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温柔》小珍妮

15、Vol.15

　　两个月后。医院。

　　妇产科门前，顾儿一个人坐在走廊边的靠背长椅上，手掌轻抚着自己虽然并不是很大但已经明显凸出的肚子，带着几分落寞几分委屈的神情，愣愣地望着走廊上经过的来来往往的人。

　　身边坐着的，都是有丈夫陪着来做产前检查的年轻女孩，有丈夫搀着扶着，有丈夫嘘寒问暖，不像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其实，如果她告诉沈爵她要来做产前检查的话，也许他也会不顾艰难地陪在她身边。

　　可是她还是骗他说，她只是出来晒晒太阳，散散步，并不会到很远的地方去。

　　她知道他这样的身体有着太多太多的不方便，她不想让他在人群中感到自卑，感到无助。

　　她知道一旦她对他说了实话，就算他不亲自陪着她，也会让小恩跟着她，可是他身边的男孩子，就只有小恩一个，如果小恩不在的话，他做很多事都会很不方便。

　　她才不愿意让别的女孩子贴身照顾他。

　　走廊另一头。

　　钟岳医生抱着一小叠病历，一边和走在身边的一位年轻的小护士低声谈笑，一边向这边走过来。

　　人群中，有个女孩子特别的显眼。

　　她长得很漂亮，雪白的皮肤，深褐色蓬松的长发，精致的娃娃脸，乌黑圆润的大眼睛。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娃娃衫，宽松的七分裤，肚子鼓鼓的，像是怀了有四五个月身孕的样子，独自一个人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望着走廊上的人来人往，有些出神。

　　更重要的是，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好像有些眼熟。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

　　钟岳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几个月前从他这里逃跑的那个让他万分怜惜又分外头疼的病人，那个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骨头。

　　她刚刚落跑的那几天，他发动了医院里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遍，天天把自己累得人仰马翻的，愣是没把她找到。

　　为了这件事，他可没少挨批评。但更令他不安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怀孕了。

　　由于这个病人比较特殊，醒来之后完全失去了记忆，所以他们一直没忍心告诉她，他们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她全身赤裸，有被性侵犯的迹象。

　　他们从她的尿液检查中，发现她已经受孕，但他们无法确定她受孕的途径是不是那次性侵犯，所以他们不敢贸然地替她处理掉那个孩子。

　　然而，正当他们商量着如何把这件事告诉她才能将对她的刺激和伤害降到最低的时候，她却意外地失踪了。

　　钟岳一直为这件事深感自责，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努力过了，最后自然还是不得不放下了。

　　现在，当他几乎就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她居然又奇迹般地出现了，而且就挺着肚子坐在他的眼皮底下，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排着队等检查。

　　顾儿已经等了好久，却还是迟迟没有轮到她。

　　她不禁叹了口气，哀怨地垂低了头，暗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突然，有个人影在她面前停下，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地拍了拍。

　　“小骨头。”那人似乎是在叫她。

　　她疑惑地抬起头来，看见的，竟是一张令她感到又是惊喜又是羞愧的面孔。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便是她离开医院之前的主治医生，钟岳。

　　“阿？钟医生，怎么是你……”想起自己不辞而别的恶劣行为，她不禁有些心虚。

　　钟岳低着头，细细端详了一番，发现她虽然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身子骨却是较之前又单薄了些。

　　“怎么不能是我？这次总算是被我抓到了。你来这里，是做产前检查的吧？我马上帮你安排，然后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责备的话，钟岳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20分钟后。钟岳的办公室。

　　顾儿颇有些紧张地坐在钟岳对面的位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她发现，一进办公室，他的表情就变了，刚刚还一脸轻松的笑容，现在却慢慢严肃起来。

　　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却始终不敢先开口说话。

　　他该不会，是找她来算账的吧？想到这里，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小骨头，放轻松一点，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看着顾儿紧张的样子，钟岳又是怜爱又是好笑。

　　她这才吐了吐舌头，放下心来。

　　“小骨头，离开医院的这几个月，你都去了哪里？你的记忆恢复了吗？有没有想起来什么？”钟岳看着她问。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我遇到了我的丈夫，他把我带回了家，现在我和他住在一块儿，他说我叫顾儿。”顾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她有些复杂的经历简单化了。

　　“哦？你的名字叫顾儿？和小骨头这个名字还挺接近的。”虽然钟岳对眼前这个女孩这么年纪轻轻就结了婚感到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你的丈夫……有没有跟你说起以前的事？”

　　“没有，我对他说我不想知道。那些记忆已经不属于我了，重新开始，会比较快乐吧。”她摇了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面这个孩子……”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告诉她。

　　“我肚子里的孩子？唔，我不知道他的爸爸是谁，但是，我丈夫说会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来看待。钟医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爸爸是谁？”顾儿多少从钟岳犹犹豫豫的样子里看出了些端倪。

　　“孩子的爸爸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我当初并没有告诉你。小骨头，哦不，顾儿，你先答应我，要冷静地听我说，不要激动，好吗？”钟岳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对顾儿说实话，“当初，你被救回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你在昏迷之前遭受过性侵犯，并且那个时候你已经怀孕了，所以，这个孩子很可能是那时候留下的。”

　　性侵犯？她好像听见钟医生对她说，她被送到医院之前，曾经遭受过性侵犯，并且，还是那个时候怀上孩子的？

　　“性侵犯……”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脑海里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想，努力地看，然后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影子，是阿笑。

　　她看见阿笑从她怀里夺过一个黑色的手提箱，打开，里面全都是一叠一叠整齐的红色钞票。

　　她看见阿笑从里面抓出一大把，然后对着空中使劲一洒，他们的周围，就飘满了那些崭新的钞票。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阿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为什么要背叛阿爵，为什么要害他？阿笑，我真的没有想到……”

　　她也听见了他咬牙切齿的回答：“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听见了吗。我一直爱着你，你的眼里却只有他，他有什么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他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是这样爱他，那我呢？你有没有注意过我的存在，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看见自己流着泪拼命地摇头，口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呵，这些钱算什么，钱我有的是，我只不过想知道，你到底有多爱他。你还真没让我失望，你就这么不怕死地替他来了，也不想想，他会领你的情吗？”阿笑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颤抖得厉害，“原本，我打算如果来的是沈爵，就放过你们，可是现在，既然来的是你，既然你这么想要亲自向我证明你有多么爱他，那我就成全你！”

　　“阿笑，不要，不要……”她看着阿笑扔下手提箱，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她拼命地哭，拼命地喊，却始终没有人出来救她。

　　她终于退无可退，被阿笑强行抱住。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褪下。

　　她用尽了全力去拒绝去挣扎。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终于陷入了昏迷。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沈爵的声音。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对她说着。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