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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被欣赏的画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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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睁开眼先看了一眼地毯,上面已经没有人,只有乌云趴在螺旋桨一样的毛毯上面眯眼,察觉到他醒来,跑到他身边用嘴撕乔木腰上被包得像蚕蛹的毯子。
在乌云不留余力的帮助下,乔木成功破茧,屋里没人,一旁的茶几上摆满外卖,乌云时不时趴在茶几边缘去嗅上面的没有拆封的餐盒,看起来很饿。乔木看它狗碗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狗粮,撤回他想法,不饿但是很馋。
乔木起身去阳台拿风干好的内裤去浴室换才舒服点,刚出浴室门,就看到提着奶茶进来的雾忧,乔木有东西兜着的自信步伐在空中硬生生缩了一半,甚至在她的目光下用手拢下浴袍。
乌云看到主人很高兴,摇着尾巴对雾忧蹦两下,嗷嗷两声,雾忧这几个月已经习惯它不是哇哇就是嗷嗷的不标准声音。
她忙着看乌云,没有注意到乔木的窘迫,拎着两杯奶茶放在桌子上招呼他,“来吃饭吧。”
茶几在地毯中间,雾忧把上面乱糟糟毛毯收起来,坐在靠近沙发的茶几边上,乌云立马坐在她腿上,靠在她怀里张嘴吐舌等她投喂。
乔木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扯过毯子盖在腿上,雾忧拆开一次性餐盒边裹着的保鲜膜,跟他说:“外面雨已经停了。”
乔木跟着她一起拆,闻言抽空看了眼窗外,窗外艳阳高照,他点头点评,“是的,今天天气不错。”
并不是闲谈的雾忧:“……”
算了,小孩子,这样想雾忧也不再继续说什么。
反倒是帮忙拆完的乔木先不好意思开口,“这些太丰盛了,多少钱我转你。”
雾忧微微皱眉,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多牵扯,请吃这么一顿丰盛午餐也是抱着感谢的名义还人情,根本不用少年跟他礼尚往来,于是拒绝道:“不用,就当我谢谢你救我。”
说到救,乔木又想到昨晚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当下正是好时机,他顺势开口,“举手之劳,不过你那时候为什么寻死。”说完又开始想自己的措词有没有问题,是寻死没错,毕竟他当时看过去的时候水已经把雾忧淹没,按照人正常求生欲望会挣扎起来,而雾忧没有这样做,就像心存死志一样。
很难不让他往寻死这方面去想。
雾忧夹起一块肉,把骨头去掉喂给乌云吃,自从这个小家伙长了牙之后雾忧吃什么它跟着吃什么,狗粮变成饿得不行后的选择。听他这么问,雾忧把骨头放在外卖盖子上说:“不算自杀,只是被水里的石头绊倒后不想起来。”
后面还选择性开个玩笑,“真要说应该是他杀,是雨天跟石头联合起来杀我。”
雾忧觉得自己这才对行为顶多算是“顺水推舟”,顺势而为之类的。
这样,这样吗?
乔木喝一口雾忧买的奶茶,才发现不是奶茶是果茶,甜甜的西瓜啵啵清爽好喝,低头还能闻到西瓜的清甜果香,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雾忧倒下去的过程,隐隐被这个理由说服。
饭吃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放下手中快喝完的果茶,一脸正式地对雾忧自我介绍,“我叫乔木,树木的木。”
雾忧没有抬头,把肉上的辣椒弄掉喂给乌云说:“雾忧。”
乌云正吃完肉也抖着耳朵跟着哇哇两声。
雾忧充当翻译官,“它叫乌云,我捡到的小狗。”
乌云点头,对雾忧的翻译很满意,“嗷嗷。”
乔木吃饱看雾忧还没有开始吃饭,一直在喂乌云,刚想说我来喂吧,就看乌云扭头避开雾忧递来的肉,从她怀里下去,扭着屁股抖毛,找了一块空地趴着休息。
雾忧把肉放在盖子上等它饿了再喂,摘下手套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乔木把乌云吸引到自己旁边,抱着它跟她聊天,雾忧视线一直放在他怀里的乌云上,看一会就被乌云突然的小动作弄得发笑,那笑容像晨雾散去的青山迎来的第一缕晨曦,轻柔又温暖。
乔木虽然知道这个笑不是给自己的,但还是硬生生卡壳,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送走乔木后,雾忧倒在床上,刚刚一不小心吃多了,现在有点晕碳,乌云趴在它身边时不时嗅她的头发,雾忧点了它两下嗔怪着,“都怪你,长得那么下饭。”
乌云张嘴作势要咬她,雾忧根本不怵它,手指戳到它的嘴边,乌云用牙抵挡,好似雾忧在欺负它。
手机在床上接二连三震动,现在不用雾忧去下命令,乌云已经自动把手机刁过来递给雾忧,雾忧摸摸它的头夸了两句“好狗”把乌云夸得活蹦乱跳,尾巴拼命地摇。
雾忧打开手机看,是妈妈同意好友申请消息提示,随之而来是很多条语音。
好友是昨晚突然想起来临时加的,语音有好多条长短不一,雾忧不喜欢听语音,于是长摁转文字。
妈妈:“你怎么突然换微信号了,有时候打电话你不接,吓得我好几晚没有睡好觉,要不是这几天腿摔了,我就要去找你了。”
妈妈:“你现在学习怎么样啊?手上的钱还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给你转点,我现在已经辞工,等我腿好后,去你那找你去。都说大城市工作好,能赚钱,等我赚钱了,就把楼上客厅装修成你的房间,你不是一直想要有阳光的房间吗?”
摔到腿了?雾忧神色焦急地给她发语音问:“严重吗?”
妈妈给她发来一段小视频,透过模糊的画质,雾忧看她右腿被裹上厚厚的石膏,动都动不了,看起来很严重。
雾忧:“那么严重,你也别想着挣钱了,先好好养身体。”
妈妈:“好,我听闺女的,你在外面一切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雾忧:“挺好的,最近在实习,工资挺高的,日常开销没有问题,钱的事你别太操心,我现在自己就能养活自己。”
随着在外面的时间越久,雾忧撒起谎来更是熟能生巧,没有一丝骗人的心虚,只有对自己美化能力的肯定。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收到妈妈发来的一万元转账。
雾忧知道这是妈妈全部的钱,寻死后的愧疚感突如其来,情绪反扑让她身体失控,出现躯体化。她四肢无力地颤抖,胃里一阵抽搐,好想吐。
“呕—”在感觉来的时候她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扭头却还是吐在床上,洁白的床单上一片狼藉,她第一时间担心乌云会什么都不懂误吃。乌云被她吓得不轻,神色焦急地靠在她旁边不断用嘴去碰她,嘴里哇哇地叫着,上蹿下跳地用嘴筒子碰她,特别焦急。
雾忧根本没有力气去安慰它,她喘着气,等身体上的麻木感过去,拿回身体控制权,翻身让自己掉在床边,骤然落地的疼痛让她清醒。
“嘶啊。”
她撑着身体拉开抽屉去翻药,扣出几粒放在嘴里,还没等咽下去,就看乌云用嘴叼着奶茶袋递给她。雾忧接过,喝一口把嘴里的药顺下去。西瓜的清甜在口腔里弥漫,嘴里的苦涩被一扫而过。
雾忧用还在发抖的手摸它:“好宝宝。”
乌云钻进它的怀里,身体一抖一抖的看样子被吓得不轻,雾忧拍拍它的背,“你做的很好,我现在没事了,让我抱一会就好。”
一人一狗就这样抱了好久。
乌云看她没事放心很多,趴在她肩头差点睡着,小狗就是要多睡觉,雾忧把它抱在沙发上,用毯子包着它,让它睡个好觉。
弄完后,她的视线扫过一滩狼藉,没有合上的抽屉有一堆名字复杂的药,包括她现在的身体,这些她怎么该怎么去跟妈妈说。
糟糕的境遇,让她无法避免地去设想,如果妈妈的女儿不是她,如果是其他人,是不是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不用年纪那么大伤还没好的情况,还想着来大城市赚钱。
雾忧静静看着屏幕上转账,轻点退还,雾忧,你怎么这么无能。
看着灰掉的转账,她在这一刻突然很想赚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要一举成名,要名利双收,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要所有爱她的和她爱的都活在不用辛苦工作的幸福里。
雾忧豪情壮志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也没有想到有什么赚钱的途径。
她低下头,唉,只能先去找个班上。
她把招牌软件全下载在手机桌面上,注册后,躺在床上就开始刷。
小县城的消费并不高,相应的工资也不高,能找的工作类型也很少,雾忧搜画师,只搜到画室的广告。选来选去,高薪且门槛相对不高的只剩下三种——销售,客服,主播。
她对陌生人推销不起来,又比较珍惜自己的手,怕打字太多得腱消炎,选来选去,她决定要去当主播,短期的话还是先赚到钱再说。
周一约了三家面试,雾忧才退出招聘软件,阶段性的问题稍稍缓解后才想起自己的新号目前只有妈妈,暗道一声糟糕,打了一串手机号把何禾加上。
对方秒同意,随之发来视频邀请。
完了。
雾忧怕吵醒乌云,轻手轻脚去阳台,关上玻璃门才接听,不出所料对面怒吼,“雾忧!!!”
雾忧把手机拿远等对方吼完说:“我在呢。”
“这些天,你死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打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是不是在外面有玩得更好的闺蜜了?”
雾忧脸贴着手机顺毛哄她,“我错了,这不是有新账号马上就来加你好友了嘛,不气,不气。”
但她的道歉根本就没有让何禾消气,她还在质问,“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突然消失,去你学校找你,学校说你办退学,还有半年就毕业,你到底在搞什么!!!!你男朋友谢铭加我好友说联系不上你,你们吵架了吗?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电话不接,现在才联系我,为什么换号也不说声!”
雾忧卖乖,只有她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何禾的事情才会叫她姐姐,“姐姐,问题太多回不过来。”
何禾不吃这套,冷哼,“流量够,你慢慢回。”
雾忧没办法只能老实回,“我现在在临城,不是突然消失的之前跟你说过我会出去玩一段时间,退学是因为感觉上学好无聊,不想继续下去,现在打算找工作努力生活。谢铭你不用管,也别删,问你就说还没有我的消息,删了免得他察觉什么跟踪你,换号这个忘了,就是感觉那个号人太多,懒得删想换一个人少一点的。”
雾忧虽然没怎么说,但给人的信息量很爆棚,何禾问她要现在的居住地,刚想挂断视频通话,突然想起一个人,“还有一个自称是你纹身师的人,不知道怎么联系上我,要买你的稿子,你同意吧?你纹身了还是你接的活?”
雾忧想了想回:“推给我吧,之前画了一个图纹身上。”
“好,剩下我们见面聊我去找你。”何禾说完火速挂断电话,雾忧的话让她警醒,为了防止被跟踪,她订了终点站在西藏的火车,伪装去旅游,打算到临城在下车。
雾忧看着何禾推过来的名片,看到自己的稿子还被她当作头像,她手指一顿,以为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她能用那么久,她击添加好友,对面很快同意。
雾忧还在想怎么解释自己加了对方之后又换了新号,粱普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梁普:“我拿你这个当头像有一个客人看中,让我问问你这个图卖吗?”
看样子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雾忧没有想到自己随口应下的东西还能有这样的后续,这次拒绝倒是很彻底:“不卖。”
对面很快回消息,老是给雾忧一种所有人都在等她消息的错觉:“客人出价五万买你的手稿。”
五万,雾忧正在打字的手停下来,五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了这笔钱她的经济将会得到极大的缓解,妈妈也会安心在家养伤。但是这个纹身是她当时心境之作,她并不想让它变成他人共享的同款。
但她又真的很缺钱,雾忧犹豫又纠结,最后想了一个在她看来两全的办法:“你的客人要是很喜欢这种风格的话,我可以单独画一张给她,这张我用过了。”
看似为对方着想实则就是不想跟别人用一样的,但知道这个还是雾忧看在钱上最大的让步,对面也只好回:“好的,我问问顾客。”
没让雾忧等太久,梁普很快带回答复:“顾客同意了,价钱依旧,但是图她得喜欢。”
这个好说,雾忧也做好了得多次修改的耐心准备,刚刚请乔木的那一顿大餐几乎花掉她所剩无几的余额,现在还在找工作阶段没什么资金进账,她很看重这次接稿。
这也是雾忧第一次接稿,心里紧张忐忑,却又势在必得。
一定要拿下这单!
她的情绪来去都很快,让人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对待生活的方式是什么,这也是何禾最讨厌她的一点,一个没看住就给你来个大的。
雾忧慢悠悠打字:“那她喜欢什么风格,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
等消息的空隙,她把脏掉的被子连同四件套一起扔掉,在同城速递买了一床新的换上,看着崭新的床,雾忧兜比这还干净,现在是真的没钱,这单的成功就变得至关重要。
没钱后才想着要回消息,梁普没有在意她的轮回,眼看促成一单生意她超满足:“好的,我把顾客的微信推给你,这样交流方便一些。”
雾忧欣然同意,梁普推完名片:“要不我们直接合作吧,我这边好多顾客都喜欢你这样的风格的图,我把你的图发朋友圈后私聊消息多得都回不过来。”
至于为什么只说这一个顾客,只是因为她给的格外多,并说要除了画稿主人之外的买断。
雾忧倒没想到她的即兴之作那么受欢迎,当下也不太敢打包票。
她沿袭自己多年走一步看一步的习惯说:“再说吧。”
梁普还在那里畅想她们的未来,不停地发小作文,言辞恳切,透漏着雾忧只要自己点头同意就可以登上人生巅峰的传销味。
雾忧没再回复,加了顾客好友,发送一条让她提要求的信息就在梁普源源不断的消息中睡着。
她最近总是很困,哪怕是睡了很久醒来依旧感觉跟没睡过一样累。
意识快消散的时候她想,要是这样死去也不错,没有痛苦,不会继续重复这无聊看不到头的人生。就像睡觉一样,睡着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