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劫》泗段锦

21、妖孽

　　他们原本已做好了不计死伤硬闯宫前防御阵的准备，却没想到修罗宫前所有的阵法机关居然都无人把守，形同虚设。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
　　“小心，他们说不定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难道是想诱我们进去再一网打尽？”

　　众人正商议着对策，前方忽然出现两名青衣童子，站在高台上对众人高声道：“敝上已恭候多时，诸位里面请吧。”

　　这一说更让白道诸派觉得诡异，不知道修罗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名童子见他们犹疑不定便有些不屑地道：“敝上听闻贵客来访，连沿路的防御机关都全部关闭了以示诚意。诸位自称正道豪杰，行事却为何这样畏首畏尾？”

　　这话从一个小小的童子嘴里说出来尤为刺激人，不管修罗王是不是真有阴谋江文宣都不好滞留原地不动了，提议将诸门派分为前后三拨暗中互相接应后便带头随青衣童子往修罗大殿走去。

　　童子将众人领到大殿门口后便停了下来，示意诸人自行进去。江文宣同贺云章对看一眼，高声对殿内道：“修罗王在何处，江文宣带领武林同道特来向修罗宫讨回血债！”

　　“在下恭候多时，诸位请进来说话。”自殿内传出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得能叫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如在耳边响起，这份内力可谓惊人。

　　“道不同不便同堂，阁下还是请出来说话吧。”贺云章淡淡地回道。里面似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便听那清雅如泉的声音说道：“也罢，客随主便，我便出去相见。”

　　白道联盟诸派退到大殿前的广场上摆开阵势戒备着，只见数十名宫女和侍卫依次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分立在两旁，然后出来的是两个人一个银发披肩，清艳如妖，一个相貌平平毫无特点，正是修罗宫左右护法司徒羽和上官临，再接着缓步走出的男子身形挺拔，衣饰华贵，眉目俊美非凡，他一出场，所有的人便都知道了：这就是修罗王。

　　虽然他长得并不可怕，但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凌厉强横舍我其谁的气势却格外令人觉得不安。况且他左右还有十二个面如冷月的绝色护卫，这人若不是修罗王，天下便没有人敢叫修罗王了。

　　“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修罗王抬头扫一眼对面全副戒备的白道联盟，淡淡开口道。
　　江文宣是唯一与修罗王交过手的人，也是此刻正该代表白道联盟说话的人，但他的目光此刻却被站在修罗王身旁的人吸引了。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五味翻腾，以为他一切都忘了，结果还是回到了原处，到头来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免不了要为敌。

　　“近来江湖血案频发，江某愧领武林盟主之职，特地携各派豪杰前来向修罗宫讨个公道。”江文宣把目光转向修罗王，冷冷地道。

　　“武林盟主。”百里苏目光扫过对面的诸人，悠然道，“ 江盟主此话从何说起？”
　　“修罗宫连连犯下杀人血债，难道做了反而不敢认？”江文宣冷笑一声，“蝴蝶谷设伏六大门派，长安武扬镖局，梁州费家，蜀中唐门，落梅山庄灭门惨案，还有我丐帮两位长老的无故失踪，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贵派所为？”

　　“真是笑话，江盟主莫不是准备把所有的无头冤案都往栽到我修罗宫头上吗？”修罗王低头赏花不语，司徒羽便反驳道。

　　“要证据也不难。唐门和费家的人并未死绝，如今正在少林寺避难，阁下等可敢与我们同上少林寺去当面对质吗？”江文宣冷然道。

　　“真是荒谬。你们擅闯本宫，敝上尚且以礼相待，现在不仅言辞无礼，居然还要我们为你的片面之词就上少林寺去，我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你们这帮人的阴谋诡计？”司徒羽哂道，一旁边的上官临也忍不住幽幽道：“所谓白道各大门派，本就是自己强大时就杀人有理，打不过便就搬出正义的旗帜来讲什么道义公平。你们既然敢来，那要打就打，有什么好说的。”

　　“好啊，天理昭昭，我也觉得无须与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无谓争执，要打便打吧！”站在江文宣身旁的辛逸闻言便出剑，剑锋泛寒，笔直指向对面。华山七剑少侠是武林中近来风头最劲的年轻高手，而且异常同心，辛逸既然已出剑，其他几人的剑也便跟着出了鞘，双方气氛陡然转冷。

　　“好啊，早就听说华山的七剑少侠声名斐然，在下倒想领教领教。”上官临毫不示弱，说着便要迈步上前。

　　“晋轩，你答应过我要和解的。”凌远秋一直在旁看着，此刻见双方真要武便再也忍不住了，抓着百里苏的手急道。

　　“没错，我答应过你。”百里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提高声音，“慢着。”
　　大战双方的目光一时都被他吸引过去，等着看他还想说什么。百里苏往对面扫了一眼，缓缓道：“江盟主刚才所说之事确实都与修罗宫有关。”

　　此话一出全场立时哗然，不光修罗宫部下们愕然不明，连各大门派也有些意外，不明白修罗王怎么突然又转了口风。百里苏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但这些事皆系有人违背宫规私自行事，本座并不知情，待我得知之时大错已经酿成。如今江盟主既然来讨公道，本座也不能再徇私了，只能将犯事之人交与你们处理。”

　　这下众人更是猝不及防，没想到修罗王竟然两句话一切退得干干净净。江文宣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问道：“照阁下所说，那行凶犯事之人又是谁？”

　　“是他。”百里苏把手指向站在一旁一无所知的凌远秋，“本座的左使梅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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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轩，你在说什么？”凌远秋茫然四顾，绝没想到事情最后竟会牵扯到自己头上。
　　“我在说你啊，孝麟。”百里苏看着他道，“你在受伤落水忘记一切之前可是我最得力的臂膀，修罗宫左使梅霄，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地都告诉你。”

　　“我听不懂。”凌远秋觉得很奇怪，百里苏突然变得像个陌生人，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直斥荒唐，而是有种心脏忽然被插了一刀的感觉。他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形色各异的脸孔，转回头怔怔地看着百里苏,“你要告诉我什么？”

　　“很多，比如你是怎么派人潜入华山派做内应，又在蝴蝶谷设伏让六大门派死伤惨重的，再比如说你是怎么设计将武扬镖局一网打尽的，你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却还不等我知道就自己受了伤忘了魂。你说，我该怎么向这群人交代呢？”

　　“你是说我们早就认识，我还做过很多害人的事？”凌远秋很想张口否认，可是往日种种无解的细节浮上脑海，他想起狩猎那日自己反常的本能反应，想起自己对过往生活的一无所知，还想起了那分不清是幻觉还是梦境却不时出现在梦中的模糊的身影，那双幽寒倔强的眼睛，还有那种激荡冷寒的杀气。他慢慢抽出腰畔的剑，忽然觉得这剑身竟和梦中所见如此相似，而那杀气却像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去的。他怔仲半晌，一时竟然不知是否该反驳。

　　白道各大门派闻此言也是各自议论纷纷，最后璇玑子率先开口道：“我听说修罗左使满身杀戾之气，且一向带着面具。修罗王你不会是以为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我们就会相信吧?”

　　百里苏扫他一眼：“璇玑道长难道见过本座的左使吗？”
　　“若是叫贫道见到早一掌给了结了，还能留他在世间作孽？”璇玑子冷哼一声回道。
　　“没关系，你虽然没见过，你们的江盟主却同他相处过不少时日，你不如问问他，这人是不是本座的左使。”百里苏不动声色地道。

　　江文宣抬头四顾，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在他身上，包括凌远秋，他那茫然无措的目光好似将生死和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江文宣不知不觉地拧紧了眉头，从最初不期而遇到最后饮恨决裂他都不曾见过梅霄的相貌一眼，可是他的声音和眼神却如同刻在了心底一样无论如何都抹不去。在客栈遇见凌远秋时其实就已认出了他，然而对方却早将一切都忘却了，口口声声地叫他做侠士。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江文宣真希望自己没有带人来围攻修罗宫，那样他就不用面对这样梅霄，他本来已经不用做梅霄了，如今自己却要一句话将他从祥和安宁的平凡人生里又拉回到充满了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中。江文宣远远地凝视着此刻困惑无助的凌远秋，思索良久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