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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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突起的海浪拍打着船体，海风呜咽着在窗外挂过。凌远秋推开房门慢慢走进去，房中只有屋角的一盏烛台不急不慢地燃烧着，他在屋中来回走动了两圈，只觉得一种强烈的无所适从在侵蚀着身心。
里间灯火通明，百里苏站在书桌后执笔低首，细细作画。凌远秋掀帘走进去，直截了当地问：“莫千风是你杀的吗？”
“你说呢？”百里苏笔下未停，淡淡反问一句。
“我若知道，何必问你。”
“你若不信我，何必替我辩护？”
凌远秋看一眼站在百里苏身后的紫衣卫，明白她们大概都已将先前发生的一切禀告自己主人了。他叹了口气：“你想必也已经知道，这艘船已经被搜遍了，却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凶手，现在所有人都相信，凶手就藏在我们这群人当中”
百里苏停了笔，抬头看向凌远秋：“你以为这船上能在数招间致莫千风于死地的就只有我吗？”
“那还有谁？”凌远秋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当日修罗发难，六派危急，是白衣真佛飘然降临方化解了一场灾难，论武道修为他与百里苏的确可说是在伯仲之间。然而凌远秋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会是杀人的凶手，所以无相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他便怔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在百里苏似也看穿了他的犹疑，讪笑一声道：“放心吧，杀莫千风的不是我，也绝不会是他。”
“你为何这么说？”凌远秋听他这样说不免又觉得意外，忍不住反问。
“他连人间烟火都不愿沾染，何况是血污之气。”
“不错，此事定与无相法师不相干。”凌远秋点头，心中又多了一分不可名状的忧惧，这藏在暗处的凶手到底是什么谁，为何要在船上杀人？正眉头紧锁，眼前忽然一暗，抬头一看，却是百里苏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前，颀长的身影正正将屋中的光明挡在了身后，只留一片挥晦涩难测的阴影在眼前。他抬起手，修长剔透的手指轻抚过凌远秋的脸颊，目光却如同月色笼罩，清辉流泻下的湖水，柔和而深邃：“我早知道这一趟不会太平，你今晚睡我床上，不要去外间了。”
凌远秋既不会武艺，也从没见过死人，何况是那样狰狞骇人的死状，他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心中有多害怕不安，却还是让百里苏看出来了。他想开口拒绝，百里苏却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伸手已将他抱到了床上：“这是你自己答应的交换条件，任我差遣，不许说个不字。”
内外心火煎熬，凌远秋以为自己会整夜难眠，却没想自己竟然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时看见百里苏躺在身旁，睡眠正酣。他看着身旁人沉静的容颜，一时有些怔忪，往昔多少日同塌缠绵，却似乎从未又机会认真看过他的沉睡的样子。如今仍是同眠，中间却似隔了条深渊裂缝，再不能有一分亲近逾越。他坐起身来，恍惚间又听得几声鸦叫，心下不知为何便觉得一凛，匆匆起床走出客舱。
时间尚早，海面薄雾笼罩，是以船身行走得很慢。乌鸦枯燥凄厉的叫声不时传来，凌远秋在船上四处看了看，并没看到那跛脚的舵师和他养的乌鸦。仔细听去，那叫声却似自海面传来，他于是走到船舷旁向外张望，看了片刻果然自薄雾中看见一抹黑影，想来就是跛脚舵师的乌鸦了。他正纳罕这鸟何以会停在船外，仔细看去才发现乌鸦却似停在什么东西上，那东西也是通体黑色，正随水波浮动。他招呼船工将那东西打捞上来，刚将东西捞至船上，看清楚的人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棺材。
这事很快就在船上传遍了，客人和船工们都聚到甲板上来看这口刚被打捞起来的棺材。昨夜刚死了人，今早便出现这种东西，无论是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而脸色最难看的自然是那胖胖的船主。
“麻烦借过借过。”简不为拨开人群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停在中间的长方的箱子，那棺材若只看底部形状倒有些像木船，偏偏上面封了口加了盖，又分明是口棺木的样子。简不为打量着这样式奇特的棺木，忍不住又是叹气又是皱眉又是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凭白无故地冒出这东西来？”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打哪儿来的，今早起雾，是雾快散的时候凌公子才发现这东西浮在水面上的。”船工交代说。
“这不可能啊，棺木沉重，怎会浮在水面上？”简不为问出了不少人都正困惑的问题，船工也不明了：“这我们也不知，或许是这棺木的形状奇巧故能浮于水面吧。”
“也或许里面放了什么东西。”陈昭早等不及了，在一旁接道，“不如将它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啊，陈姑娘说得是，正好诸位贵客都在场，也好做个见证，不论这里面装了什么，都定然与在下的船毫无关系。”简不为说着便挥手示意两个船工去将棺木打开。船工们不能不尊老板的命令，一人一头抓住棺木盖子小心地往一边推。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过去，只见沉重的盖子被一点点移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乍一看三面泛白，唯独底板上刻了个醒目的龙图腾。那龙摆尾翻爪，似正在海中腾跃，两爪之间还紧抓着根金色的巨棒，看来栩栩如生气势逼人。
围观的人都被那图腾吸引了去，正待靠近点仔细考量，站在最前面的简不为却忽然发出声惨叫，整个人像受了惊吓般仓皇而逃。
“他怎么了？”陈昭纳闷地问。江文宣和慕容秀臣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样的心思。慕容秀臣笑了笑，慢摇着扇子道：“又是死人又是棺材的，如此晦气也难怪简老板会不高兴了，待我去宽慰宽慰他。”
“那便麻烦慕容兄了。”江文宣拱手笑着，让到一旁。
“我也去。”陈昭刚准备跟上就被江文宣抓了回来，“为师教你的那套心法你熟悉了吗，就知道瞎凑热闹。”
船工们一时找不到船主，便来请教凌远秋该怎么处理这口棺材。凌远秋也觉得为难，他本也没想到会打捞上这样晦气的东西上来，可如今既然已经在船上了，再说扔掉也未免无济于事。他转头去看无相，无相想了想道：“
“阿弥陀佛，依贫僧看，这棺木所用材质不凡，又恰逢此时出现，不如索性与莫施主安顿好，且不论它来历如何，待贫僧念经诵佛，于超度莫施主魂魄之时也可一并将之净化了。不知道辛施主以为如何？”
“大师爱怎样便怎样吧。他既然敢送来，我为何不敢用？只是别叫我查出是谁在当中装神弄鬼，不然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连棺材都用不着。”辛逸脸色有些憔悴，像是一夜未睡，神情倒比昨夜平静了许多。
一时也再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众人各自散去。凌远秋谢过了无相，正要转身回舱，目光偶然瞥见个身影在船的另一头闪过。他怔了怔，似想起什么，便往那头走去。
早晨的大雾已经散尽了，朝阳开始有些刺眼起来。老郭还是如昨日一样蹲在角落里抽旱烟，身旁放着他的鸟笼子，那乌鸦不知何时回了笼，正在里面顾盼张望。凌远秋扫了那乌鸦一眼，看向老郭道：“老人家脸色不好，是昨晚没睡足吗？”
“公子真会说笑，昨夜这船上可有人睡好了吗？”老郭咳嗽一声道。凌远秋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道，“那适才发生的事你一定也听说了。”
“公子究竟想问什么？”
“我看到棺材时你的乌鸦正停在上面，想必你比我更早见到那东西了？”
“早起雾大，老头子行走又不便，如何管得住鸟儿往哪里飞。”老郭不冷不热地说，“公子若是以为老头子与此事有何关系，只怕是要浪费时间了。”
“我不过是觉得这船上处处都透着古怪，舵师掌舵这么多年，以前便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吗？”凌远秋问。老郭闻言怪笑一声，敲打着烟杆低声叹道：“冤孽啊，造下的孽总归要还，这是冤魂索命来了，此事与公子无瓜葛，我劝您还是只管乘船，莫要过问太多的好。”
凌远秋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听老郭这话却像意有所指，忍不住拉住他追问道:“你既知道与我无关，必然知道与谁有关了，如今船上人心惶惶，你不若说出来，好叫大家有个防范。”
“既是命又如何防得住?”老郭原本浑浊的眼中隐隐透出几分苍凉不忿来，“这船外表看着光鲜华丽，内里早已陈旧腐朽不堪，公子若真想刨根问底，去问一问上元年间的大威神龙号自然会知晓。”
关于大威神龙号的来头，最后还是由慕容秀臣自船主简不为那里问出了究竟：“简老板说那棺木中的图腾乃是当年他所受雇的一艘大船所有，叫做大威神龙号，那船原来为登州柳家所有，专往来于扶桑和高丽诸国之间，二十年前在沿海一带极为风光，后来遇着海盗打劫，满船的货物被劫，人员也大多丧生，大威神龙号从此未再出现过，柳家也由此败落了。”
“既然已经消失多年，为何与那船有关的图腾又再出现，难道大威神龙号的遇难与这船上的人有关？”杨二爷皱眉问。
“简老板不肯再多说，我也只能打探到这么多。诸位谁若是好奇，不如自己想办法去探个究竟。”慕容秀臣慢慢喝着茶说。
没有人真的去追问简不为，诸人都想着他当年逃过一劫，如今再勾起旧日的噩梦难免惶恐难安。待到夜晚时分船工有事要禀告老板，敲了半晌无人应答便贸然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晚饭还一箸未动地放在桌上，船工正疑惑着，目光不经意地扫到床边，就见老板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自喉咙里流出来的血将白色的被子染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二日
，还差 
