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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是梦却又不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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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在想是怎么做出来那么有创意的灯,还没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脚下一动,他低头看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脚边,正用毛绒绒的爪子扒拉他的裤腿。
谁能拒绝小狗,乔木拒绝思考,他蹲下身用身上唯一干燥的手掌轻柔它的小脑。像绸缎一样光滑的手感和享受人类抚摸的表情,无一不在说明被养的很好,乔木很没有自制力地多揉了好几遍。
雾忧从浴室出来就看自家小狗趴在少年旁边,舔地板上少年衣服滴落的雨水。
雾忧:“……”
好在乌云听到开门声条件反射站起身,看到是雾忧后就甩着耳朵朝她跑来,雾忧看它身上的毛发没湿,便把视线放在少年身上。准确地说,是时不时往下滴水的校服上,窗外的雨还在下,任由对方穿着湿衣服也不是办法。
她拿了一套全新的浴袍递给他,“里面还有热水,快去洗澡,别感冒了。”
看对方的年龄比自己小,还在上学,她的语气不乏多了些关心。
乔木目光掠过她被热水泡得透着粉的手,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红着耳朵接过,匆忙道谢后就火急火燎往浴室跑,雾忧奇怪地回头照洗漱台上的镜子,她很吓人吗?
乔木刚进浴室迎面就被未散的热气扑了一脸,水汽带着难以忽略的馨香在他鼻尖萦绕,关上门后香味更为浓郁。
他觉得自己有些缺氧,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门边的脏衣娄上,晕晕迷迷地打开花洒。酝酿一段时间的热水兜头而来,他下意识扭头避开,还是被热水洒在肩膀上。
他“嘶”得一声关掉花洒,好疼,低头看皮肤已经被热水烫得通红一片。他搓了一下确认没有破皮,重新调整水温拿起花洒冲肩膀。
痛意被冷水缓解,但还可以感受到,到这一步就没有什么紧要的,他就着现在的水温开始洗澡。
一边洗一边想,“她说纹身很疼是比这个还疼吗?”
他今天思考了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问题不断产生却没有解决,只是汇聚在一起。他的脑海里突然有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数以千计的蝴蝶响应,它们高速旋转变成一场困扰他许久的风暴。
乔木迷晕晕地只觉得它们长得很像雾忧在墙上画的样子。
洗完澡,风暴还在继续,乔木把浴袍穿在身上才发现有点小,下摆刚到他的大腿根,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他不太自然地走出浴室,热气随着走动消散,一片清凉。
雾忧来到乌云的饮水机前,以为它说没水喝了,直到看碗里满满当当的水。又看腿边一脸无辜吐舌的小狗,无奈地让它去喝水:“以后水只能喝碗里的听见了么?”
乌云很有眼力劲地上前走两步,低头用舌头卷几口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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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掉,倒显得房间亮堂了些,窗外传来经久不息的雨声,照这个强度继续下雨,外面的积水只多不少。
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乔木在洗手间把贴身衣物洗干净,又用力拧了拧,挂在阳台不显眼的地方,希望下雨别影响它干掉的速度。
阳台角落的滚筒洗衣机正快速转动着,透过中间的圆形玻璃窗他看到里面有他换洗下来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洗衣粉放多了,左上角的卡槽正不间断吐出一连串的白色泡沫。
他回头,巨大的蝴蝶网在房间里尽情铺展,以舒展无害的姿态欢迎他的到来。
乔木抬步,夜风透过窗外不断吹来,带着微微的水汽,吹动他到腿边的衣摆,让他迈进房间的步子又小了些。
屋里,雾忧趴沙发旁的地毯上睡觉,身上盖着一个薄薄的绿色毛毯,半边脸埋进乌云黑色毛发里,眉毛微皱,过于白皙的脸紧绷着,睡得并不舒服。
纤细的胳膊搂着乌云,一大一小面对面靠在一起的画面格外温馨。
乔木只好把要问的问题搁浅,外面雨声很大,他把窗户关上。
轻轻的“啪嗒”声过后,房间陷入黑暗。
雾忧紧皱的眉毛在黑暗中慢慢舒展开,意识逐渐散涣沉溺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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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铭托起她的手戴上戒指,清雅的脸上带着势待必得的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雾忧有些不习惯地弯曲手指,微弱的束缚感让她呼吸不过来,想摘下来。她转着戒指提议:“要不我们在手指上纹个纹身当戒指吧。”手指上套着一个东西让她很不习惯。
谢铭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雾忧不明所以地收声抬头,他的脸上仍噙着笑,语气不难听出其中的不赞同,“纹身纹手上很容易褪色的,我更希望我们的感情不被时间冲洗。”
褪色到时候再补,难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次次覆盖加深不足以展示他们的感情吗?雾忧还没有放弃,但感受到手上不容拒绝的力气,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每当他们争执的时候她总是妥协的那一方,这次也不例外。
雾忧在一旁冷眼看这场在她梦里上演多次的画面,剧情她早已熟稔,她分心地想,果然有些事情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得格外清醒。
只是过去的事情没有重复回忆的必要,虽然是这样想,梦却是要她长记性似的没有停下去,画面一转换了一个新的场景。
包厢里,洛北看他左手中指戴着的戒指,表情惊讶伴随着夸张打趣道:“呦呦呦,这就被套牢啦?”
男生左手中指戴戒指的含义不言而喻,更何况洛北在女生手上看到同款戒指,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打趣更是张嘴就来。
谢铭搂着她的腰笑得一脸灿烂,得瑟炫耀着对他们几个人说:“是啊,来,叫嫂子。”
几个人哄笑成一团,雾忧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能跟着提了提唇角,他们笑完还是很给面子给语调不成型地叫了几声,“嫂子好。”
洛北惯是会来事的,笑着开了个玩笑,“我们可得跟嫂子打好关系,别到时候约谢铭出来玩嫂子不让出门。”
“对对对。”另一个人马上接嘴道:“我看嫂子也不是那种管得特别严的人,到时候给走个后门,我们也不希望谢铭有了老婆忘了兄弟。”
雾忧刚得出自己大概不会阻止谢铭跟同学出去玩的结论,就被他朋友一句老婆弄红了脸,她低头看他手上的戒指缓缓呼出一口气。经过他们一打岔她对戒指的存在不太排斥,手还是还是很不习惯地摸起戒指并转了转,多次想拿下又中途放弃。
算了,她这样说,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几次算了。
算了,不去想了。
老婆吗?这个词在她嘴里辗转几次,看他戒指上带弧度的光圈……他们会有一个家吗?
“对啊,对啊。”
有人提议道:“我们可是有嫂子的人的,这不得喝一杯。”
其他人很捧场地附和着。
话落,生怕她反应过来,雾忧垂眼看面前怼来的酒杯,金黄的液体荡出杯口。她的视线追着溢出来的酒水,在尾戒上多停留几秒,她抬头对上洛北略微下垂的狗狗眼。
他看起来很小,巴掌大的娃娃脸,五官很优越,混着青涩朦胧感,干净帅气的脸上笑意盈盈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活泼,“初次见面我是洛北,敬嫂子一杯。”杯子跟姿态都拿得很低。
“雾忧。”
雾忧回完低头仓皇倒酒,她低了低手,用杯口去碰他的杯壁,这是她唯一会的酒桌礼仪。
洛北见状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又把杯子往下低了低,配上他这样的长相,小辈姿态摆了个十足十。
凭他这张看不清年龄,但会下意识把他当做弟弟的脸,还真有种弟弟给嫂子敬酒的画面感。
雾忧还不习惯这种酒桌文化,也不喜欢别人摆低姿态的敬酒,更何况那人还是谢铭的朋友,她也有些急了,“这可不行的。”
高杯下调,两人往复几次都蹲在地上,如此,酒杯是彻底平了。雾忧暗松一口气,她真的很难去应付这样的场面。
洛北不再捉弄她,跟她简单碰完杯站起来就仰头往嘴里灌,这还是雾忧第一次见人喝酒又急又狠的,她连忙跟上。
一杯酒完,后背全是汗,雾忧心有余悸地放下酒杯。
洛北看她学着自己倒着酒杯表示喝得一滴不剩的样子,娃娃脸上扬起一抹笑夸道:“嫂子真是好酒量。”
雾忧实在不知道回什么,只好勉强一笑。
洛北回去跟他们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之后没一会就会有一个人过来敬酒。雾忧不会拒绝只好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她都记不清别人的脸,只听对方端着酒杯叽里呱啦说一堆然后机械式地抬起酒杯喝。
一巡完,雾忧还没开始吃饭就已经喝饱,中场休息的时候她起身去上厕所。
看着包厢的门被关上,洛北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百无聊赖的转着酒杯问谢铭,“认真的?”
能让他正式带来见朋友来吃饭而不是去酒吧玩,就区别于谢铭以往带过的其他女生,看雾忧那样子也不是他以往喜欢的类型。偏偏两人戴上同款戒指,这下搞得洛北也分不清他是何态度。
说不在乎吧,戴戒指了,说在乎吧,也只是戴一个戒指。
谢铭面上还是一幅深情款款的样子,吐出来的字倒是冷得可以,否认着,“怎么可能,觉得有趣玩玩罢了。”
洛北再次把目光放在他戴着的戒指上面,扯了扯嘴角,听不清是夸还是讽刺,“那你做戏还挺全套的。”
谢铭摩挲了一下戒指,脸上不自觉挂上一抹笑,只是说:“她很特别。”所以值得他全力对待,尽情演绎这场戏。
这个洛北没有否认,毕竟像她那样不会来事的人,在他们这遍地是人精的圈子里确实很特别。
这让他又想起刚刚她略微拘谨的动作,舔了舔唇,别说,笨拙地还是有些可爱的。
身边都是成精的,养个笨蛋好像也不错。
人就是经不住自我幻想,光是想着洛北顿时来了兴趣,“那谢铭你啥时候玩腻了,我也追追。”
剧本他都想好,雾忧被谢铭甩了,他像一个救世主出现,然后她深深地爱上自己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就像敬酒一样,明明不想喝但学不会拒绝,是不是在床上她不会拒绝?这样想着洛北已经在脑海里搜了一堆女上的姿势,平时死都不会选择技巧,现在倒想得津津有味。要是放之前他绝对不会尝试这种会让他感觉没有气概的动作,但是放在她身上,比起自己的面子他更期待她将会是什么表情。
他们这个圈子里换着玩没什么,甚至有些人会因为跟了谁谁谁而身价大涨。
这也不是洛北第一次问他要人,谢铭早就习惯,便随口应了一声:“行。”
雾忧也只是在得到的过程中值得他费心罢了,等他哪天腻了,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雾忧刚虚掩上门还没彻底关上就想起快到的生理期,加上刚喝了不少冰啤酒,怕给刺激得早来,刚想推门拿放在包里的卫生巾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没有彻底关上的门不隔音,雾忧很清楚地听到他们谈话声,怎么会有人恶俗到去玩弄别人的感情,用恶劣的态度践踏她的真心。
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如最冷的刺,根根插进她的血肉之中,血管迸裂,血肉模糊地嘲笑她曾经的天真。
用她受伤的心为他高超的演技嘉奖。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胸腔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随着心脏跳动,痛意扩散到全身,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自以为是的幸福被撕得粉碎,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摆在她的面前。
雾忧逼着自己稳住情绪,泪水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挂不住地砸在鞋上,漆黑光滑的鞋面留不住眼泪,顺着弧度制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啪嗒——”一滴,两滴,炸在鞋面上如突如其来的雨。
跟谢铭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无数次地问自己到底那点被他喜欢,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曾怀疑这份感情是否真挚,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总会让人担惊受怕。
很难相信像她那么糟糕的一个人,也会被爱。
现在亲耳听到这是一场即兴演绎的戏,她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毫不留情落下,比想象中的还疼,但也不是可以忍受。
既然是戏,那最后该如何收场,是给自己加戏推进门大吵大闹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还是直接跑掉,从此跟谢铭断掉联系,像他这样以玩弄别人感情为乐的人她招惹不起;抑或是陪他继续演下去,哪怕知道最后的结局。
看似不同的选择都有一个共同的结局,雾忧擦干眼泪坚定地转身离开。
洗手间,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血色的脸,通红的眼圈,唇上沾有血迹的牙印,怎么看都不像是沉溺于爱情里该有的样子。
她弯腰掬起一捧水冰眼睛,觉得好受一些才抬头。镜子里是一张被水侵染的脸,状态稍微好了一点。
雾忧有些睫毛不适地轻眨,一滴水落在下方的水池中,荡起一圈涟漪,镜子也跟着波动。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但那一瞬间太快,她只当是自己精神不济的错觉。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抹微笑,反复几次擦干手出去。
雾忧走进包间里面已经换了新的话题,谢铭见她来了把一碗剥好的虾尾放在她面前说:“尝尝。”
旁边的兄弟在装模作样的起哄,洛北玩闹着把小碗放在谢铭面前吵着要,“我也要吃剥好的虾,给我也剥虾。”
见他不为所动,不由催促道:“快剥,快剥。”
谢铭原封不动还回去,明着立宠妻人设,“自己剥,我只给我老婆剥虾。”
老婆,雾忧反复咀嚼着两个字,被强制压下去的胃在翻涌,不知道是不是空腹喝太多冰啤的原因,她有点想吐。
雾忧任由他们打闹好营造一个谢铭很爱她的氛围,低头吃了一口虾,在洗手间待得时间有些久,虾肉凉掉了,也没有入味,她吃一口就没有再吃。
谢铭低头看她,用手轻轻摸她的脸,帮她把脸边被水沾湿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她苍白冰冷的脸色关怀地问,“怎么了?是有些不舒服吗?”
雾忧直视他的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好似一切都是另外一个空间扭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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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忧在包间的一角看这温馨的画面在眼前渐渐变淡,她慢慢睁开双眼,窗帘被拉得很紧实,只有边缘泛出来的光预示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是梦却又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