，“得分最低的人要听分最高的人的指令。”
　　这副桌游的玩法考的是记忆力和运气，顾云深抽到一副奇差的牌，不出意外地输给了唐小宛。
　　唐小宛松了口气，她其实没什么把握赢。
　　“你随机请一位店里的异性喝酒吧，就用你这杯。”
　　晓卉看热闹不嫌事大：“去找我们后桌这位帅哥吧，我跟佳佳看他好久了，背影都显得那么帅！”
　　店里的灯光昏暗，顾云深小心翼翼地端着酒杯过去。

　　身前的背影总有一股熟悉感，顾云深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江逾白像是有所感应地回眸，撞上了她稍微有些惊慌的神色。
　　背景的音乐风格略带怀旧感。
　　她想不通内心是一股怎样的情绪，跟以往看到家人的安心不一样，是一种把柠檬片放进气泡水时沸腾的感觉。
　　也许是酒馆的氛围过于旖旎，这个场所适合与情人会面，却不适合跟多年未见的哥哥寒暄。
　　“怎么啦？”江逾白先开口，眼神扫到了顾云深背后几个聚在一团看戏的女生，心下了然，眼眸中泛起笑意，“游戏玩输了，大冒险呢？”
　　他的语气略带调侃，像极了年幼时相处的口吻。
　　然后顾云深会举起家里的抱枕对他进行制裁，结果经常以江逾白承包当日的家务活告终。
　　“给你喝的。”顾云深按捺住那些近乎刻在身体本能的冲动。
　　江逾白没有犹豫，接过酒杯，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酒液将他饱满的唇瓣沾得些许湿润，明明灯光很暗，可他的眼神却很亮，
　　顾云深撞入了江逾白似笑非笑的眼眸。柔和的灯光似乎也让他的面容显得比平日更温和，微醺的脸庞微微泛红。
　　很奇怪。顾云深总觉得今日的心脏跳得比平时要快。

　　顾云深离开后，冯天明八卦之心燃起，用手肘碰了碰江逾白：“我倒是看出来了，你就没有拒绝过那个小师妹的要求。”
　　江逾白看了冯天明一眼：“她是以前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妹妹。”
　　哥哥宠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冯天明知道江逾白那混乱的家庭背景，生父是利益至上的亲人，将他扔在舅舅家里多年不曾问津，跟生母也甚少联络，几乎算是个孤家寡人，连除夕夜都呆在实验室敲代码。
　　他很偶尔才会提起曾在顾云深家里住的那段时光。
　　他说过，那些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那不就是你表妹？”冯天明问。
　　“是舅舅的继女。”江逾白抿了一口柠檬气泡水，方才的烈酒入喉之后，五脏六腑都灼烧了起来。
　　至于他为何孤身一人在国外求学，那就是冯天明不得而知的讯息。

　　唐小宛有些懊恼，本意是让好友散心，没想到顾云深回来之后反而更加心神不定了。
　　顾云深又随手点了一杯名字看着好听的特调，喝下去之后感觉喉咙辣辣的。
　　有些难受。
　　那杯酒对他来说会不会更难受？顾云深觉得脑子有些胀，便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出来之后瞥见江逾白单手插着兜，站在过道上瞅着她。

　　顾云深歪头，盯了他两秒，随即指着他笑出声：“被我逮到了吧，偷偷翘课还来这种地方，让江叔发现不得抽你。”
　　“不能喝酒怎么还来这里。”江逾白剑眉微蹙，朝她大步迈过去，“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顾云深一把抱住江逾白胳膊，眼眸闪闪发亮，笑得促狭：“我要吃油焖大虾，蒜香鸡翅，红烧牛肉......把我哄好了我就考虑不告密。”
　　江逾白嘴角禁不住上扬。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个大馋丫头。
　　但怎么吃也吃不胖。好像还长高了些，平时在人前还显得高冷，但回家就爱跟人撒娇。
　　“好，都给你安排。”江逾白自己很久没做过中餐，也许都手生了。
　　“你骗人。”顾云深突然撇开他的手，“跑去国外这么久，也没个音讯，江叔想打你都够不着......”
　　江逾白眸光微暗：“抱歉。”说罢便伸出手去揉了揉顾云深的头发，顾云深一时脚软，便索性靠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猫。
　　温热的触感，连同身上好闻的柑橘味气息一起侵袭过来。
　　江逾白呼吸一滞，有些不自然地跟她拉开距离。
　　妹妹终究是已经长大了。

　　这一幕恰好被来找顾云深的张晓卉撞见，她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掰开像黏在礁石上生蚝一样的顾云深，有些语无伦次：“不好意思啊我家顾云深平时不会随便调戏良家妇男的......我这就把她送回寝室......”
　　“没事。”江逾白帮忙搀扶着顾云深，“我帮你们叫个车吧。”
　　“你真是个好人。”张晓卉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个被调戏了还帮人叫车的男菩萨背后闪着圣光。
　　随后跟过来的唐小宛对江逾白并不陌生，见到尘封在脑海的校草本人，她差点叫出声，
　　指了指顾云深，又指了指江逾白，脸上写满问号。
　　张晓卉抢先回答：“小深喝酒醉之后色心大发做了些歹事。”
　　江逾白忍俊不禁：“是，以后少带她来喝酒。”

　　大三下学期，课程量已经显著减少。宿舍不少人已经出去实习，甚至不住在寝室里。
　　顾云深昏沉着脑袋醒转过来，
　　桌上放着张晓卉给顾云深买的粥，粥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言简意赅的话语描述了顾云深昨晚做过的事情。
　　顾云深看完感叹。
　　不愧是P大才女，这么短的字就将场景描写得活灵活现，写得她仿佛大黄丫头转世。
　　连她都觉得自己很混账。
　　“调戏自家哥哥是什么罪？”顾云深给唐小宛发信息求问。
　　唐小宛今天有早课，秒回顾云深：“那你得问下你哥愿不愿意出具谅解书了。”

　　白天装不认识人，晚上喝醉酒之后却跟别人套近乎。
　　一想到这件事，顾云深禁不住脚尖绷紧，尴尬得头皮发麻。
　　这时候独处不得，顾云深在寝室熬了一上午，下午便抱着笔电去图书馆，想通过刷题来冲掉脑中的黑历史。

　　有时候不想遇到什么，命运偏会给你安排上。
　　图书馆一楼是公共的演讲厅，图书馆方会时不时邀请杰出的校友来做小型演讲和分享。
　　顾云深抱着笔电，隔着柱子打量那个聚光灯下颀长的身影。
　　这不是江逾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