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流光》萧远堇

4、PART-4 晨曦

　　“噗噜噗噜噜……”
　　电饭煲发出一阵水沸腾的声音。宁澄嘴里含着牙刷，拖鞋踏在原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路冲进了厨房。
　　巨大的圆桌上，只在一角放了几盘昨晚吃剩的冷菜，宁澄一勺一勺舀起冒着稀薄热气的粥，轻轻放到桌上。
　　寂静的室内，只有偶尔筷子敲击到碗边的声响，而他心不在焉地嚼着嘴里的菜，习惯性地缓缓眯着眼睛。向南的落地窗外有晨曦的微光透进来，落在厨房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变得冷冷的。

　　一个人洗完了碗，宁澄擦净了手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忽然忘了接下去要做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6：35分，似乎早了些，然而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拎起了椅背上的书包，走向玄关处。
　　打开门的一瞬间，阳光从院子里仿古的瓦楞上倾泻下来，宁澄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阴霾在灰暗中的室内，他望着那旋转楼梯的尽头微微张了张口，终于还是转身关上了门。

　　上官景睿横穿过操场，手里还拎着一袋刚从放心摊上买来的牛奶。
　　已经过了立秋了，夜间的空气有些凉，操场四周种的桃树上，深绿的叶片覆了一层苍白的霜。上官走过它们的时候，忽然有些迷茫地试图去想象它们在春日里花枝招展的样子，根本遥远得难以想象。
　　操场尽头是四块拼在一起的篮球场。一共应该是有八个篮筐的，如今除去筐子断掉的一个，以及篮网不知所踪的N个外，真正完好无损的就只剩下最靠西的那一个了。
　　而此刻，那个球架下方正有一个人。

　　那个人的黑色书包正懒懒地耷拉在水泥地上，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篮球，或者他根本就是球不离身地带来上学的，上官景睿想。
　　运球，转身，过人，跃起，上篮，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某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与洒脱。球落地的时候，便扬起一种充满了青春的张力的感觉，以至于即使相隔很远，也仿佛可以闻到男生身上散发的类似青草香味的气息。
　　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女生在这里，看到此刻的他的话……是不是绝对会立刻地对他怦然心动呢？
　　上官景睿为自己忽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挑了挑眉，转而绕过篮球场，沿着操场的边沿，走向晨光之中的一号教学楼。

　　上午的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物理课。所有的男生女生被赶鸭子般叫到教室外，排成歪歪斜斜的两列，然后一个一个按照某种略显曲折的顺序一一坐定。上官景睿坐下来的时候，抬头发现宁澄就坐在自己靠右手的斜前方的位置。
　　像那样子的，45°的倾斜角，不偏不倚的角度，以及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一歪头就可以看见对方正在做什么——他在膝盖上摊开的篮球杂志、他课桌肚里放的乳白色的iPhone手机，偶尔亮起收到短信的提示动画，以及他抬头去看放在桌上的电子表的动作。

　　上官景睿竟然就这样微微出神了，直到发觉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已集中到自己身上。他抬起头，对上班主任堆满笑容的面庞。
　　“——上官同学，你愿意当我们6班的班长吗？”老师重复道。
　　“我……”上官景睿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平静地站了起来。他想了想，平静地道：“抱歉，老师，我不愿意。”

　　“哗——”寂静的教室里瞬间沸腾了，一双双眼睛带着或惊讶或鄙夷或崇拜或嫉妒的目光就像灼热的强光，一束束投射在上官景睿身上，而他沉静并且淡然地坐了下来，仿佛置身事外，毫无所觉。只是在垂首翻开手中的物理书的瞬间，他眼角瞥见那人半转过身来侧对着他的脸，那平静的、观望的姿态，以及眼瞳中难以诉清的复杂与思索。

　　讲台上，老师在一阵错愕后尴尬地咳了几声，以挽回同学们的注意力。她拿起桌上的成绩表，急促地扫了一眼，立刻道：“宁澄。”上官景睿的视线紧紧盯着书本，却还可以听见男生将杂志推进桌里，与手机碰撞的“砰嗵”声。宁澄平静地站了起来。

　　“宁澄同学，你……”
　　未等老师说完，那个一脸阳光的大男孩便已经轻快地答应了：“——好啊。”他道。说着微微地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教室里随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上官景睿抬起头，看见窗外明亮的光线暖暖地照在那少年的脸上，完美得像是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