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流光》萧远堇

8、PART-8 温度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由于男女生需要分开上课，所以相邻的两个班是一起上课的。因为是进入高中的第一节课，大家都很兴奋，午休结束的铃声一响，男生们便纷纷站起来，夸张地活动着筋骨，一个个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宁澄，有篮球么？”体育课代表□□辰在教室的另一端高声往这边问。
　　“当然了。”宁澄一合手中的书，小跑着来到讲台前，拉开了侧面的柜门。“呯”一只橘红色的球滚了出来，他捡起来，把球潇洒地顶在指尖一转，立刻引来了几个女生带着笑意的惊呼声。
　　“小子，够会藏的！”葛渊走过来一把抢了宁澄的手上的球，几人推推搡搡地下楼去了。

　　教室里很快变得安静下来，两个女生走到门口想要关门，一回头却发现教室角落处还有一个埋头疾书的身影。“上……”一个女生刚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女生阻止了，两人又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

　　上官景睿放下笔的时候，面对日光里空荡荡的教室，微微一愣。
　　翻出课程表……体育课么。他抬头望着被划分为明暗两半的深绿色黑板，耳朵里可以隐隐听到隔壁班级学生们不知为何而哄笑起来的声音。

　　心脏，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钝痛了。
　　上官紧紧地蹙起了眉，拿起桌上的水瓶去教室后方的饮水机旁灌水。湛蓝色的纯净水里渐次浮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气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迅速地破掉。而他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它们，一口一口吞咽下那沁凉的水。

　　宁澄喘着气跑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上官。

　　走到操场上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锁门这一职责的阳光少年，以及平静得仿佛已融入了背景里的，不知在独自思索着什么的男生。
　　时光似乎已然回转了，宁澄看进上官的眼，那里面，是他单薄而倨傲的冰锋。

　　“上官，你不去上体育课吗？”
　　他自然地向他走过去，对方却轻轻避开了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中的练习册。半晌，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是真的，不想上课吗？
　　或者说，仅仅是孩子气地不知在生谁的气呢？
　　其实，今天的回家作业早就已经完成了，而他仍在机械地不断翻着页，单薄的纸面与手指接触发出并不圆润的响声，他低着头，等待听到宁澄离开的脚步声。

　　然而没有，只有一只修长的、好看的手，轻轻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怔，才想起面前这个人，实际是出人意料地敏睿的。
　　或许，也要比任何人所想象的，更加温柔。

　　他的温度，就这样通过两人裸露处的皮肤，柔和地传到他的身上。
　　“别翻了，去上课吧。”他听到他这样说。

　　跑到操场上的时候，课已经开始了七八分钟了。宁澄拉着上官避开体育老师的杀人视线，灰溜溜地排到队伍最后。
　　“老班，第一节课就迟到啊？”排在旁边的男生似乎已经与宁澄很熟了，两人很快轻声地谈笑起来，而上官抬起头看见学校围墙外阳光中的老式居民楼，被雨水冲刷得灰白的墙面上，有浅色的水痕，转而又被颜色翠绿的爬山虎叶子遮掩了……班级里男生们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而他不解，也不感兴趣，只是像那样平静地，自始至终的格格不入。

　　那些人们想象中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会喜欢或是乐衷的东西，其实他都兴趣不大。而他每天每天在做的事情，仅仅是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道习题，只因为那些是不论早晚总要做掉的，无形之中，他似乎已把它们由途径当成了目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目标，但他至少，还有方向。只要像这样心无旁骛，就可以得到充实。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多年如一日地，如此平静无波地活下来的，并且从未意识到自己的缺损，直到……

　　“上官，去打球吗？”
　　思绪被打断，少年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宁澄站在操场上柔软的风里浅笑着看向他，背景是不远处穿着各色汗衫的男生们正奔跑着冲向球场，而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抽空，视野都蒸腾了，只剩下他的脸。
　　以及身后爬山虎叶在微风中颤动的，细密如雨的“沙沙”声。

　　寂寞吗、冷吗、忧伤吗、感觉到……缺损了吗？
　　但是，似乎已经不会再有那种不甘与酸涩的情绪了。

　　“宁澄，你还来不来了？”不远处，□□辰朝这边吼过来。
　　“噢，马上！”男生回过身高声应道。刚要再回头，肩上已被轻轻拍了一下。
　　“走吧。”上官的声音淡淡地拂过耳畔，他与他擦肩，径直走向前面的篮球场。
　　“啊？那你……”宁澄急忙小跑两步赶上：“你也一起来？”某人语气彻底激动了。
　　“……”
　　“上官？”
　　……
　　“我看你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