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星记》青诤

11、金光精

　　乔其一路小跑到前日与飞鱼相见的那个海滩。
　　此刻尚是清晨，雾气未散，淡淡的阳光照来，空气中似乎都透出七彩霞光。
　　极目远眺，始终未见天鹅船的身影。
　　苦笑：“本来就是我失约，人家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还在等。”一屁股坐下来，感觉周身力气均已用尽。
　　再这样下去，不用病鬼来袭，她可以直接上床去乖乖躺着了。
　　“不舒服？”一道人影自头顶弯下，左耳两粒耳钉上的碎钻闪闪发光。
　　她惊喜的睁开眼：果然是他，他还在等！
　　见眼前的黑眸一瞬间又变得熠熠有神，仿佛擦亮的宝玉，飞鱼眼底那抹幽郁渐渐散去。
　　她支支吾吾：“昨天……真是对不起。我——我知道说对不起也没用，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个朋友病了——”
　　他微笑阻止：“没事。来不了总有来不了的原因，最终记得就好。”
　　她愣愣看着他，无意识说道：“你的眼睛原来还带了些紫色呢！好漂亮！”
　　他垂眸：“”你觉得它漂亮？“
　　“是啊，像黑夜里暗暗的紫罗兰。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了！”
　　他伸手拉她起来，脸上回复了飞扬跳脱的笑：“走吧，带你到海上玩。”
　　她跟着走了两步，又停道：“不会太久吧？我那个朋友还要人照顾。”
　　飞鱼取出一只海螺吹了两声，然后道：“不用担心，天黑以前一定送你回来。”

　　天鹅船不愧是号称世界第一的船，船行平稳，船速又快，升起的两叶白帆如同天鹅展开的两片洁白羽翅。
　　乔立在船头，感受着海风扑面而来的快意。
　　“以前，我也喜欢那么做。”少年温柔细腻的嗓音从身边传来，阳光拂过他优美瘦削的轮廓。
　　她斜瞄了他一眼，转头眯上眼睛：“现在不喜欢了？可是这感觉好好呢，像要拥抱全世界。”
　　少年看向她：“为了这个梦想，当年，我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家，踏上未知的路程。现在想起来，真还有些不敢置信。”笑。
　　她张开双臂，试图摆出泰坦尼克号里露丝的模样。
　　“你干嘛呢？”
　　“飞翔。”
　　“这样——会有飞翔的感觉吗？”
　　“你试试看。”她拉过他，他依言而行。
　　“呃，深呼吸，放松身体，对，闭上眼。”她努力想着杰克的话：“然后……慢慢把手张开。曾经有一对著名的恋人，在一艘著名的船上，摆了这个经典动作。浪漫毙了！”
　　飞鱼微笑，并未睁眼：“两个人都是这个动作？想一起飞吗？”
　　黑发下的钻石耳钉耀眼生光，显出一种孤高绝傲却又让人屏息的意味来。
　　乔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别过眼：“当，当然不是。男的是抱着女的的。”
　　少年收回手，不经意间见到她脸色发红：“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有点热，我去喝口水。”说罢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留下少年无辜的眨眼。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正玩得高兴的海精灵们突然变色，指着远处说着什么。飞鱼从桅栏上一跃而下，皱起眉头。
　　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那种神色，跟一个严肃冷静的船长并无两样。
　　然后，她明白为什么了。
　　傻子也会明白。
　　远远的海面上，一个漏斗型的黑暗云柱一边旋转，一边移了过来。它上端与雷雨云相接，下端直接延伸到水面，气流被从四面八方吸入涡旋的底部，并随即变为绕轴心向上的涡流。
　　“龙卷风！”
　　“不，在水上面形成的，我们叫它‘水龙卷’。”少年答了她一句，然后叫道：“快转向！”
　　可是，往那边转？龙卷风的来势及去向根本不可预测，速度又如此之快——
　　仿佛印证她的想法似的，上空已完全被乌云笼罩，犹如黑夜，闪电不时掠过天空，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夹着碎石般的冰雹直砸了下来，打得人双颊发疼。
　　少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龙卷风的来向。乔一声不吭，知道他正在下一个重要决策：向左？还是向右？
　　一旦选择，将关系着全船人的生死。
　　眼看离得越来越近。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听到少年沉声喝道：“向左水平，直转！”
　　不知怎么的，她双腿软了下来，也不管暴雨倾盆，浑身湿答答的坐到了甲板上。
　　少年看她一眼，眼力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她一低头，瞬间明白过来，衣服被水一淋，把她该凸的地方都凸出来了！
　　一件大篷甩了过来，少年匆匆一声：“穿上！回舱去！”径直自她身边而过。
　　她望着他的身影。
　　他已经开始顺着系帆的桅杆向上爬。
　　啊，糟了！帆还没解！
　　风刮得更猛烈了。
　　那声音嘶吼如雷，强的犹如飞机机群从低空掠过。
　　“哗啦”，“哗啦”，她仿佛能听到他用刀割裂每一段绳索的声音。
　　可是！还有另一面帆！
　　海精灵们太小了。让它们驾驶船只也许不是问题，可那面帆怎么办？！
　　这样船会被风卷进去的！
　　不知从哪儿鼓起来的勇气，她要来一把匕首，不顾轰隆隆的风声，不顾能把人砸死的雨势，往另一根桅杆上爬去。
　　好像听到他传来的声音：“小心！”
　　她费力的想朝他笑笑，却发现根本就看不清人影，四周都是黑黑的，风跟雨却那么真实。疼痛也那么真实。真像个噩梦。
　　不！她还要救这一船可爱的海精灵！她还想看到那两粒钻石别致的钉在那优美的耳廓上！
　　咬紧牙，抹了把脸，她一寸一寸的往上爬。
　　这才发现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风在顶端盘旋，电在耳边咆哮，雨在上方肆虐。一切的一切，张牙舞爪似乎就只有一个目的：把她从杆上掀翻下去！
　　意识已经麻木，双手跟腿却继续机械的动着，每看到一段系帆的绳便直觉把它磨断开来——砍，已经没力气了，只能把刀搭上去，来回拉着当锯子使用。所幸一切还不算太坏：刀还算锋利。
　　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此刻爆发的这种蛮劲，自己都奇怪明明每磨断一根明明觉得支撑不住了，却还是能挤出一丝力气向上爬。
　　直到那个人砍完他那一根之后，迅速又爬上来将她剩下的全部砍完。然后，哀叹口气，把关节泛白的手指一根根从木杆上掰开，抱着全身冰冷脸色惨白的人儿飞身而下。
　　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分钟后，饶过他们，渐渐消失了。
　　乔挽了衣服，捧了热茶，慢慢恢复过来。
　　少年走进舱内，疲惫中现出一丝欢快：“原来是个女孩！”
　　乔咭咭笑道：“从头到尾我可没说自己是个男生。”
　　“是是。”少年伸手拿过她的茶杯：“还是到外面去吧。现在又是阳光明媚了。”
　　两人手指相碰。
　　一股暖暖的金色光芒散发出来，点点跳动。
　　她惊诧的睁大眼。
　　少年微笑：“金光精艾尔娜在祝福我们呢！”
　　她眨眨眼，不解。
　　少年抱起虚弱的她往外走，金色的光芒随之罩住了两人全身：“就是勇气精灵啊。因为它产生于每个人的内心，所以并没有固定形态。”
　　她伸出手掌。掌上一片细碎的光芒，温暖，安详。
　　无声笑了出来。
　　因为佩服飞鱼的勇气，所以自己做的那些努力，也可以算是有勇气的表现吗？
　　原来，勇气产生于自己想要坚持和维护的信念啊。
　　谢谢你，艾尔娜。
　　金光无形的化为一个柔和的身影，点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