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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山羊之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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镭钵街是位于横滨租界边缘一处呈现研钵状凹陷地形的街道。
这一奇特的地貌,据说是五年前因为某次巨大的爆炸事故而一夕之间形成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聚集起来的人们在这里建设出城镇——均是些被表社会所不容的,亦或是从最初便不被允许存在的、无法抛头露面的人,这片爆炸后的荒野于是便成为了被繁华和荣誉所背弃的灰色之城。
横滨的镭钵街,即使在太阳底下也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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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走在镭钵街的垃圾场里。
与其说是垃圾场,不如说是整个横滨最大的黑暗物品回收站。
堆积如山的工业垃圾、废旧电器、损毁的武器和化学品,这些东西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危险而有害的,但落到懂行的人手中却能够变废为宝,因此不仅养活了大批非法拾荒者,有时也会成为城市地下贸易的交易场所。
梅走得很慢,神情非常认真,像在花园里找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一样,在堆积如山的材料间寻找少数能用到的东西。她左耳的位置挂了一枚耳机,被很好地藏在连帽衫里,里边正播放着一段从大洋彼岸发来的短讯:
“晚上好,虽然你那边应该是白天......话说回来,你现在还在横滨吗?
听说最近玛丽.雪莱想找几名助手,不限国籍,因为她脾气太古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我想这应该是你的舒适区了。在目前看来,英国是个好去处哦。
——C.B”
是播放后自动损毁的一次性文件。署名来自梅的朋友诺亚,离开特殊战力总局的他如今恢复了“夏尔.波德莱尔”的本名,正作为欧洲小有名气的情报商活跃着。
梅没有马上回复。此刻她正爬上一辆被卸走了轮胎、布满弹坑的废弃货车。
前排驾驶舱的门大开着,座椅上还能见到血液的污浊痕迹。货箱内部更是一片狼藉,看来已经被扫荡了好几遍。
梅在角落里找到一个轻型手提箱,从凹槽的形状来看,原本是用来放置武器的地方。箱子是空的,然而当她用力往下层的对角位置摁下,可以听到机关被打开的声音,在下面还有一个夹层,里面是完整的弹匣。
“喂,里面的小鬼。”车厢外有人大声说。梅往外边看去,发现那里多出了两个人影。说话的是穿飞行夹克的寸头中年人,边上是个瘦弱且头发稀疏的戴眼镜男子,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旁。
“这块区域现在是'平保会'的地盘,无论你刚才拿了什么,现在都乖乖交出来——否则会像这家伙一样,你说是吧?”寸头说着,用力拍打了眼镜男的头部,后者只是一声不吭地颤抖着身体。
“‘平保会’吗......”梅说,“你们是新来镭钵街的组织么?”
“哈?”寸头大声道。但这时候,从附近又传出一阵嘈杂声,不远处显现出大约七八个人影,他们显然跟寸头隶属于同一个组织,很快汇集到了这里。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到了新货吗?我们可是准备过来大干一场的啊。”一个男人说。他问的是那位眼镜男。
“我不知道......发现这边的时候,车里满满都是箱子,我一个都没打开过,只拿了驾驶舱的钱,已经全部都交出来了,我发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呢?”梅打断道。
“啊,是昨天,昨天下午,”眼镜男迟疑地说,“然后我去了游戏机房,到半夜才拿了钱喝酒,到早上......”
“所以,大半天过去了,”梅说,“已经被洗劫一空了哦,车厢里。”
“你这垃圾,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寸头踢了眼镜男一脚,“还有你,小鬼,刚刚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
“给你。”梅爽快地交出了手上的袋子。
寸头让一个同伴拿着袋子,将胳膊伸进去粗鲁地翻找起来。里面的物品相当杂乱,有老化的橡胶软管、倒空的试剂瓶子若干,还有一台天线折断的老式收音机,以及很多不知道用途的塑料和金属零配件。
“你在耍我们吗?”寸头将袋子丢在了地上,揪住梅的连帽衫帽子:“还是你以为我们有不揍小孩的规矩?”
“不如把她卖给‘高濑会’吧,”他的一名同伴吹了记口哨,提议道,“看起来是混血,这种据说很值钱啊。”
“可是,可她是‘羊’的成员啊。”眼镜男战战兢兢地说。
“羊?什么东西?”
“......您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
“她手上缠着一圈青色的带子,是‘羊’的标志,”眼镜男叫道,“而且,这里原先就是‘羊’的地盘啊,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敢来偷钱,因为他们一般不会为难年轻人——”
“真敢说啊,大叔。”有声音从他们头顶上传来。
众人的目光往头顶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货车的顶上站着两个矮小的身影。是两个大约12、13岁的男孩,刚才说话的就是其中银白色头发的孩子。
两个人手上都绑着和梅同样款式的带子。
“这就是你说的‘羊’?难道不是什么新开的小学校吗?”寸头的同伴难以置信地说。但眼镜男无暇回复,已经连滚带爬地躲闪到了远离货车的角落里。
“那么,你们就是最近宣称接手了这一带的‘平保会’咯,”这次开口的是另一个赭色头发的少年,“现在还抓了‘羊’的同伴,可以理解为是在宣战吧?”
“正是如此。敢攻击我们‘羊’的家伙,绝对会遭到百般报复——这种事情,在踏进这片区域之前,不可能不知道的吧?”银发男孩说着,从他那尺码明显太大的棒球外套里掏出一把看起来十分高级的银色手枪,做出类似于西部牛仔的动作,对着枪口吹气。
这把武器的出现显然让“平保会”认真起来了,他们收敛起了先前那种轻视的氛围,除了寸头以外的几人一齐端起枪械对准车顶上的两人。这一场景十分唬人,银发男孩立刻大叫着往后退了几步,从车底的视野消失不见了。
“现在才不是耍帅的时候吧,白濑......”赭色头发的少年无奈地说。他的眼神与被寸头拽在手里的梅对上了一瞬,像是在评估解救人质的方式。
但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男人朝他开了一枪。
枪打偏了,子弹射在货车顶部的前框上,砸出一个崭新的弹坑来。
“你怎么回事!”男人旁边的同伴骂道。
“怎么回事?”但本人似乎更加迷惑。
一开始他的同伴还没有察觉他的意思,但很快,他们意识到刚才那一枪并没有打偏,是货车的高度提高了,或者说,货车竟漂浮起来,升离了地面。
“什么?!怎么可能?”
就在寸头男愣神的当口,突然感觉自己的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梅像某类敏捷的雀鸟那样,以奇异的角度扭转身体从他手中滑脱出去。紧接着,不远处的货车仿佛有司机在驾驶一般,朝他们的方向直直撞了过来。
男人们只迟疑了片刻,便四散奔逃起来,试图通过分散位置来躲避货车冲撞的方向。
但货车在低空中划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还是将他们中的三人甩飞,又将另一个人逼到墙角。那个人以为自己会被撞成肉泥,发出凄惨的悲鸣声,然而货车只是将他卡在与墙壁间不到半米的死角就停下来了,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烟尘。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车顶轻巧地一跃而下,剩下的几个人发现货车落地,立刻对他射击起来。
与此同时,梅在一个大型集装箱后面跟冲她招手的白濑汇合了。
“很不赖嘛,刚才那下子,”白濑兴奋地说,“该说不愧是中也看中的新人吗?”
“我吗。”梅将小型电击器塞回口袋里。
“总而言之,接下来只要等中也搞定一切就好了,反正每次都是这样啦,”白濑道,“不过这次应该会很快,毕竟对方只是一群失业大叔而已......”
“失业大叔?”
白濑点了点头:“根据我们的调查,这群自称‘平保会’的家伙原来是池袋那边的催债公司雇员,因为公司倒闭又找不到工作,才慢慢聚集起来转移到横滨,成立了组织——你应该听说过吧,‘羊’的‘防卫主义’信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能侵占‘羊’的地盘而不被报复,中也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的啦。”
“大概明白了,”梅说,“那这辆货车又是哪来的呢?”
“啊,这个,曾经算港口Mafia的资产,”白濑得意地说:“那群家伙可是跟‘平保会’这种三流组织不同,最近跟我们也有过好几次冲突。不过拜他们所赐,无论是物资还是武器,都比别处要好得多啊。”他拿出刚才的那把银色手枪给梅看:“喏,虽然没有子弹,但是很酷炫吧?”
梅接过枪,从衣袖里默默掏出弹匣,在白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异常熟练地给枪装填上了子弹。
“喂,你——”
“——小心啊,你们两个!”是'中也'的声音。
白濑和梅只来得及趴倒在地上,他们躲避的集装箱就被一记距离较近的爆炸掀翻了。
不远处传来金属被重重砸中的刺耳声音,像是几个箱子被踹飞了。白濑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两人不得不开始快速转移位置。
“可恶啊,这帮人居然有手榴弹......中也还没把他们干掉吗?”
“这个地方的货箱和废弃车辆特别多,都是现成的遮蔽物,”梅观察了一下:“看来领头那人很擅长狙击呢......你真的确定他们是普通的失业大叔吗?”
“子弹对中也都是无效的啦!”
“......所以目标变成了我们啊,毕竟你讲话很大声嘛。”梅说,“不管怎样,先分开跑吧。他们应该有一名同伴躲藏在暗处,就是刚刚丢手榴弹的那个。”
“什么?!”白濑还想说什么,但梅突然调转方向,往另一边跑去。
几乎是下一秒,又一颗手榴弹在比刚才距离更近的地方爆炸了。
白濑没来得及确认方向就被气浪冲击地跌倒在地上,头晕目眩,腿也扎进了什么东西的碎片开始流血。
这不妙的情形让他害怕起来。而当他使劲晃了晃头部,勉强看清身前的东西,却恰好跟一具尸体充血瞪大的双眼对视了——是方才逃跑的那个眼镜男,他没有跑远,不知是在刚才的混战中不幸中招还是遭遇了袭击,此时他胸前多出了三个洞,流出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
“——啊!”白濑大叫起来。他惊慌失措地左右环顾,希望看到自己同伴的身影,但视野中却进入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物体——又一颗手雷,正从斜上方飞来。
无疑会精准地掉落在他所在的位置,如果不逃跑的话。
但他现在是一步也动不了了。头脑一片空白,所能做的只有死死抱住自己的后脑勺而已,甚至来不及惋惜自己被炸碎在垃圾场里的命运。
头顶传来巨响。
随后,又一记更大的爆炸声在一段距离外的方向响起,其中隐约还能听到有男人惨叫。
“快起来啦,白濑!”是中也的声音。
白濑愣愣地抬头,紧接着就被提着后衣领拉了起来。
原来方才是中也及时赶到,把炸弹“送给”了狙击手。此刻他正将白濑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没时间发呆,得先给你找个遮蔽物。爆破手还没有找到,他一直不出手攻击我,很难判断位置......”
“砰——砰,砰!”
打断他的是三声枪响。
“怎么回事,那家伙不是被炸了吗?”白濑抱住头蹲在了地上。
“不是他。”中也确定地说。他笔直地站在白濑身旁,往枪响的地方眺望,片刻后露出一个笑容。
“走了,白濑,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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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靠近的时候,梅正很小心地从一堆摞起的箱子上爬下来,白濑的手枪被她暂时放在连帽衫的帽子里。
“原来你没独自逃跑啊,刚才是你开的枪吗?”白濑这才恍然大悟。
“哈,这不是很好嘛,”中也心情很好地说,“我们的名字你都知道的吧,你叫什么?”
“梅。”
“呜咩?”
“是‘うめ’啦......不对,等等,等一下,你居然不认识她吗,中也?!”白濑震惊地说,“她不是你引进的新人吗!”
“啊?有这回事吗?”中也说。
“现在还抓了‘羊’的同伴,可以理解为是在向我们宣战吧——你是这么说的吧?而且她为什么会有我们‘羊’的手环啦!”
“好了,白濑,不要那么大声,”中也将手插进口袋里,“‘这一带的孩子有时会假装‘羊’的成员来保护自己’,这种事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吗?你也投票同意了不理会的吧。”
“呃,倒是这样没错......”
“况且,纠正这个问题的方法不是很显而易见吗,”中也转向梅问道,“梅,你要不要加入‘羊’?”
“好哦。”梅说。
“你也不要擅自跳过‘评议会’就做决定啊,中也,”白濑有气无力地说:“哎,算了,我的腿现在可是疼得要命......”
“下次记得跑快点啦。”中也道。
“......你好烦。”
三人回到据点。中也刚把伤了腿的白濑放在椅子上,‘羊’的少年少女们便围了上来。
一个染了粉色头发的女孩子拨开人群,冲到白濑面前检查他的伤口,又搂着他脖子嚎啕大哭。其他女孩子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安慰她,使整个场景变得喧闹无比,一时间也就无人在意新人加入的事情了。
梅观察了他们一会儿,突然感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回望过去的时候,发现是个短头发的少女,看起来比大部分同伴都稍微偏大一些。
她和梅对上视线,立刻低下了头。
“梅,过来一下。”中也在旁边说,他身旁还有几个男孩子。“泰子,你也来这边。”
他喊的正是那个短发女孩,梅看到她绕开人群,小跑着靠了过来。
“就像白濑所说的那样,每个新人加入前都需要经过‘评议会’的决定,”中也简要地说,“‘评议会’目前一共有十二人,包括我和白濑在内,在场的有七个,虽然柚杏她现在应该是没心情投票了。这样就已经过半数了吧?”
“喂喂,中也,不要老是自说自话,你就那么自信大家都会通过吗?”几人中,一个高个子的男孩率先道。
“别这样说嘛,晶,”另一个男孩嬉皮笑脸地接茬道,“我的话,完全没有意见哦,因为她长得很可爱嘛!”
“晶、省吾,你们俩也稍微适可而止一点......”第三个少年戴着一圈厚厚的围巾,将整个下半张脸埋在里面,听声音好像是感冒了,“中也,这是你头一回推荐新人加入吧,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梅在刚才的战斗里帮了我们,在本来可以逃走的前提下——还有比这更加正当的理由吗?”中也面无表情地说。
“就这?你难道不觉得可疑吗,像这样随便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就能熟练使用Mafia的高级武器? ”晶皱着眉头道,“在我们之中,能灵活使用枪支的又有多少个呢?”
见气氛不妙,省吾打圆场道:“嘛,这种事情,还是问她本人比较好吧......”
“反正也已经想好借口了吧?!”晶说。
“不好意思,大家......能听我说吗?”一直没开口的少女泰子举起一只手,道:“我想我应该见过梅的,见过好几次,是在中华街的古董店那里。“
“啊?”省吾一愣,“啊啊,那家嘛,老太婆开的店铺,叫S——C什么的......”
“Selcouth,‘陌生而令人惊叹之物’。”梅说。
“我记得那家店明面上虽然是卖古董洋货的,但实际上也做走私品买卖吧,首饰、枪支、药品什么的?店主是附近区域挺有名的黑市商人啊......听说她前段时间去世了,店铺从那时候起也一直在歇业中。”围巾男孩说。
“你为什么会了解得那么清楚啊,秀雄!”省吾惊叹道:“原来我们'羊'的情报官不知不觉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吗?”
“咳咳,因为那家店的柜台里有一件我的梦想之物,所以每次路过都会看看......”秀雄不好意思地说:“那么,梅,你是店主的什么人呢,是亲戚吗?”
“隆子小姐是我的房东,同时我也在她的店里工作,替她维护古董和其他那些物件,”梅答道:“如你所说,隆子小姐在一个月前去世了。她血缘上的亲人很快就会派人来回收店铺里的东西,所以我已经无处可去,希望'羊'可以收留我。”
“啊,所以'那个'也很快就要被拿走了吗......”秀雄颓废地说。
“小梅会使用Mafia的手枪,是因为她是古董店的学徒,平时就一直要修理那些东西,”泰子小声总结道,“我们的仓库里也有很多坏掉的武器,如果她能够加入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可以修好继续用的东西......我同意小梅加入'羊'。”
“如果那样的话可就帮大忙了,我们最近快入不敷出了啊......”秀雄说,“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哦,让女孩子无家可归的事情,我可做不到啊。”省悟吾笑嘻嘻地举起手。
中也露出一个笑容:“加上我跟白濑,柚杏总是跟着白濑还有泰子投票,那就已经六个人了。晶,你怎么说?”
晶沉默了许久。省悟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放松一下气氛,但被他不耐烦地躲开了。
“我不会接受一个流着那群人血液的人加入我们。虽然改变不了你们评议的结果,但是——我不同意。”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啊啊,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省吾叹气,“抱歉啊,梅,晶他不是在针对你,而是,呃......平等地讨厌所有西洋人,因为他的父母就是在欧洲战场上被杀死的。你看起来是那边的混血,所以才......”
“对不起。”梅说。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你的错......”省吾说,“总之,我还是跟过去看着晶吧,我怕他心情不好,又跑到厂房那边去偷酒喝。回见了!”
剩下的几人目送他的身影跑远,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中也先开口:“那么,就这样定了......泰子,麻烦你给梅安排房间。”
“啊,好的!”泰子说。
“你原本住的地方,还有需要拿的东西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一趟。”中也又对梅道。
“还是我陪她去吧?”秀雄说,“有无论如何也想道别的物品啊......”
“我和你们一起去。”中也确定道:“最近那一带不安全,非战斗人员不要单独行动。”
一天后,梅带着简单到过分的行李,在Selcouth店铺外和中也他们汇合。
一个皮质的方形工具箱,一包旧衣物,以及一把希腊产的十二弦里拉琴,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除此之外,梅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离开前,她将包裹投放到店铺门口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铁皮箱中,又将箱子锁上,钥匙也投了进去。
“把钥匙也丢进去,不要紧吗?”中也问道。
“取货人的手里另有一把钥匙,”梅解释说,“这是隆子小姐针对熟客的交付手法。”
中也点了点头。他把梅身上那个分量很重的工具箱取到手里,又对站在玻璃柜台前恋恋不舍的秀雄道: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