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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离别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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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秋这头在心里后悔埋怨,那一头百里苏从外策马直奔了回来。凌远秋一打开门就看见淮安侯一身的猎装马靴,肩头还停着灰羽猎鹰,正高坐在骏马上,一副要出行围猎的架势。
“你醒了,正好,今日天气很好,我们打猎去。”百里苏勒住马缰说。凌远秋皱着眉头摇头:“我已经无故缺了半日勤,现在要回礼部去。”
“放心吧,我早上已派人给你上司告了假,你今天都不用回去了。”百里苏停在房前石阶下,向凌远秋伸出手去:“上来。”
“不去,我不善骑射,去了也只会扫兴。”凌远秋想也不想地拒绝。
“那正好,我识得一位射猎高手,最擅长教导学生,让他教教你,保证很快能百发百中。”百里苏说。凌远秋瞟他一眼,有些不信:“当真,那人是谁?”
“那人复姓百里,单名一个苏字。最喜欢教人骑射之术,只是不知道凌大人肯不肯屈尊受教了?”百里苏说道骑射之术几个字时故意拉长了尾音,神情别有意味。凌远秋微一怔愣,耳根跟着就红了,快步走到马前低声道:“你住嘴。”
百里苏轻笑一声,俯低身继续慵懒地道:“怎么样,你学还是不学?”
“我真的从未打过猎,连弓都不会开。”
“别啰嗦了,上来吧,本侯说了要教就一定把你教会。”
“等等,那至少也该先让我回趟家吧。我昨晚彻夜未归,总要先告知父母大人一声。”
“你上不上来?”百里苏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已带了点威胁之意。凌远秋心里咯噔了一声,怕他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好认命地蹬上马去。
打猎的队伍一路直行到了城郊禁苑,穿过大片的山林猎场后方才停下。除了凌远秋外随行的还有不少武将和家臣。众人以淮安侯百里苏和镇北大将军楼孝颐为头领分成了两队比赛,规定日落时分以所获猎物多少定输赢。
凌远秋自然是被分到了百里苏手下,但他诚如自己说的,完全是个生手。一路只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中,看别人如何架鹰打猎意气风发。双方都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互相较量了半日皆各有斩获,到日将西落时又都追上了同一头壮年花豹。
那豹子行动敏捷彪悍,浑身散发着凶唳之气。被两队人前后包围了起来,绝境之中更是豁出命去,趁着猎人箭未瞄准时长啸一声猛地窜起来。花豹急速如飞,横跃空中都带着凌厉杀气。千钧一发之际射向它的箭全都扑了个空,它硕大凶悍的身躯仍然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往前扑去。
“糟糕。”楼孝颐一看那花豹窜去的方向正是淮安侯手下唯一文弱的那位凌员外郎,想要再张弓搭箭挽救都已来不及。却没想到那前一秒还呆若木鸡的书生竟然在花豹扑上去的须臾之间一个漂亮的仰翻,整个身体完全倒勾着贴在马背上,接着弹鞘,出剑。
凌远秋的剑一直挂在腰畔,这是他荣登三甲时百里苏送的古剑苍戎。他从未用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把他抽出来,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如同本能。眼前一道冷光泛过之时他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只感到这把平素如同观赏品般的古物此刻的剑锋竟然泛着透骨的冷意和肃杀之气,剑尖所向之处,那凶相毕露的花豹只与他对峙了一眼便转身逃窜而去。旁边的人似乎也没顾得上去追猎,却全都愕然地看着他。
“凌大人真是好身手,在下佩服。”楼孝颐首先开口,看了百里苏一眼笑道:“侯爷手下果然是卧虎藏龙啊,这场比试,在下甘愿认输。”
其余的人自然也跟着鼓掌称赞,百里苏笑而不答,转头去看凌远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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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会使那样的剑法?” 凌远秋想了很久,还是苦思不解。即使那是危急关头的本能反应,但他也绝不信人只靠潜意识就能使出这样一气呵成的动作。
“也许你以前学过剑法。”百里苏淡淡地说,“你不是说以前的事都已经忘了吗。”
“可是父母大人从未告诉过我,他们为何要瞒着我?”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凌远秋还是有些困惑。他忽然之间有种感觉,那场大病之后他失去的不只是关于之前生活的记忆,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
回城后凌远秋直接回了家,下了马后他先去了父亲的书房,见面便提起今日发生的事。
“父亲,我以前是不是学过剑法?否则怎么可能用起剑来如此自然利落?”
“啊,这个,是有这回事。其实你以前在出云观修行过几年,所以也学了些武学剑术,你不提我都险些忘记了。”凌御史抚着美髯道。
“真的,父亲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在出云观住了很久吗?你还记不记得是跟哪位师父修习的剑术?”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修行回来之后也未同我细说过。啊对了,小昭丫头不是一直在找你吗,你见到她了吗?” 凌御史借故岔开了话题。凌远秋果然被吸引住了,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听说您在书房就直接过来了,他们找我有事吗?”
“说是要辞行,你再不去人家可就走了。”
“怎么会突然要走?”凌远秋嘴上说着,转身就离开父亲书房往陈昭几人住的客房走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客房里已经空了,丫鬟们正在打扫房间。
“公子你总算回来了。”阿璃从怀里取出封信递给他,“小昭小姐和她的那两位表兄等了整天都不见你回来,下午时就走了,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凌远秋打开信纸,上面只留了几行字,说她要同师父赶回去主持丐帮大会,事出突然,等不及亲自告别,日后有机会再见云云。
他看完了慢慢合上信,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本意是不愿与这些刀光剑影的江湖客过多牵扯的,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又难免为他们的真性情打动,尤其是小昭那位惊才绝艳又洒脱不羁的师父。虽然相交不深,但凌远秋却有种与他很投缘的感觉。如今几人就这样匆匆离去,他失落之余又不禁有些担心,别说陈昭是个女儿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江文宣内伤未愈,若是再遇上强敌则更是麻烦。
心事重重地回了书房,凌远秋刚坐下就发现书桌上原本平铺着的宣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天道无常,人生长恨,与君一别,望自珍重。
字体俊逸中透着几分洒脱,笔锋铿锵有力,凌远秋望着这行没有落款的留言,不知怎么地就觉得这一定是江文宣留下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没头没尾地留下这样一句话却令人百思不解。
他叹了口气,手无意间碰到仍挂在腰畔的宝剑,不自觉地便抽了出来,回想起之前在猎场发生的那一幕,他闭了闭眼,尝试着再去寻找当时使剑的感觉,摆弄了半天却毫无所获。猎场那灵光一现的反击就好像一场幻觉,闪过之后就再无行踪。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第二日李冀上门拜访,看凌远秋手里拿着把剑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池边。
“没事。你来得正好,我们出去走走。”凌远秋正闷得慌,拉着李冀就出门消遣去。两人在一家说书唱曲的酒馆喝了半天酒,又想起上次寻芳不遇的遗憾,于是决定再去一趟落雁楼。
落雁楼门前永远都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里面是看不尽的繁华热闹歌舞笙箫。全不负天下第一温柔富贵销金窝的美名。
“姜夫人,还记得我们吗?”进门就遇到正忙里忙外的妓院老板,李继随手拉住她问道。也亏得姜夫人是风月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微一怔愣后还真的记起他们俩来。笑问道:“上次招呼不周,还望两位大人不要见怪。”
经她一说凌远秋又想起上次发生的事,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妄自好奇了一番,到现在都还是没见过修罗王本尊。
“两位今天还是为了明香而来吗?”姜夫人问。李冀点点头,“不知道绿姑娘今日方不方便一见。”
姜夫人大概是觉得上次怠慢了这两位客人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竟然没开口就拒绝他们:“哎,实不相瞒,明香连下个月的场都已经排满了,不过难得你们两位这样有诚意。这样吧,你们先在这前厅中喝点酒稍坐片刻,待我去安排一下,若得空便为两位弹上一曲,如何?”
“那就先多谢夫人了。”李冀说。
这一次没有权贵来争风吃醋,姜夫人没多久就为两人安排好了,差人来请他们。李冀跟着凌远秋上了楼,这次总算顺利踏进了那间神秘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