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劫》泗段锦

19、幽情

　　“你是，修罗王？”凌远秋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
　　“难怪。”凌远秋的目光扫过那二十名已经命归西天的杀手，忽然醒悟过来。
　　“你不怕吗？”百里苏神色清冷地看着他。凌远秋缓缓摇了摇头，忽然发现想象中那个虚幻而恐惧的影像却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觉得很意外。”

　　负责巡守禁苑的将领带着千牛卫们自哨卡方向赶来，百里苏没机会再跟凌远秋多说什么，转向千牛卫们交代这场突然发生的袭击，只是隐去了自己修罗王的身份。

　　“此事是针对本侯而来，若是查到什么线索径直来告诉我就是了，不必再拿去劳烦圣上。”
　　“这，擅闯禁苑行凶事态严重，属下恐怕，瞒不住圣上。”带头的将领为难地道。
　　“那你让裴大人回头来见我。”百里苏说，裴琳是内卫总管，皇宫一切事务在呈交皇帝前都要先呈他过目。带头的将领这次点头应了，留下几人看守现场，自己亲自送了百里苏和凌远秋离开。

　　皇宫的马车按淮安侯的吩咐先往御史府行去，凌远秋被雨淋得一身狼狈，蜷在车厢中一路片言不发。
　　“你还会再见我吗？”车在御史府停下，凌远秋掀帘欲离开时百里苏才开口问。凌远秋顿了顿，低声道：“我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已心会神交，可是忽然之间又发现自己对他其实一无所知。
　　百里苏自嘲地讪笑一声：“慢走，凌大人。”

　　这一场雨让凌远秋病了数日，每日只能躺在床上喝药休养，外间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当日禁苑发生的事也无人再来向他查问过情况。待到自觉病愈那日，他一早起来原本打算回礼部销假，刚走出去就见门口停了辆马车。马车左右两名紫衣女子，一色的冰姿雪颜，神情却很淡漠，见凌远秋走出来两名女子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凌大人早。”

　　凌远秋看着两人身上惹目的绫罗紫衣，忽然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她们，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两位是在等我吗？”
　　“在下等奉敝上之命，特地为凌大人送份礼物来。”
　　“礼物，是什么？”凌远秋皱眉，不知道百里苏想做什么。
　　“敝上要送给大人的礼物就在这车内。”一名女子说着将车帘掀开，凌远秋凝神看去，只见一名绝色女子缓缓自车内走了出来，却是落雁楼的花魁绿明香。
　　“绿姑娘？”凌远秋不明所以。绿明香莞尔一笑，对凌远秋道：“孝麟，修罗王把我送给你了。”
　　“这怎么行？”陵园秋吃了一惊，还未及说话，紫衣卫却先开口了：“在下等奉命来送礼，大人不收，我们难以覆命，只好自裁以谢罪了。”说完就抽出剑往脖子上抹去。凌远秋哪里经得住她们这样威胁，连声阻止道：“慢着，慢着。请容我见侯，贵主人一面，让我亲自与他说。”

　　“敝上身体不适，近日不见客。”紫衣卫语声清冽，毫无回转余地。凌远秋知道于她们说什么都没用，只好叹气：“那我等他好了再去拜访。” 两名紫衣卫将绿明香交到凌远秋手上，再不说什么，转身驾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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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结发辞严亲，来为君子仇。。。。”绿明香轻拨琴弦浅吟低唱，歌声同琴声一样清冷无奈，似有无尽心事在其中。一曲已终余韵尚在，她抬头看了站在窗边的人一眼，叹了口气道：“孝麟，你有心事。”

　　凌远秋闻声转过头来，歉然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绿明香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玉指轻抬，慢慢将轻衫罗裙解了开来。凌远秋乍然一看吃了一惊，忙转开目光道：“绿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啊。”绿明香径直朝他走过去，每走一步身上衣物便掉落一件，等站到凌远秋面前时已是身无寸缕，玉体呈香。“明香是被送来服侍公子的，可是三天来公子却连碰都不肯碰我一下，难道是在嫌弃明香吗？”

　　凌远秋鼻端传来女子的幽香，脸色不禁发红，但仍柔声道：“绿姑娘你误会了，我对姑娘素来敬仰，绝不敢轻易冒犯。”

　　“那你为何不看着我说话？”绿明香的声音忽然转冷，凌远秋便忍不住抬眼与她目光相接，只见绿明香明眸闪烁，玉手轻轻抚上凌远秋的面颊低声道：“前阵子你天天到落雁楼就为了见我一面，现在我来了，你却又视若无睹，孝麟，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凌远秋沉默片刻，从第一眼见到绿明香时他就被一种莫名的情愫牵引着，总想去见她，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意味这什么，百里苏却忽然将绿明香整个人都给她送了过来。于是他现在面对着绿明香就总忍不住要想起百里苏，想着他也抱恙在床，身边却无父母亲人照顾。这些剪不断理又乱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搅得他心神不宁。“我也不知。”

　　“那我给你时间，你好好地想，慢慢地想。事到如今，你我都已没有退路。只盼公子，莫要令明香失望。”绿明香淡淡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凌远秋独自临窗出神。

　　凌远秋不好让绿明香长久住在凌府，于是托李冀为他在外面个找住所好安顿她。李冀对此钦羡不已，格外殷勤地帮忙在外找了所雅致清幽的阁楼，三不五时地就过去露个面。这一晚在小楼里喝得多了，李冀当着凌远秋的面就拉着绿明香的手叮嘱起来：“ 明香啊，我再多嘴告诉你两句，这两天要是没甚要紧事你可不要随便出门。”

　　“哦，李大哥为什么这么说？”绿明香问。
　　“是这样的。”李冀红这张脸凑近了低声道，“这几日神都不太平，来了好多跑江湖的，土匪强盗刀客剑客什么的满街乱串，还有些深藏不露的，杀人掠货对他们来说比吃饭还要容易。你生得这样美貌，若是出去让他们那些草莽之辈看到起了歹心可怎么办，所以啊，你还是乖乖地呆在家里，需要用什么吃什么尽管让丫环告诉我和孝麟，不要自己出去冒险。”

　　“谢谢大哥。”绿明香莞尔一笑，“不过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京都府衙的林捕头同我关系交好，前两日我们一起喝酒他告诉我的，说各路江湖人马云集神都，这几日怕是有大事要发生。现在整个京都府衙都在留心着呢，免得出什么大乱子。”

　　“是吗，那看来我这几日该多吃斋念佛祈求万事太平了。”绿明香说着，目光却向凌远秋看去。凌远秋原本一直凝神听着李冀的话，此刻脑中不知为何想起百里苏来。陈昭走前透露过说江文宣准备以武林盟主的身份组织各大门派的精锐前来讨伐修罗宫。这些突然出现的江湖人物难道都是冲着百里苏来的？

　　“我们该走了，明香你歇息吧。”凌远秋说着站身来，准备去扶醉的不醒人事的李冀，还未及动却先让一双春葱葇夷握住了。

　　“李郎，你今晚留下吧。”绿明香说。
　　“什么？”凌远秋诧异地反问一句，接着就觉得一丝尴尬，慢慢抽出手来: “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我自己愿意跟着你，不要什么名份，你还顾忌什么？”绿明香一双明眸深深地看着他，“还是，你不想？”
　　凌远秋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开口。绿明香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明香，我——”
　　“你心里有别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再给我一天时间，过了明日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对不起，我先走了。”凌远秋思绪烦乱，只想着赶紧离开好独自把事情想清楚。绿明香却不知为何格外坚持，双手拖住他近乎央求地道：“不，你不要走，孝麟，跟我在一起哪里都不要去，就算是我求你。”

　　凌远秋看着她，那一向寒傲妩媚的脸庞此刻满是眷恋痴缠，目中还隐隐闪动着哀告之情。他心里一阵动荡，可是却还是无法掠去脑中反复出现的那个身影。他叹了口气，握紧绿明香的手道：“明香，我很想就此依了你的心意，可是我不能，我求你，再多给我一日，让我好好想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绿明香也知再说什么也无用了，怔怔地放了手，神色消沉地道：“那么你保重吧，孝麟。还有，不管你以后能不能回来，都一定记着我对你的情意。不要怪我，好吗？”

　　凌远秋有些听不懂她的话，正要再问李冀却站起身来大嚷着要去茅房，凌远秋只好扶着站都站不稳地李冀去了茅房，随后便径直离开了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